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默旧》居九戒

36、第36章 家长会、操场和棉花糖

　　“你感冒怎么样了？”陈楠把一包妙脆角抛到许沫面前，问她。
　　许沫努了努嘴，“吃了两天白加黑已经差不多好了。”说完又叹了口气。
　　陈楠脑袋枕到胳膊上，玩笑道：“那怎么没精打采的？掉钱包啦？”
　　拿什么比喻不好。愤愤地拿起手里的妙脆角，“啪”一声，直接往他头顶一砸，“你才钱包掉了呢！”
　　“嘿嘿，”陈楠不怒反笑，“那难道......哦~懂了懂了！”
　　“......”他到底懂什么了就懂了？
　　许沫又重重叹了口气，这次是因为面前这个人。
　　“我烦礼拜三的家长会！这是我们高中第一次开家长会，偏偏我这次数学还考砸了。”
　　“嗐！”陈楠倏地起身往前探，拎起那包她始终拿在手里不见拆的妙脆角，边拆边安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就这个？这有什么好烦的，这次数学最后两道大题都偏，我们班就没几个人做对，都没考好，拉不了你几分。”
　　许沫背靠着墙，歪头斜睨着陈楠，他正幼稚地把妙脆角一个一个套到右手手指......是啊，这次期中数学试卷最后两道大题班里没几个人做对，但他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从大拇指到小拇指，他边嚼边鼓着腮帮子从包里翻出一盒东西，递给她：“喏，板蓝根。这可不是我买的，是陆裴买了让我带给你。”
　　狐疑地扫了他一眼，许沫转瞬便明白了：“让我转交给方慧？”
　　“嗯。”
　　掂量着手里的这盒板蓝根，直到下了晚自修回到寝室拉开书包拉链，她这才想起自己的邮递任务还尚未完成。
　　瞄了眼已经趴到床上的林倩，许沫趁方慧刚从盥洗室走进寝室的刹那逮到她，“方慧，我有盒板蓝根......”
　　“嗯？等一下，我先接个电话。”说着她拿起手机，说了没两句，又握着手机出了寝室。
　　许沫想想这样也好，刚好还省了她当着林倩的面费心思胡编瞎话。
　　“这是谁给她打电话呀？怎么还出去说了？”夏丹妮趴在床上，探着头好奇问。
　　林倩闻言从杂志上抬起头，轻声道：“待会她进来都别问她。这应该是她家里人打过来的，家长会她爸妈好像都不能来参加。”
　　方慧的爸爸是海员，一年四季难得回家不说，每次回家还都待不了几天，这个她跟她们提过，所以她们还以为这次家长会肯定是她妈妈出面参加。
　　“啊？都不来那多惨呐！”
　　这件事方慧只跟她说了，林倩原也没想告诉众人，但事到临头夏丹妮她们肯定要问，倒不如她提前提醒，也省得真被问起她到时尴尬。
　　“这有什么惨的，我巴不得我爸妈都不来。”
　　“我也是！我也是！”殷樱原本正靠着墙边吃薯片边看漫画，听到林倩这么说，不由也羡慕地哀嚎。
　　夏丹妮扯了扯嘴角，又向下探头对殷樱笑道：“谁不想？我爸妈还抢着要来呢！不就一个破家长会，有什么意思呀对不对！”
　　林倩把杂志随手扔到墙角，90度翻了个身，右手撑着脑袋，忍不住再次提醒道：“这话你们不要在方慧面前说，知道吗？”
　　殷樱还想问为什么，夏丹妮已经立刻回说：“放心好了，我们又不傻。”说完她收回向下探的身子，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许沫：“对了许沫，你家长会谁来？”
　　“应该是我爸吧。我家那么远，我妈又不会开车，过来也不方便。”除了小学那几次，徐冉似乎就没再出席过她的家长会了。
　　“那你们家陈楠呢？爸爸还是妈妈来？”夏丹妮追问。
　　这她哪知道，于是摇头。
　　“你不好奇啊？”夏丹妮自上而下望着她，打趣道：“小媳妇要见公婆了，你就不紧张？”
　　“瞎说什么呢！”许沫立时涨红了脸，要不是夏丹妮此刻已经躺上床，她非得狠狠捏着她的两颊教训她胡说八道不可。
　　因着夏丹妮的一句“小媳妇见公婆”，殷樱、林倩、金灿灿这几个霎时便来劲了。林倩凑乐的话刚到嘴边，突地就拐了个弯，她笑睇着夏丹妮，不忘也打趣她：“不对不对，我看‘要见公婆紧张的不行’的人根本就不是许沫！是你才对吧，夏丹妮！你们家施泽文就没向你提前汇报汇报？”
　　“林倩你要死了！难怪说你嘴毒，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像你爸还是你妈？就不能积点口德嘛！”夏丹妮傲娇地一转脑袋。
　　“哈哈哈，”林倩也不认输：“姐姐我谁都不像！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夏丹妮受不了她的自恋，她捂着胸口状似痛苦地向许沫伸手：“许沫，快！我要吐了，快把垃圾桶给我！”
　　许沫“同情”地朝她走两步，握住她的手，惋惜道：“你晚饭吃的也不多，别浪费了，还是咽回去吧。”
　　“咦，你们恶心死了！”夏丹妮嫌弃地缩回自己的手。
　　“哈哈哈哈，许沫你狠！”
