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默旧》居九戒

39、第39章 只有不够大，才急着长大

　　许沫觉得陈楠一定是脑袋被门缝夹了或者进水了，否则他怎么可能连给他带的早饭也不吃，中午也不去食堂吃饭说是有事就直接撇下她回了寝室，甚至就连她晚自修假装题不会问他他都没有趁机向她显摆......这简直是不正常。想了想又决定生她上周五的气？可他明明就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拎着热水瓶站在许沫身旁，方慧眼见她从寝室下楼直到现在俩人站在水房里等水开，一路上她一声不吭不说，现在更是蹙着眉头直愣愣地盯着水表，一副在烦恼什么的模样。
　　“下礼拜就要考试了，你复习的怎么样？”
　　“嗯？”许沫愣了两秒，“哦，还行，反正比以往都认真了。”
　　方慧微笑，“那你现在愁容满面的，愁什么？”
　　“我愁容满面？哪有！”许沫扭头反驳，而方慧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她。轻叹口气，她把今天陈楠的不对劲对她说了，临了，她又再次强调自己并不是“愁容满面”，她只是搞不懂，昨晚他们还发着短信聊天，也没有吵架，怎么一个晚上过去他就像脑子被驴踢了？
　　“嗯，”方慧试着宽慰她：“也许是你想多了呢？根本就没什么。又或许，可能陈楠碰到了点烦心事？这，我也不知道......但与其你在这瞎猜，不如你发个短信问问他。”
　　已经贴了一天的冷屁股，这会儿再让她给他发短信，许沫心里有点儿不太乐意。
　　“切，他能有什么烦心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往常人满为患的水房，今天却没什么人。方慧没有第一时间再接下去说些什么，在安静的能听见水箱里的热水一阵“咕隆咕隆”后，她才垂眸笑了笑，而后既像是回答许沫又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她轻声说：“谁都有啊，不想跟人说的烦心事。”
　　“你也有？”许沫脱口而出，随后又想到自己，心里不由嘲笑自己问的问题多余。
　　水表终于跳到100℃，方慧弯腰从地上拎起两个热水瓶，把其中一个递给许沫的同时，她回答说：“我当然有啊，不过比起‘心烦’，我可能是‘不安’吧。”她望向许沫的眼睛，“毕竟我们还不够大，不管是每一次的期终考试还是随之而来的高考，高考后选什么专业读哪所大学，大学毕业后做什么样的工作上什么样的班......未来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每次我只要想到这些，就会觉得不安......”
　　“你这也想得太远了......还说我呢，你这才叫‘想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有什么好不安的！”
　　“哈哈哈哈，”方慧被逗笑，“嗯，说的有道理！看来我可能的确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不，你就是太急着长大了！”
　　***
　　如果说起初许沫想过“好女不跟男斗”、“大人不计小人过”，但当陈楠过了两天后还是臭着一张仿佛自己欠他钱的臭脸后，她也强上了。
　　物理课上，作业本从前往后传，明明是陈楠的，她偏故意回传到曲君泽的桌上......
　　金灿灿抓住恰好从她旁边走过的陈楠，让他把红笔还给许沫。明明她就坐他前面，他却也偏偏闷声不吭直接往她桌上丢，结果丢到桌角，笔一弹，掉到了地上......
