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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感情用事,理智无补于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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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的巧克力新地和大薯。”陈楠把装满了的托盘放到正埋头做暑假作业的许沫面前。
写下最后一个英文单词后,许沫落了笔,把笔袋连同作业本暂时往边上拨,接着手就伸向她的两大最爱。她先是舀了一勺新地进嘴,凉凉的巧克力伴着奶味融化在唇舌间,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陈楠打开包装纸,咬了一大口汉堡,嘴里边嚼着边口齿不清地又再问她一遍:“你真不去?”
“嗯,真不去。”许沫吃了口沾着巧克力新地的薯条,见他还想游说,于是抢在前头坚定道:“你们几个男的打篮球,我又看不懂,我去了干嘛。不去,说不去就不去。”
“我们就打两个小时,结束了我骑自行车带你,我们还可以去老街溜达一圈!反正你在家也没事不是吗......我不就想天天都看到你么......”最后一句,陈楠说的极轻,但许沫就坐在他对面,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笑了笑,她把手上沾了冰淇淋的薯条递到他唇边,半哄道:“那要不然,你们打完球了你再打我电话,我们还约在麦当劳碰头。”
见她这样说,陈楠这才扬了唇角张嘴,显然对于她又是喂薯条又是半哄的语气很是受用,只不过嘴上依旧故作嘴硬:“又是麦当劳,你别告诉我你明天还打算让我陪你在这写作业?!连着来了这么多天了,你好歹换个必胜客也行......哎?薯条沾新地还挺好吃的啊!”
“那是!许氏独门吃法,这可是传女不传男,传里不传外的,今天破例便宜你了!”事实不过是许沫刚刚才试了下这么沾着吃,没想到竟然还不错,因为想让他也尝尝,所以才喂了他一根。
“什么叫便宜我了?‘传里不传外’嘛不是!”说完,陈楠笑看着她,手上又拿了根薯条去沾新地。
“哼哼。”懒得再跟他多辩,恰巧店里的音乐又跳到了下一首,音乐骤起,她凝神听完了前奏,这才听出来这是首老歌,王菲的《美错》——
“让我感情用事理智无补于事,
至少我就这样开心过一阵子。
不管他是真的你是假的谁是目的地,
能自以为是也是个恩赐。
不是来的太快就是来的太迟,
美丽的错误往往最接近真实。”
......
“麦当劳有什么不好的,既有空调吹又有歌听!”许沫随着音乐轻轻摇晃着脑袋说。
于是第二天,趁着陈楠跟人打篮球的功夫,她照旧带上暑假作业去了麦当劳,边写作业边等着陈楠结束了过来。或许是室外38度的天实在太热,又或许是跟她抱着同样想法的人太多,不大的这家麦当劳店里虽人来人往,但几乎任何时候都处于满座状态。这时,许沫就尴尬了。她非但不是正儿八经地来吃饭,甚至她还占着座位埋头写作业。于是乎,碍于脸皮薄,她先是点了个新地,后来又点了薯条,然后是麦乐鸡......心想着,照这么下去,陈楠要是再不来,她非得撑的晚饭也不用吃了。
幸好,陈楠在她正犹豫着再点鸡翅前赶到。
他手里拎着什么走进来,发现她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疾走到跟前,坐下。额头上的细汗也不先拿桌上的纸巾擦擦,就忙把手里拎的东西显摆似的放到桌上。
“什么呀?”许沫好奇地凑近塑料箱,“这是,仓鼠?你哪儿弄来的?”
陈楠吸了吸鼻子,嘴上说着“你怎么没点可乐啊?”手就已经伸到许沫身前,径直拿了她已经融化成半杯冰淇淋水的巧克力新地,一口喝光。“好甜。”他舔了舔舌头,皱眉回道:“你之前□□签名上不是说可爱?我刚骑车过来的路上,刚好看到路边有人卖,所以就买了一只。可爱吧?送你!”
“送我?”许沫抬眸,“可我说的是‘精灵鼠小弟’,它是老鼠不是仓鼠。”
陈楠从书包里层翻出钱包,闻言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所以呢?你别告诉我你想养只老鼠。”说完,他拿着钱包就小跑至点餐台。
“额——”倒也没这个打算,她望向塑料箱里的小仓鼠,只见它一个劲儿地刨着它脚下的木屑,两只手虽小动作频率却极快,嘴里也不知是不是塞了颗瓜子,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又憨又可爱。“哎,小仓鼠啊小仓鼠,我倒是想带你回家,可我妈,她肯定不让我养你。你可让我怎么办才好呢?”小心地用手敲了敲塑料箱,许沫犯愁道。
没过几分钟,陈楠端着汉堡可乐回来。坐下的同时,他不确定地追问:“买都买了,你不想养?”