　　笑闹声中，方慧安静地走了回来，她把手机放到枕边，笑着问她们在说什么这么好笑。许沫放到她床尾的那盒板蓝根她没有留意到，向来心细如方慧，还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收拾被褥时才发现了它。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她爸刚发来短信说路上堵车，可能要晚到一会儿。可自打教室外面有家长已经到了，并朝里探头张望后，她就没心思上课了。也不止是她，教室里多数人都同样坐不住了，眼睛总也忍不住瞟向窗外，想要一探究竟自己的爸爸或妈妈到了没有。
　　终于，下课铃响。江涛合上课本，讲台下的这帮孩子们早就无心上课，他看在眼里，笑着叮嘱他们：“走读的没事就放了学赶紧回家，要等家长的也别在教学楼附近，免得影响高二高三年级上课，知道吗？还有，这次我们班的总体成绩呢在年级里还可以，所以你们都不用担心，你们班主任我是不会在你们爸妈面前参你们一本的！”
　　“江老师，谁跟你说我们担心了？”
　　“对啊，我们这分明是近父母情怯好不好！”
　　“就是说。”
　　“好好好，现在下课了，再情怯你们也得去觐见爸妈！各自把自己家长都带到自己座上！没事了都赶紧放学回家，别在街上瞎溜达知道吗？”江涛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而后潇洒地步出教室，马上就得给全班学生的家长开家长会，班里的各科成绩登记表他打印后夹哪来着？
　　整个高一年级，楼上楼下每个班门前都围了不少学生家长。
　　“你看金灿灿跟她爸站一块，就她这竹笋般的发育成长速度，真搞不好半年就能超过她亲爸！”林倩靠墙站在许沫身后，她今天特地扎了个高马尾，调侃金灿灿的身高时，两手不自觉地一遍遍缠绕着耷拉在肩头的发尾。如果不是她始终笑盈盈，还甚至开着玩笑，许沫都要误以为她这是在紧张了。
　　见许沫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确定，林倩笑道：“放心吧，还有不少家长也都没到。”说着，她又回头朝教室望了一眼，转而问肖子禺：“你刚才看到方慧去哪了？她座位还空着......”
　　“去车站接她爷爷了吧。她爷爷第一次来我们学校，也不认路，自己找过来哪得找到什么时候。哎，那是不是你妈妈？”高一报到那天寝室里见过一面，肖子禺还有印象。
　　“哎哟，来了！那我就不陪你们俩继续等了。”林倩小跑着到她妈妈跟前。新生报到那天许沫来的晚，整个人也都是急吼吼的，寝室里几个人的父母她就只记得睡她下铺的金灿灿爸爸以及睡她对面的夏丹妮妈妈。此时见到林倩的妈妈，她只能说如果不是已经知道，她恐怕很难会把她们联系到一起。
　　她们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林倩妈妈讪讪笑了笑，然后把两只胳膊上忘记整理的袖套撸了下来，折了两折塞进外套口袋里。林倩领着她妈妈坐到她的座位上，没一会儿江涛就拿着他的茶杯和一叠A4纸进了教室。
　　肖子禺的手机响了，很快她的妈妈就风一般地出现在教学楼前......
　　“嗯哼！”
　　许沫正盯着发呆，陈楠双手环胸站在她身后轻咳了一声，问：“你傻站在这干嘛？”
　　“谁傻了？我爸还没来呢。”许沫回头，又歪着脑袋越过他朝里望了眼，见陈楠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他妈妈，于是收回视线问他：“你现在是要回寝室还是去网吧？”
　　“怎么？”陈楠双手环胸的姿势不变，只微微弯下身凑近她，依旧的涎皮涎脸：“你要我陪你傻站在这等也没问题啊！”
　　白了他一眼，“谁要你陪了。我待会有个东西给你。”
　　“给我？嘿嘿，什么东西啊？”陈楠蹭了蹭鼻头，笑嘻嘻地追问。
　　“待会给你你不......”许沫话还未说话，身后便传来她爸的声音。
　　陈楠瞧了眼来人，也不知道自己突然间有什么好慌的，急急丢下句“我跟陆裴在操场踢球，你好了来找我！”说完脚下生风，自行消失。
　　“老爸，你怎么才来？家长会都开始了。”许沫迎上去。
　　许维云和颜悦色地步至许沫跟前，脚下不停地边朝高一（4）班教室走，边不疾不徐地确认：“已经开始啦？”
　　“还没进入正题，我们江老师客套话还没说完呢！”许沫挽上她爸的胳膊。
　　宠溺地望着女儿笑了笑，许维云不由又抱怨起二中的地理位置。可许沫哪有心细听，好不容易把她爸送到座上，她这才舒了口气。方慧取回她的练习册，说要先回趟寝室，待会家长会结束了，她还得再送她爷爷去公交站坐车回去；林倩和金灿灿几个，早就在爸妈进教室后开溜了，也不知是回了寝室还是出校门逛街去了；唯有肖子禺，她前脚才出教室，许沫后脚也赶紧跑出来，拉住了她。
　　“我的天哪！原来教室里坐满家长，这么恐怖！”许沫摇着头仰天长叹。
　　肖子禺轻笑，“要不你先回寝室吧，我妈让我等她开完家长会。”
　　“我陪你，我也准备等我爸！”
　　天气不错，抬头望去，升旗台上的红旗迎着风飘得十分恣意。趁着没人，许沫拉着肖子禺径直往升旗台走。她们坐到升旗台的台阶上，侧对着绿茵茵的操场，偶尔陈楠他们几个男生吼那么一嗓子，她们甚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许沫想起肖子禺的妈妈，她刚见着时就想说了，“你跟你妈好像啊，给人感觉都是特别，特别干练，说话做事都特别干脆豪爽的感觉。”
