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泠蓝

13、离别的花

　　“啊！”
　　晚生猛地从美梦中惊醒，在地上跳个不停，一声大呼之后，急忙用手揉搓自己的胳膊。
　　“真的不是梦诶。”零凝喃喃道，对晚生这么大动静全然没有反应。
　　原来，零凝看着面前的男童一个劲的喊着姐姐，而且身前还挂着能够寻找弟弟身世的唯一证物，她心里奇怪，难不成这男童就是弟弟吗？可是只一夜怎么就长这么大了？她不敢相信，或许这只是一场梦吧，一定是。于是为了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她悄悄地将魔爪伸向了旁边睡得正香的晚生。
　　“他，他是谁？”稍作镇定，晚生终于发现了这边的状况，他用手指着男童问道。
　　“我弟弟。”零凝失身轻声道。
　　“啊？”似是不敢相信，又似没有听清楚，晚生瞪大了双眼又问了一遍，“谁？”
　　“零落。”
　　晚生“啪嚓”一个屁墩坐在了地上。

　　挖坑、栽种、培土、浇水、抓虫、施肥。
　　自从零落莫名其妙长大之后，少阳城中就多了一片树园，那是零凝和晚生栽种的梨树，他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让这些梨树生长在了少阳城中任何一寸他们觉得浪费的土地上。
　　零凝每天都会来照顾它们。
　　晚生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栽种梨树。她回答说，是因为无聊。晚生笑她没有理想，弟弟一长大就不知道做什么了。奇怪的是，她反常的没有反驳，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一旁玩耍正欢的零落。
　　培植小树又何尝不是抚育孩子呢。挖坑、栽种、培土、浇水、抓虫、施肥，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要做的仔细，用心照顾才能让小树苗茁壮的成长。对弟弟，她是有一丝愧疚的。最近怪事频发，而她没能照顾好弟弟，尽到一个姐姐的责任，这让她心里始终过意不去。不过现在零落长大了，他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才行。只是这突然长大却未必是件好事。零落就像一颗小树苗，没有经历精心的照料就突然成长为一棵大树，在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中，没有慢慢积累起来的抵抗力，他会被风雨虫害侵蚀成什么样子也不得而知。
　　至于为什么选则梨树呢，或许是因为梨花盛开的样子很美吧。
　　零落倒是没那么多的思想，虽然已经长成了十岁左右的男童模样，可心智还是纯洁一片。他倒是和小黄很合得来，没错就是那只被零凝收养的小黄牛。零落十分喜欢骑着它到处跑，或者趴在它身上睡大觉。小黄如今也长成了大黄，一只懂事温顺整洁有礼的大黄牛，这对它来说或许是一次质的蜕变。
　　再说蓉姑。零落长大，零凝本想去请教师父，却扑了个空。就连神像和满屋子的猫也消失了，只找到了一封留书。由于识字有限，只好找晚生一起才弄懂了这封书信的内容。大概是讲：师父有事，就此离开，好自为之，有缘再见。这下，蓉姑也彻底的失踪了。
　　时间过得飞快。颠道和蓉姑的离开、零落的长大，这些变化也已经渐渐的让人适应。晚生照常陪着零凝修习法术、打理树园，而零落也慢慢的懂事，这些日子倒是平静。发生的最大的事儿或许就是城主欧阳辞去城主之位离去，其弟暂代城主的事了。不过，这些政事和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也就一哂而过。始终挂在零凝心上的是零落的凶子之命和身世之谜。她知道，这里他们始终是要离开，暴风雨也迟早要来。

　　数月后。
　　清晨。
　　少阳城外，一条大路笔直的通向远方。
　　晚生捧着癫道人的酒葫芦，双眼湿润，似有什么话堵在心口，却又吐不出来。
　　“哈哈哈，”零凝爽朗一笑，“臭小子，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跟个小媳妇似的，你这副样子将来怎么讨媳妇。”
　　晚生吸了一下鼻涕，破涕为笑，只是笑的有点儿酸涩。
　　“临走还不忘拿我开心，”他颇为委屈，“我舍不得你嘛。”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别跟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况且，我们还小，日子还长……”零凝想说什么，却忽然沉默了。
　　他们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没想到真的来了，却都有些舍不得、放不下。
　　沉默片刻，零凝走上去拍了拍晚生的肩膀，嘱咐道：“替我好好照顾那些小树。”
　　“恩。”晚生含泪点头。
　　“还有，好好孝顺你爹。”
　　零凝忽然上前拥抱了晚生。晚生心里一慌，大脑一片空白。待他反应过来，零凝已经接过他手中的葫芦，牵起了大黄的缰绳。
　　“那么，”零凝回眸一笑，“我走了。”
　　零凝说完，牵起大黄朝远处走去。
　　晚生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一牛，慢慢地变小、变小。突然，他回过神来，双手拢在嘴前朝远处大喊。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人已走远，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听到自己的期盼，晚生有些失落。
　　过了一会儿，空中忽然想起零凝清脆的声音。
　　“在梨花盛开的季节，当它开满全城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晚生忽然笑了起来，傻傻的痴笑在那里。
　　还有思念，还有期盼。

　　零凝牵着大黄，大黄驮着零落，零落在酣睡。
　　二人一牛渐渐的消失在地平线上，只是他们的未来，怕不如这条路般笔直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