“不是。你不知道,我妈特别讨厌小动物。小时候我爸抱了只白色的狮子狗回来,特别漂亮,可它还没在我们家待两天,就被我妈送人了......我把仓鼠拿回去,她八成不让我养。”
陈楠咬了口汉堡,不当回事儿地说:“仓鼠跟狗不一样,它拉屎撒尿都在箱子里,丢一把瓜子给它饿不死它就行,特别省事!”
“嗯。”她点点头,想想也是,先拿回去再说吧,还不一定呢。“对了,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它是男的还是女的?”
“它又不是人,哪来男女!”陈楠看上去心情颇好地故意找茬。
许沫一双眼不舍得离开箱子里可爱的小家伙,闻言只是头也没抬地又问:“那雌的还是雄的?”
“哈哈哈哈哈”陈楠咽下食物,大笑,直笑了近半分钟,才义正言辞地纠正:“公母,是公母!你绝对是故意的!”
好吧,她顺着他又问:“那请问这位主人,你的小宠物它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话音才落,陈楠状似牙痒痒地伸手就要捏她的鼻子,许沫机敏地身体往后一缩,逃过他的“报复”,“干嘛呢?干嘛呢?大庭广众之下,请勿动手动脚,谢谢!”
陈楠伸出去的那只手垂直落到桌上,他微眯着眼睛直瞪着前方,接着狠狠咬了口手里的汉堡。许沫以为“危险”已过,重又坐直,然而就在下一秒,陈楠搁在桌上的那只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她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接着识相地赶紧收手,然后换她无语地瞪着他。
“咳,”堆着奸计得逞的笑容,陈楠见好就收地转移话题:“要不然就给它起叫‘杰瑞’,反正老鼠、仓鼠都是鼠,也差不多。”
“那它要是母的呢?你就叫它‘杰瑞’,你有尊重过它的性别么?”
“我可不知道它是公是母。那你说吧,叫它什么,我没意见,都听你的。”陈楠说着吸了口可乐。
“嗯,”许沫咬着下唇想了想:“那,要不就叫它‘狗子’?”
陈楠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狗子?!”
“对啊,就叫它‘狗子’吧。取个贱名好养活!”许沫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还以为她能想出个什么好名字,搞半天竟然是“狗子”。陈楠不由满含同情地望向箱子里那只只管拼命往嘴里塞瓜子的小东西,得亏它听不懂人话,啧啧。
出了麦当劳,两个人在老街漫无目的地闲逛,音像店里听听歌,工艺品店里瞎看看,碰巧路过大头贴店就钻进去挑挑拣拣拍两套,丑的许沫全归到自己这,好看的就塞给陈楠让他装着......夏天的傍晚总是来的更慢,临回家前她拉着陈楠专门绕到藏在弄堂里的漫画书屋。小小的一间店面,没有窗,仅有的一扇木门常年也多关着,除非熟门熟路的老顾客,否则谁都不知道这竟是一家漫画书屋。她带头推门进去,店里还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她姑且称它为“漫画的气味”,是专属漫画书的味道。
书屋里的漫画都可以借,但许沫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买,对于她喜欢的书她实在无法容忍它被无数个陌生人翻阅弄脏弄破。她挑了一套《彼氏彼女的故事》,然后走到陈楠身边,他手里拿着一本《灌篮高手》,正看得入神。
她凑近了去看,看到他正好看到樱木花道第一次见到赤木晴子的那一页。
“你知道么?网上说这个地方是井上雄彦根据真实场景画的,是日本的一个老车站。”陈楠指着漫画书转头看着许沫。
透过漫画书,许沫能回想起动画片里的这一幕,波光粼粼的海面、日本动画里的电车站、一头红发吊儿郎当的樱木花道,以及出现在他面前闪着女主光环的赤木晴子。
“我们以后去日本旅游必须得去这儿!”
“你如果以后去日本玩就可以实地考察一下......”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陈楠说的坚定且理所当然,许沫在愣了一秒钟后看着他笑着“嗯”了一声,她是如此喜欢他说的这样坚定且理所当然。
回家的路上,陈楠卖力地蹬着自行车,许沫安静地坐在后座,两只手环抱着他的腰,她的头发任由傍晚的凉风撩起,在他的背后飘舞。一辆辆车从她面前轰隆隆驶过,而此时此刻她却只听得到她双手环抱着的这个男孩一遍遍反复哼唱着的一首歌:
“听说悟净已经植发治好秃头,
有了论及婚嫁的女友。
八戒这个猪头手机老是不通,
好色本性多隽永好像时间从来没走。
西天取完了经,东边应该还有,
伙伴们好不好让我们再拯救地球。
如果要让我活,让我有希望的活,
我从不怕爱错就怕没爱过。
如果能有一天再一次重返光荣,
记得找我,我的好朋友。”
......
哼着五月天的《孙悟空》,许沫蹦蹦跳跳地上了楼,她忘了带钥匙,于是按门铃,铃响后徐冉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开了门,“又跑去哪玩了?我一回来家里就没人,出门也不知道带上钥匙,哎哟喂——你拎回来这什么鬼东西?!”
