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泠蓝

15、诬陷

　　“站住！”零凝跟着破窗而出，外边是这家小店的后院，专门给客人供养牲畜用的地方，牛马驴骡倒是有好几只，却唯独不见了那贼的身影。
　　零凝冷哼一声。也太小看本姑娘了，看来不用点儿本事，那人还真不知道他动到了太岁头上。
　　零凝手捏法诀，口中默念神咒，静默一会儿，忽睁双眼，笑道：“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跑。”
　　百米之外的小巷子中，暗无灯火，漆黑一片。忽然，巷子深处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堆在角落的柴堆忽然分开一条缝，里面竟然钻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掂了掂手里的包袱，心中甚是满意，抬脚刚要离开，却发现脚踝忽然被什么卡住，动弹不得。
　　人影试着拔了几下，那只腿却纹丝不动。人影心生烦躁，正待点火查看，忽然天上一个炸雷，人影一屁股坐在地上。借着雷电一闪而过的光，他清楚地看到钳住他脚踝的分明是一只白骨裸露的人手。
　　“还我钱来，还我钱来……”地上响起了女鬼般的声音。
　　“你你你，你是谁？”那贼惊问。
　　“还我钱来，还我钱来……”那声音却不理睬他的质问，自顾喊着。
　　“我，我哪有那你的钱。”那贼倒在地上往后撤了几步，竟把那只骷髅手扯断下来。
　　“还我钱来，还我钱来……”
　　“啊！钱给你，放过我吧！”贼人大喊一声，丢下零凝的行李，爬起来转身就跑。
　　“咯咯咯咯。”
　　巷子尽头忽然响起少女的笑声，在这个当口，显得十分诡异。贼人停下脚步，一个少女的身影映入眼前。少女提着他刚刚丢掉的行李，半靠在墙边，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你你你，你。”贼人惊慌失措。
　　少女转头一笑，“我我我，我什么我。”
　　贼人惊魂稍定，“你是谁？”
　　“你提着我的行李满街乱跑，还问我是谁？”零凝假装生气道，“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贼人发现这少女是人非鬼，心下稍安，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便大声道：“你算哪根葱，凭你也来管我？”
　　零凝心下一惊，“哦吼，我以为这里民风淳朴呢，想不到也有你这样的败类。看本姑娘就来收拾你。”
　　她刚要动手，忽然想起学艺之初师父李青说给她的话，“道术虽然有千般变化，万般神奇，可以驱使鬼神，卜天测命，但是不可妄用；道术之神奇是要用来升华自身，拯救百姓，点醒世人，而非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所以一旦拥有了道术以后即使不能造福一方，也不要随意对常人使用。”零凝收起教训他的念头，世俗之人还是用世俗的礼法来惩罚吧。
　　“我算哪根葱？你过来不就知道我算哪根葱了？”零凝转口挑衅。
　　贼人恨恨到道：“黄毛丫头，毛都没长全，我还怕你不成！”
　　他以前偷东西都是无往不利，想不到今天遇到了晦气，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呢，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说罢便气势汹汹向零凝走去。
　　“呦呵，胆子大了啊。”零凝略微吃惊。她倒是没想到贼人忽然这么有勇气。凭她的本事，就算不用道术，要对付普通人也是绰绰有余了。她看着来势汹汹的贼人，眉眼一挑，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打倒在地上。
　　“饶命啊，姑奶奶饶命啊！”贼人彻底崩溃，赶紧在地上讨饶。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功夫竟然这么好，只三两下就把他打翻在地。真后悔出门没看黄历，准是写着今天不宜行窃啊。
　　“姑奶奶，谁是你姑奶奶？我有那么老么。”零凝翻了个白眼。
　　那贼慌忙解释道：“不老不老，您一点儿也不老。这是小人对您的一往崇敬之情啊。”
