《等待红月》醉陶然

2、第一章 认命

　　神界重地，万经阁。
　　仙雾缭绕，仙乐飘飘，神界中难得的一块清静宝地。万经阁是神界收藏书籍的地方，所藏几乎穷尽世间所有，且有神界独有的各类天书，价值非同一般。
　　据说万经阁是神界十大胜景之一，在到处琼楼玉宇的神界能排上名，足见其吸引力。各级神仙偶尔会到这里转转，不为看书，只为赏景消磨时间。但是，就有些神仙对此胜景不感兴趣，比如，现正坐在案前翻着书的仙女若泱。
　　“泱！”另一个悄声进来的仙女唤了一声。
　　“啊？！”若泱一惊，下意识地藏起手中的书，等看清了来人后，才长舒一口气，“浠，是你啊。我还以为被发现了呢。”
　　“你还知道会被发现啊？”若浠拿起重新放在案上的书，轻轻拍了拍若泱的头，“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要是有谁比我早进来，你就完了！偷看禁书，该当何罪啊！”
　　若泱一笑，接过书轻轻拂着：“可是，难得有这么好的书，欲罢不能啊。”
　　若浠轻叹了一声：“行了行了，不管怎么说，神界里耳目众多，大家私下里传的那些违反神规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换班了换班了，收起你的宝贝吧！”
　　顺从地藏起书，若泱往门口走去，忽然转身问道：“浠，昨晚，在南帝宫……”
　　“哦，”若浠在案前坐下，“放心，没怎么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
　　若浠一直笑着的脸上现出了阴霾，轻轻摇了摇头：“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愿意永远待在万经阁，和你在一起啊……”

　　如果没有前来观景的神仙的打扰，万经阁的确是个清静的好地方。独然自身，不理世事，像极了若泱现在的性格。是“现在”的性格，因为曾经的若泱也信心十足地想干一番事业，但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变得如此认命了呢？
　　在水池的倒影里，若泱看到自己几千年没有变过的脸：清秀但不出众，唯有一双眼睛，总被若浠说是清澈但不失傲气。除了长生不老，神仙还有什么好处呢？在神界里，到处是冷漠、孤寂、不公平、勾心斗角……自己有多久没有体会到快乐和温暖了呢？如果只是长生，那成为魔族不也一样？
　　成为魔族！
　　若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神仙才放心。魔界？自己是绝对不会去的。不管怎样，神界才是正义的地方。
　　风吹碎了若泱的倒影。原来，一晃已经三千多年了啊……
　　那时的若泱和一班小仙同时被召到神界任职。在那群小仙中，若泱是悟性最高的一个，原以为能成为上仙为神界作点贡献，不料却被分到万经阁当个小小的书仙。
　　书仙是下仙，每天的工作只是轮班看守万经阁。
　　一开始，若泱并不灰心，以为能凭努力再成为上仙。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身为下仙的她根本无法接触到上乘的仙术，悟性再高也是徒然。当她得知一起上神界的那群小仙中，有的靠关系成了上仙，有的靠美貌进了四大仙宫，若泱终于明白，貌不出众、没有后台的她，只能永远待在万经阁了。
　　若泱认命了。
　　每天一成不变的工作，想看书打发时间，能看的全是对神界歌功颂德的文字。幸好在一次整理中，若泱发现了箱底的一批旧书，记述的是创世以来的神界真事，是个叫冬淇的史仙写的。全书有几千卷，都没有盖上神界的专印，因此是禁书。若泱只告诉了若浠，把书藏了起来，但因为顾虑重重，几乎没机会看。为什么甘冒风险私藏禁书？除了这部史书的确与众不同外，若泱内心深处还有着一股渴望，也许潜意识想小小地报复一下神界吧。
　　现在，每天的动力，也只剩这些史书和唯一的好友若浠了。

　　转了一圈，甚感无趣。偶尔碰到几位小仙，各个脸上都是漠然的表情，不相互问好，甚至连颔首示意也没有。美景依旧，却毫无生气。
　　算着若浠换班的时间也快到了，若泱慢慢踱回万经阁正殿。正欲推门进去，只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遂收住脚步。
　　“若浠，把东王宫退来的书上架。”若泱一听便知是若洚在说话。
　　“凭什么？”若浠的声音传来，“这已经是你当值的时间了。”
　　“很神气啊？别以为去了次南帝宫就是仙妃了！”
　　“你！……”
　　紧接着是一阵渐进的脚步声，门猛地被推开。若浠和若泱相视一怔，若浠突然拉起若泱飞也似地跑了出来。

