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岁至闻汐

4、万人相亲会（4）

　　“所以，你就编了这些‘阳光开朗自信健谈’的鬼话去糊弄你妈？”

　　“可不是嘛……要是让她知道她都豁出去把我打扮成‘小姐’了、结果还是只能遇到这么不靠谱的男生，她大概会很伤心吧……”

　　“别这么说。你腿长，穿丝袜短裙应该挺好看的。”穿着高跟鞋站在水池前的若菲忽然转过头来很用力地朝陆琪点了点头，然后便又回过头去，继续别扭地和饭盒中的油污作斗争。陆琪微微仰起脖子，看着若菲颀长的背影，不由得暗暗琢磨着，女神小姐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拿她开涮呢。

　　在“哗哗哗”的流水声中，先前激辩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消失殆尽。也许是柔和的灯光和洗洁精的气味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家”的感觉，此时此刻，在若菲身旁，阿卿正淡定地刷着碗，面含微笑，她还时不时会哼些轻快的小曲儿，和刚才彪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而和陆琪一起先一批洗完碗的魏凌此刻正举着一个比手机大不了多少的小记事本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原来‘有安全感'是指他长得特别老，还有‘信心满满‘的销售明星……哈哈哈哈陆琪也亏你想得出来……”

　　“行了别笑了！”陆琪无奈地从魏凌手里抽回自己的小本子，顺手放进了西裤口袋，“你以为编这些我容易呀……赶紧洗赶紧洗，再不回去那个一脸衰相的Frank大概就要恨死我了！”

　　“哈？这什么经理啊？居然连午休也管？”

　　“呃……他倒也不是要管午休啦……你们知道的，我今天晚上有事呢，提前跟他说了不能加班的。可是还有那么多底稿要整理，我觉得他挺急的，大概是怕出差之前看不完吧……”

　　“本来就没打算给钱，没必要帮他义务加班的……”

　　“就是就是。陆琪你可别让他觉得你好欺负！”

　　闺蜜团们终于搞定了各自的饭盒，她们擦干净手，推开了洗碗间的门来到了迷宫似的走廊上，脚下虽有些迟疑，可嘴上的吐槽却一刻也没停下。走廊上空无一人，而叽叽喳喳的笑语恼声仿佛也忽然被灰色的地毯给吸去了一层，听起来并没有像刚才在洗碗间里那么清晰明亮，可陆琪却还是不免有些提心吊胆，万一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隔墙有耳，她们这群胆大妄为的小菜鸟不就完蛋了？

　　“Angelina？”

　　在这种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英文名，换谁大概都会瞬间就绿了脸，而陆琪更是觉得自己的心脏直接就停跳了一秒，大脑一片空白。身边的女生们机警地噤了声，却也全都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转过身去看一眼，不过方才说话的那个男生却已经快步绕到了她们的面前，先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遍菜鸟们的局促面容，然后忽一挑眉，对着已然瞪大了双眼的陆琪一咧嘴便灿烂地笑了起来。

　　“嗨，Mark！”

　　看到人的一刹那，陆琪的心倏忽就放了下来。她认识Mark，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向领导去打新人小报告的前辈。不过，在背地里说人家坏话总不是一件理直气壮的事儿，所以当Mark甫一开口问出那句“一会儿能不能帮我个忙”的时候，女生一点也没有犹豫，非常干脆地就点头称“好”了。

　　又或者说，她的表现不仅仅可以被称作“干脆”——她望向男生的时候几乎是目不转睛的，说话时身体也下意识地微微前倾了，而应承着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更是快咧到了耳根——这根本就和刚才那位吐槽“Frank经理一脸衰相”的陆琪不像同一个人。要知道，她可不是那种特别开朗或者奔放的女孩子，通常她在见到不熟悉的同事时多半也就点点头招招手，有时候鉴于糟糕的视力、无法确定来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时，她甚至会故意绕道避开、低头只当没看见，而今时今刻，这段过度热情到近乎“谄媚”的回应落在闺蜜团眼中不免显得有些滑稽。三人在陆琪背后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点一点头、略做了几个手势，最终由魏凌清了清嗓子，凑近陆琪身边低声问道：“这是谁呀？”

　　“哦，这是Mark Yu，是我前两周那个出差项目的领队。我想他找我大概是那个项目上有事情需要帮忙吧……”也不知是不是被刚才的情境给吓到了，此时陆琪的声音轻得简直能算作气若游丝，而到最后那几个字甚至都低成了耳语，也不知她究竟是在把自己的猜想告诉闺蜜、还是说这只是不知其然的自言自语。

　　空荡荡的走廊里一时寂静，只能听见电梯到达的“叮叮叮”声。随着Mark信步消失在自动关上的办公室门之后，手握饭盒的女生们也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刷卡推门了。愣了一秒钟才起步的陆琪自然落到了最后——她知道自己应该紧张起来，一会儿面对Frank可疏忽不得——可是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的心里都是满满的。

　　她一点也不紧张了。她又想起了那两周在那座小县城里的经历，她想起了一桌的糖果、一整天的玩笑，以及Mark那无处不在的爽朗笑容。陆琪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工作的感觉，和他一块儿加班都比一个人窝在酒店里上网来得更愉快。她原以为他们要到年后才能再次合作，没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