　　零凝冷哼一声，“油嘴滑舌，还是先把你的舌头割掉好了，免得一会儿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贼一听要割舌头，吓得急忙讨饶：“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肚里能撑船，大……大人就饶了小的吧。”
　　“饶了你？”零凝笑了笑，继续道：“我算哪根葱啊，我说了可不算。”
　　贼人眼珠一转，继续道：“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他一边说一边打自己的脸，“今天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者不罪，您就看在小的不知情的份儿上，求求您就饶了我吧。”
　　零凝摇了摇头，不耐烦道：“都说了我说了不算。要求绕，去你们镇老爷那里去求情吧。”说罢，零凝轻舒娇臂，施展轻功，提起贼人向镇衙而去。

　　石井镇，镇衙门口。
　　“咚咚咚咚咚……”衙口响起了鸣冤鼓沉闷的声音。
　　“姑娘，姑娘您就饶了我吧。”
　　“闭嘴，再吵就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零凝狠狠瞪了一眼，吓得贼人立马住嘴不敢言语。
　　“咦？奇怪，这衙门怎么没有人呢？这都过了好一会了还没有人出来。”零凝正奇怪，见门口对面匆匆忙忙跑过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来。
　　“二位久等了，在下是石井镇衙门的师爷，不知二位半夜击鼓所为何事？”那人说道。
　　零凝长叹一口气，“当然是来告官啦，难不成是来买菜的吗？”
　　“额，这个嘛，”师爷支吾一下，忽然道：“二位请稍等，我这就去请镇老爷来给二位主持公道。”
　　“啊？”零凝瞪大了眼睛，“镇老爷不在衙门吗？”
　　师爷颇为尴尬道：“嘿嘿，这个嘛……老爷他在夜市卖菜呢。”
　　零凝扶额。

　　“威……武……”
　　堂上一块红木大匾，上书“公正廉明”，四个大字历历在目。
　　“堂下何人，深夜击鼓所为何事？你们……”镇老爷一拍惊堂木，正待继续说下去，却被师爷打断了。
　　“老爷，帽子，”师爷指了指镇老爷的头顶，悄声道：“歪了，歪了。”
　　“哦哦。”镇老爷咳嗽两声，赶忙正好衣冠坐下，道：“你们从实招来。”
　　零凝拱手施礼，道：“回禀镇官大人，小女姓零名凝，乃是外籍人士，与弟弟零落省亲路经此地，暂住于聚宝客栈，不想此贼竟胆大包天，公然在客栈行窃，被小女抓了个现行，本想惩罚了事，但想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便私下用刑，还是交由镇老爷处置比较合适，而且小女宿闻镇老爷公正严明、秉公执政，所以小女就斗胆半夜带此贼来击鼓投案，请大人做主，想必大人不会见怪。案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小女所说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察。”
　　“大胆，”镇官又是一记惊堂木，“你说是就是啦？案情怎样本官自会决断。你且退下，换那贼人上来，本官要问话。”
　　贼人朝四下瞄了几眼，眼珠一连转了好几转，战战兢兢走上前去。
　　“小的在。”
　　镇官换了个姿势，两眼一眯，慢悠悠地对堂下道：“本官问你，你姓甚名谁，又为何犯此行窃之案，这女子说的是否属实啊？”
　　贼人道：“小人王大福，本地人士，乃是聚宝客栈厨房的厨师。小人虽说算不上富有，但是也颇有些资产，怎么会犯法行窃呢？这些事情都是这女子一个人瞎编的，她仗着自己有些武艺，强行诬陷小人，求大人不要相信她的一面之词，还望大人明察，替小的做主啊！”贼人说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
　　零凝一愣，想不到这贼人竟然是聚宝客栈的厨师，怪不得轻车熟路。
　　“哦？”镇官与师爷互使了个眼色，继续道：“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可有证据啊？”
　　“回大人，小女有证据，小人的包袱上有他的手印，可以作为物证。”零凝上前一步，将行李呈上，包袱上面赫然有一个沾满油渍的手印。