　　坐在六角亭里，若浠呆呆地看着圆中的珍奇异兽，许久没说一句话。陪在一旁的若泱知道，她是在为刚才若洚说的话烦恼，更确切地说是在为南帝宫的事烦恼。
　　南帝宫的事，也许应该算是若浠的美貌惹的祸。
　　若泱来万经阁的时候，若浠已经是这里的书仙了。第一次见到若浠，只觉得一种清丽的美让自己因屈居书仙而烦闷的心平静下来。若浠的美即使在众多仙女中也是十分“脱俗”的，那不是“艳”，不是“丽”，而是“清”，清风明月一般的感觉。但如此美貌的小仙会留在万经阁那么久，在神界是很罕见的。
　　神界的潜规则：
　　稍有姿色的仙女都会削尖脑袋往上钻，即使不能选为仙妃，若能在四大仙宫里当上侍仙也仍有机会。要是被四大仙或其儿子们看中了，那就等着平步青云了。
　　偏偏，若浠对这种潜规则非常排斥。
　　偏偏的偏偏，她被看中了。
　　不久前，南帝大仙的儿子一时兴起来万经阁，正逢若浠当值接待。之后南帝宫两次召若浠过去，她找借口推脱了。不料那位花名在外的南帝宫皇子却异常有耐心，第三次派专人来请，万经阁的总管上仙发话让若浠过去，若浠推不掉，只好去了。就在昨天。
　　究竟昨天在南帝宫发生了什么，若泱没敢问，她只知道原本积极开朗、笑脸常伴的若浠在这些事后就常常会发呆了，就像现在这样。
　　“仙妃？”若浠终于开了口，“我才不稀罕！”
　　“浠……”
　　“泱，你是真没看到那个南帝的儿子长成什么样，整一个……”
　　若泱警觉地四下一看，示意她小声。
　　“无所谓了，”若浠幽幽地说，“如果被抓到贬落凡间，也总比去南帝宫强。我可不想步渲的后尘——泱，你知道若渲吧？”
　　“听说我就是顶替了她的位子才来万经阁的。”
　　“她也是被看中，去了西尊宫。去的时候还欢天喜地，到了那儿因为一时受宠，成了众多仙妃、侍仙的眼中钉。反正最后一次遇见她，已不是原来的她了，只对我淡淡一笑。从那以后，就没有她任何消息了。”
　　若泱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若浠突然狠命摇了摇头，转向若泱时，脸上已带着素日的微笑了：“好了好了，别愁眉不展了，你是在担心我吗？”
　　看着这样强装的笑容，若泱只觉得心疼。
　　“其实呢，昨天真的没怎么样！那家伙前呼后拥一群侍仙地出来要我做他的仙妃，他有多少仙妃了啊？恐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我就横竖不愿意给他看。我说我要待在万经阁，哪儿也不去！”
　　“这样……行吗？”
　　“我不管！反正我不依，他也不能把我怎样！好歹我也是个神仙呀！”
　　“可是……”
　　“你就别担心了！”若浠坐到若泱身边，笑道，“倒是你那书，怎样了？”
　　“你也知道，都没机会去看。不过冬淇所记载的最早那时候的神界，和现在很不一样。”
　　“不一样？”
　　“对，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但是还没看完，我也说不出了大概。”
　　“那好啊，等你看完了，讲给我听吧！我没有你的悟性，也懒得看书。”
　　“悟性有什么用啊。”若泱感慨。
　　“那可不对，”若浠突然认真起来，“这可是比外表更宝贵的东西。”
　　“偏偏，我已经认命了啊。”
　　“不，就只有你，不要认命。”若浠坚定地说。
　　“为什么？”这是若泱几千年来第一次听到若浠说这样的话。
　　“因为，你清澈的眼睛里，深藏着一种……”若浠犹豫着该怎么说，“一种，一种桀骜不驯吧！”
　　桀骜不驯？
　　桀骜不驯！
　　“泱，就只有你，不要认命，也不能认命。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所缺少的，只是一个机遇，一个缘……”

　　缘。
　　当时的若泱不会想到，这个缘起的到来竟会如此之快，快得让自己措手不及，快得改变了一切，改变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