　　许沫气得想回头狠狠瞪着他骂一句“笨死了”！可从互相无视的“赌气”，到现在“生气”也要无视，这一切似乎已经演变成了谁先跟对方讲话谁就输了的较量。
　　更甚至，每每她不转身回头也能感觉到他听课听得认真时，她就会忍不住暗暗发狠地想：“就你听课听得认真是么？等着瞧，这次考试我一定要超过你！”而晚自修见他照旧是蒙头大睡，她又会邪恶地算计：“好，你就睡啊！看我怎么利用晚自修时间好好复习超过你！”
　　或许是“戾气”太甚，就连殷樱都忍不住感慨她这次很拼，因而有了“她们都在复习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堕落”的觉悟，收拾了枕边的言情小说和漫画，也跟着616寝室的整体氛围复习起来。
　　分班、考试，等到最后一天只剩历史、政治，江涛才提醒他们——这是你们待在高一（4）班这个教室的最后一天，因为高二你们就得换教室。教室后排也不知是谁轻声说了句“舍不得”，许沫和甄曦懿对视一眼，也都从彼此的眼神里捕捉到了同样的不舍。这间前门一踹就开，冬天门缝窗户漏风，夏天窗外灌木丛多蚊虫的高一（4）班教室，再开学就不属于他们了啊。
　　或许意识到了因为自己一句话引起的突如其来的小小感伤，江涛望着底下的学生们，决定再补充他们一个噩耗：“所以高二既然就不在这间教室了，你们桌屉里还有桌上垒着的这些书，记得考完试全部搬回去。潘悦婧、陈楠......还有许沫，你们几个考完试稍微留一下，帮我检查检查东西都有没有搬干净，另外教室稍微打扫打扫。总不能给你们后面的学弟学妹们一间脏教室。”
　　她既不是班长又不是劳动委员，江涛到底跟她什么仇？为什么放着劳动委员不叫，却偏偏带上她！许沫一边扫着地一边忍不住腹诽。
　　教室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除了两个磨磨蹭蹭还在收拾桌屉的走读生，就只剩下许沫他们三个劳动人民。潘悦婧负责擦黑板，许沫负责扫地，陈楠负责搬凳子的同时检查每个人的桌屉是不是清空了。
　　等到他们把四扇窗户都锁上后，潘悦婧走到门口挥了挥手，立时就有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几步跑到她面前。在许沫的诧异中，男生只匆匆扫了她和陈楠一眼，下一秒他就旁若无人地亲了潘悦婧一口。
　　潘悦婧一把轻推开男生，回头朝许沫和陈楠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来帮我搬书的。”
　　“啊？哦。”虽然好奇，可一直盯着人家看似乎不太好，许沫转了个身，脑袋往右别——和她不好意思多看相反，陈楠杵在那正叠着脚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猛看。
　　他是不是傻？“陈楠！”许沫急忙叫他，一时忘记了两人之间的“较量”，“都打扫完了，走吧！”
　　“嗯，走吧！”陈楠点头回她。
　　唯一两手空空的潘悦婧负责最后带上门，她和她的男朋友走在前面，而许沫和陈楠抱着书尽可能慢地落后在他们后面。
　　他们走在两排香樟树中间，直到此时，许沫才意识到自己输了，她有些狠狠地斜睨着陈楠，又往下瞄到叠在他自己一叠书上的她的一部分，这才算了。
　　陈楠似乎从来就不知道“较量”这回事，甚至他好像也忘了他自己这一周多以来对许沫的“无视”。他直勾勾地盯着走在他们前面的潘悦婧和她男朋友，八卦地问：“哎，那男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潘悦婧那个上大学的男朋友？也不怎么样嘛。”
　　“他怎么样不怎么样，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吧！”许沫隐隐还有些气，因而就是忍不住想故意跟他唱反调。
　　陈楠重重哼了声，转头看着她：“哥哥我比他强多了好么！就除了，除了他刚才冲上来就啵一口这个......”
　　许沫蹙眉甩头望向他，质问：“你还说！非礼勿视懂不懂？就你刚才一直死盯着人家看，就那么好看？”
　　“切，这有什么？这就‘非礼勿视’了？我前几天晚自修还在操场上看到（3）班有两个人...两个人在...哎呀，反正，反正就是这根本不算什么！人家当众亲亲都没什么，我们两个被强迫观看的还羞个屁！”
　　哼，就你歪理多，许沫剜了他一眼，撇嘴腹诽。“你说你看到（3）班两个人，两个人干嘛？”许沫曲起膝盖颠了颠捧在手里的书。
　　陈楠眼角瞄见，又从她那摞书里拿了两本放到自己这。
　　“不用，我可以。”许沫想拿回来，被陈楠“啧”了一声又眼神警告后作罢。
　　她瞅着他笑了笑，正想说什么，眼神划过间猛地瞥见她爸正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女生宿舍楼下。许沫顿时吓了个激灵，话不及多说，她就拿抱在怀里的一摞书把陈楠往墙角挤。
　　“哎，干嘛？好好的路不走......”