　　肖子禺转头望着她，垂眸弯了弯唇角，又伸直了腿，盯着鞋尖，用一种仿佛被风吹散了般的声音问她：“你爸妈小时候有没有在你不听话的时候吓唬过你，说你是他们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如果不听话就再把你丢回垃圾桶去？”
　　“嗯？”许沫学着她也伸直了腿，认真想了想，“我不记得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你知道的，我记性特别差，上学前的事记住的就没几件。”
　　肖子禺轻点点头，眉眼弯弯得笑了笑。也不知是过了半分钟还是一分钟，她又开口继续道：“我妈跟我爸在一家单位，我爸是采购，我妈是财务，他们一个花钱，一个管钱，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在我还没上幼儿园那会儿，他们就公司也争回家也吵。不就是工作，搞不懂他们到底有什么好争好吵的，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不懂。”耸了耸肩，她突然想起什么，问许沫：“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有个小姐姐陪你玩？真好。跟你比，我可就惨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自己跟自己玩。我爸妈出去上班前，要么把我送到爷爷奶奶家，要么就是锁在家。我堆积木特别厉害你不知道吧？就是从小练的。有时候想想，倒不如自己真是他们捡回来的好......”
　　许沫张了张口，最后只用力拍了她一把，笑说：“哎呀那你现在不是长大了嘛？而且你还认识了这么善良可爱的我！”原来自己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是吧！”肖子禺笑了，她把额前的刘海随手撩到耳后。在她们头顶上方，五星红旗因为被风吹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已经临近四点的阳光洒在身上格外温暖，温暖到以致于肖子禺自己也说不清，那些明明都印象模糊的记忆怎么就突然一波接着一波蹿了出来。
　　她们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从小时候的趣事聊到长大后的糗事，直到陈楠发现了她们俩，肖子禺才抬手望了眼手表，“应该快开完了，我过去打探一下。”接着便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拉上校服外套的拉链，跳下台阶。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跟肖子禺一直坐在这。你们该不会是在等我吧？你直接叫我呀，反正我也只是陪着他们玩。”陈楠长腿一迈，直接一脚跨了三阶台阶，一屁股坐到许沫边上，刚才肖子禺坐的位置。
　　“少自作多情，我们没事等你干嘛。”许沫瞥了他一眼，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刚流了汗就这样穿着短袖，吹了风容易感冒。
　　“哎，”陈楠拿胳膊顶了顶她的手臂，咧着嘴：“不是你说你要给我个什么东西，东西呢？”
　　“哦，对！”许沫从背后把书包拽到身前，拉开拉链，手刚伸进去她又突然定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再抬起头时，脸上是藏不住的狡黠，“送你本《800字作文大全》要不要？”
　　陈楠愣了愣，咧着的嘴角渐渐变成了个圆，他瞪大眼睛：“啊？！我，我真......”
　　“骗你的！”许沫笑着伸出手，把早就包装好的一个小盒子递到他面前。
　　没想到还有反转，陈楠一时间只是傻笑着接过，又拿在手上左瞧瞧右看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拆开似的，末了笑眯眯地问她：“你送的，这什么玩意啊？”
　　“不告诉你，你自己回寝室拆了不就知道了！”
　　“嘿嘿，好！”陈楠拿着凑到耳边，轻轻摇了摇，试图从声音上听出到底是什么。
　　实在是看不下去，许沫打断他，“喂，生日快乐啊。”
　　陈楠显然没想到她会知道今天是他生日，也压根没把她刚刚送他的东西往生日礼物上想。“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虽然已经想好晚自修前带她出去吃个饭一起过，到时候再顺便告诉她。
　　“我没跟你说过，那你不也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嘛。”许沫眼睛四处乱晃就是不看陈楠，但又忍不住想瞟他一眼。抿了抿唇，她看向他，只见他傻笑着，样子看上去有点蠢，“你别......”她想好心地提醒他别笑了，可才开口，他那张傻笑着的脸就伴着一股热气凑到她眼前。如同棉花糖拂过唇瓣，轻轻柔柔，却也温温热热。
　　许沫刹那死机，想说的话忘了，除了明明白白知道此刻自己眼前的人是谁，其余什么也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