她甚至还来不及关上门,徐冉的尖叫声就瞬间响彻整个楼道,整幢楼的感应灯随即都亮了。带上门,许沫把“狗子”从小拎箱里探出的脑袋按回去,同时安抚她妈道:“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小仓鼠。”换了拖鞋,她拎着小箱子准备把它放到阳台。
“你把这种东西带回来干嘛?不要放在阳台,拉屎撒尿的,臭死了!”徐冉跟在后面抱怨着阻止。
“哪里臭了?它这么小,拉了屎也闻不出来。”她打开塑料箱,生怕憋坏了小东西。
想起厨房燃气灶上还炖着东西,徐冉丢下句“不行,不准养!”调头就又回了厨房。
果不其然,小时候她爸抱回来的那只雪白的狮子狗,那么可爱,可就是她妈怕养狗麻烦又嫌脏,所以就被送了人。
“为什么不行?它又不能跑出来随地大小便,不吵不闹的,为什么不能养?”许沫追进厨房。
徐冉翻了两翻锅里炖的土豆牛肉,嘴上不耐:“养这种东西多脏啊,再说你开学了它不得我喂我养?不行!你最好赶紧要么送人要么把它给我扔了!”
这种东西?什么叫“这种东西”?!许沫气得直咬下唇,“你怎么这么没有爱心,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因为太气,所以她直直瞪着徐冉的背影却楞是吐不出一个字,最后就只气呼呼地跑回自己房间,狠命摔上门,绝食抗议。
傍晚到了吃晚饭时间,许维云也回来了,从徐冉那听了个大概所以后,他便来敲许沫的门当和事老。在父母以往的争执中,许沫觉得比起她爸,她妈的脾气要更固执更倔,而关于这一点她特别不希望自己像她妈。可这回她也犯倔了,她非但不管她爸在外面好说歹说哄她出去吃晚饭,她更甚至反锁了门,然后开了收音机,放着音乐,把音量调到最大。
一个“大倔”和一个“小倔”的战役,到头来就只苦了那只许沫刚给它起名叫“狗子”的小仓鼠。当她正在房间里开着音乐闹情绪的时候,房间外的徐冉也早已被她气得不轻,她冲着房门放话,说你要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带回来的什么狗屁仓鼠扔到楼下垃圾桶里。可音乐声实在太大了,许沫根本就没听清她妈骂骂咧咧到底说了些什么。等她注意到手机里她爸给她发的短信,上面写着“别气了,快出来吃饭,免得饿坏了。小仓鼠就别养了,我已经拎下去送给小区里扫地的阿姨了。等以后把你妈思想工作做好了,爸爸再送你一只!”
许沫一骨碌从床上弹起,拖鞋也没穿,开了门就奔到阳台,原本放在角落的塑料箱真的不见了。她鼻子一酸,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心里别提多委屈,“仓鼠呢?我的仓鼠呢?凭什么?你凭什么扔掉......”她背对着客厅,心里既气愤地想当着面质问此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父母,可又难堪地不想回头让他们看到她无能的眼泪。
难堪,不仅因为她无法保护仓鼠的无能,更因为不被尊重。
泪水夹带着愤怒一起滴落到瓷砖上,无声无息。抹掉了眼角未干的眼泪,许沫走到门口,换鞋、拿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不顾身后她爸关切的询问,明知可能下楼也无用功,可她还是固执地下楼,出了门走到垃圾桶旁确认——没有。
想起短信上说送给了小区里扫地的阿姨,她又绕着小区走了一圈,或许是已经下班,她绕遍了小区也没见到清洁阿姨。
失落地坐到小区滑滑梯旁的长椅上,许沫翻开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盖,屏幕上显示时间已经20:07,她跑出来一个多小时了。收件箱里有两条未读短信,第一条来自她爸,言简意赅地让她大晚上别瞎跑赶紧回家。第二条只是一串11位数字,18:52分,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透着古怪的同时它也让情绪低落到谷底的许沫感到好奇。
“沈周是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他走了,出国了,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
盯着手机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又确认了一遍后,许沫突然想冷笑,多么稀奇,她为什么要发给自己这样一条信息?是好心转告,还是说想拉她这个“同伴”一起难过,难过她们的“暗恋”已亡?
可如果是前者,她并不需要;而如果是后者,那她这种仿佛仪式般的难过,她相反觉得可笑。许沫想这样回复崔婷婷,但转念,她只回了四个字:关我屁事。
“啪”,合上手机盖,她靠到长椅的椅背,仰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又重重叹了口气,接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往回走。每走一步,她都告诉自己:只要长大就好了,只要长大了她就可以离开家自己住,想养宠物就养宠物,再也不用听到罗里吧嗦的唠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她只要等着,等着长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