　　许沫只恨此刻手上搬着书，否则她非得狠狠堵上他的嘴！
　　“嘘！我爸在前面！”生怕他的嚷嚷已经引来她爸的视线，偏偏她又不敢望过去确认。
　　见许沫唬的眼睛都瞪圆了，陈楠配合地闭嘴后又不知可否地觉得好笑。等俩人小碎步躲到墙角了，他才抑制不住好奇，又探着脑袋往女生楼楼下张望了两眼。
　　“既然你爸来了，那我就不帮你搬上去了。”说着他低头瞧了眼自己手上的她的几本书，“你这几本书我先搬回我宿舍，等开学了我再给你。”
　　“嗯。”
　　陈楠盯着她额前垂落的几缕发丝，“那我走了？”
　　许沫抬眸看着他，又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除了“嗯”好像就再没别的话想跟他说，陈楠歪着脑撇了撇嘴，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便走。
　　盯着他的背影，许沫等他走了十几米后这才转身。
　　和肖子禺她们告别，又再三强调暑假约着出去玩后，许沫便和她爸拎着大包小包率先出了寝室，下楼。
　　许维云的车停在校门口，这才停不到一个钟头，车门一打开，一股热流就扑面而来。这都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日头却还是余威不减。
　　许维云把大包的行李包塞进后备厢，“嘭”一声盖上车盖后，他抬手拭了把额角的汗，不忘叮嘱女儿道：“先别坐进去，等我把空调开了你再上车。”
　　许沫依言等在车旁，忍不住又回头望了眼学校，穿过校门，延向教学楼的主干道两旁的香樟树一如一年前盛夏初见时的郁郁葱葱。不时有三两个磨蹭的高一、高二学生说笑着从香樟树的尽头由远及近，她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确定不是后，就又望回路的尽头......
　　“这夏天开车真是要命！就不能停，一停再回来这车里就跟暖炉一样！”许维云一边拿手扇着风抱怨，一边又从座位中间抽出纸巾擦脖颈流的汗。
　　许沫跟着钻进后座，关上车门，又拉开书包拉链，从包里翻出一张校园报，展开后三加五除二地折成纸扇。往前倾了倾身，她用纸扇在她爸身后卖力地扇着。
　　从车前镜里笑望了女儿一眼，许维云脚踩油门，车子便渐渐驶离了校门口。
　　好不容易车厢里终于彻底凉快，许维云这才想起来问许沫考试考的怎么样。
　　许沫头靠着车窗，眼皮正沉，听到问话只简单回了句：“还行。”
　　“暑假想不想去哪玩？或者去报个书法班学学，女孩子多练练字陶冶下情操也是好的。你陈叔叔他闺女现在就在练书法，才学两年，她那个字现在写的是好......”
　　许沫只是听着，眼看眼皮就要支撑不住，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打了个呵欠，她从口袋里缓缓掏出手机，翻开手机盖——是短信，陈楠的。
　　脑袋靠向车窗，她把手机举到面前，重又确认了一遍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我就是笨蛋、蠢蛋、王八蛋了，怎么着？”
　　他脑袋真的进水了？无缘无故发的这什么意思......不对！要死！许沫恍然记起，这可不就是她前几天晚自修上郁闷，发泄似的写在自己语文书最后一页上的话！那天第二节晚自修铃响，她和肖子禺从外面走进教室，踏上讲台时她没注意，因而不小心脚下绊了一跤。吓了一跳不说，她下意识往他的方向看去，就见他明明直视着讲台这边，也看到自己被绊了，可下一秒，他就挪开视线，甚至头一栽，倒头就趴桌上睡起了觉。她于是生气，拿起笔便在书的背面用自动铅写了“陈楠，你这个笨蛋、蠢蛋、王八蛋！”这几个字。
　　显然他是翻了被他搬回自己寝室的那几本书，所以才会看到她写在书上的这句话。
　　正想着，手机又震了，许沫想着肯定还是他。
　　果不其然——
　　“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噗——”许沫失笑，她坐直身体，眼睛狡黠地转了转，而后轻按手机键，回了他四个字：“哼哼哈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