　　镇官点了点头，“恩，你呢？”
　　王大福惊慌抬头，“大大大人，小的没有物证，却有人证。”
　　“人证何在？”师爷道。
　　“就是聚宝客栈的店小二，小的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做活儿，他可以为小的证明，小的是被诬陷的。”
　　镇官点了点头，吩咐衙差去请店小二。
　　“胡说！”零凝怒道，“我发现你时，店小二分明刚离开我弟弟的客房不久，你们怎会遇到，又怎能为你作证！”
　　“大胆，竟然咆哮公堂！”师爷跳起来道。
　　镇官又拍了一记惊堂木，“大胆零凝，敢咆哮公堂，小心本官先治你个藐视公堂之罪。”随即话锋又一转，“姑且念你是初犯，不予追究，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大人冤枉啊，小二从客房出来的时候小的正在厨房做饭，小二哥还来找我说话，小人又怎会有时间去行窃呢，请大人明鉴。”贼人一脸冤枉的表情。
　　镇官摇头晃脑，官腔十足道：“既然你没有时间，那这个包袱上的手印又怎么说？”
　　零凝嘴角一翘，看向王大福。
　　“回大人，那的确是小人的手印，但却不是她的包袱啊。”
　　零凝一惊，“你。”
　　王大福朝师爷递了个眼色，继续道：“大人，那包袱是今晚小的在路边捡到的，本想等失主来认领，却未想到被她发现，她想要包袱里面的财物，小人不应，她便用武力强行掳小人来诬告啊。”
　　“你，你你你……”零凝气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真实告官不成反被告啊。她忽然灵机一动，道：“大人，这包裹确实是小女所有，如若不信，小女可道出包袱里面都有些什么。”
　　镇官道：“你说。”
　　零凝道：“回大人，这包裹里有三刀黄符纸，七两朱砂石，还有一些衣物和五十两纹银，之前还有一些干粮，不过被我弟弟吃光了，里面应该还有一些面饼屑残留，请大人明察。”
　　“大人！”王大福急忙抢道：“小人也知道这包裹中的东西，但是据小的所知，里面只有有纹银四十五两，而非五十两啊大人。”
　　“哦？”镇官露出个了然的表情，道：“验看包裹。”
　　“验看包裹！”师爷大喊一声，便走到证物台，与衙差一起点查行李物品。不一会，师爷手持木盘端着散落的行李呈到镇官那里。“大人请看，物品俱全，包袱之中确有饼屑，但是银两却不对数，只有四十五两。”
　　“大胆零凝！竟敢诓骗本官！纹银分明是四十五两，而非五十两，你还有何话说！”镇官一拍惊堂木，怒道。
　　师爷将物证端到堂下给二人验看。
　　“我。”零凝一时语塞。
　　王大福低眼一笑。
　　零凝忽然醒悟，急忙辩解：“不对大人，定是这厮盗窃途中做了手脚，银两被他藏起部分。”
　　零凝还未辩解，忽听堂外传来衙差报信。
　　“店小二带到！”
　　镇官一拍惊堂木，“传店小二！”
　　不一会儿，店小二被带到。
　　“参见镇长大人。”店小二行礼道。
　　“恩，免礼。”镇官道免，又指着堂下道，“本官问你，此人可是和你一同在聚宝客栈做活的厨师王大福啊？”
　　店小二恭敬回答：“回大人，是的。”
　　镇官又道：“那这女子可是你们店里的客人呐？”
　　店小二道：“是的。”
　　镇官点了点头，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道：“那你可知道今晚发生何事啊？”
　　“这……”店小二左右看了看，颇为为难的样子。
　　“小二哥别怕，实话实说。”零凝急道。
　　“住嘴！老爷问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师爷一副势力的嘴脸。
　　零凝白了师爷一眼。
　　“是不是王大福捡到这个包裹，这位零姑娘索取包裹钱财不遂，便恃武力前来诬告啊？”师爷提醒道。
　　“这个……”店小二朝左右看了看，不知所措。
　　“你……”零凝恨恨。
　　“王大福是不是整晚都在厨房工作，没有它去啊？”师爷继续提醒道。
　　店小二看了看气愤至极的零凝，又看了看王大福和师爷，只见这二人连连向他递使眼色。他在心里默念一声“告罪了”，抬起头来朝镇官道：“是……是的。”
　　零凝大吃一惊，想不到连店小二这么热情随和的人也和他们同流合污，一起诬陷自己。只见师爷在镇官耳边悄声低语，接着镇官大力一拍惊堂木。
　　“堂下听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