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眉痴》容卿

22、第二十二章

　　那女子说完这句话，竟也不等答复，便自出门去了。孙季之愣了一下，因是女士，他不便抬头看，只好暗自斟酌那女子身份。

　　正猜测间，段琪钺哈哈一笑，道：“小女被我宠溺得不懂规矩，孙先生切勿见怪。”段琪钺膝下无子，只得这一个女儿。这么说来，刚才那女子必是大小姐。孙季之深悔方才出语造次，忙站起身来道：“不知大小姐在座，季之莽撞。”段琪钺道：“军阀门第，原也不必讲那些虚礼。孙先生的时间想必珍贵得紧，若是无什么要紧事，便不招待了。方才的话，也休再提起。”

　　竟有些下逐客令的意思，孙季之也不以为意，再落了坐，方微微一笑，道：“婚姻乃人生大事，确是要紧的。少帅倾慕大小姐，原是一片赤诚，次长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段琪钺冷笑道：“若是别人，也倒罢了，沈汉彰手上赣军亡魂无数，就算他英雄了得，我段琪钺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你回去以后替我带句话，告诉沈汉彰，我等着和他战场上一决雌雄，这些虚的，还请他少来几手！”说罢，便欲起身。孙季之并不阻拦，只重重叹了一声，道：“传闻段次长高瞻远瞩，我看也不过如此。”段琪钺不妨他有此一说，不由得气得七窍生烟。北地各省，除了沈氏便只他声望卓著。近来沈汉彰风头一时无两，段琪钺虽一时失色，却也是旧时王谢。沈汉彰手下一小小幕僚，竟敢做此语，虽疑是计策，却也不甘就此离去。孙季之见他面色铁青，忙恭谨问道：“季之有几个疑问想请教次长。”段琪钺有心看他卖的什么葫芦，便道：“但问无妨。”

　　孙季之道：“季之愚昧，还请问次长，何谓兵者？”段琪钺道：“兵者，战之器也。”孙季之又问：“何谓王者？”段琪钺道：“王者，天下之霸，攻可开疆土，守可安四方。”孙季之再问：“何谓战？”段琪钺道：“战，以干戈止干戈。”孙季之哈哈一笑，道：“次长果然是明白人。少帅与次长结怨，不过是两王相争。少帅不识次长在先，干戈在后，胜败乃兵家常事，并无挟怨报复之说。自古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折损赣军兵士，亦非少帅乐见。少帅素来爱兵如子，虽非赣军友邦，每见伤亡惨重，总不胜唏嘘。季之素闻次长不喜战事，如今大好时机可化干戈为玉帛，怎可因一己之见，而置赣军于水火。”

　　段琪钺听了这话，倒是笑了：“沈汉彰菩萨心肠，孙先生不妨同你家少帅一起修习佛法。孙先生巧舌如簧，假以时日，必能复得天花乱坠，又是一段佳话。”孙季之道：“季之曾听说赣州多寺庙，民众素向佛，一进赣州，便知不虚。不料次长亦是知之颇详。岂不闻执修罗刀，行菩萨事。少帅虽非菩萨，但神州分裂已久，争戈不休，数年下来，民不聊生。少帅有心令天下一统，次长所想，以我一人之见，倒是狭隘了些。”

　　孙季之话方说完，就见段琪钺眉头紧琐，方才的话，想必是听了进去。当下，也不出声。说了这么长的一串话，也是渴了，他面前小几上本放了雨过天青色的茶盏，段琪钺素嗜饮茶，虽是拿出来待客的茶盏，也是考究非常。内中茶叶，自不会差。因无人来换，茶早已凉了。孙季之索性揭了盖子，一饮而尽，至于滋味，倒是不曾留意了。他喝完茶，又道：“次长精通茶道，必然知道，再好的茶，放得凉了，也没什么滋味。次长素有决断，必不致使佳茗空待。”段琪钺见他说起茶道，便道：“茶亦如人，初时了了，后未必佳。凡是好茶，必三遍以后方得其味。一经冲泡便颜色浓烈的，多是劣质。”孙季之微微一笑，道：“所以次长好茶，温润久远。而少帅好酒，浓烈甘醇。”

　　段琪钺本是刁难，却不料孙季之接得恁地轻松，愣了一愣，道：“沈汉彰就算有心有力江山一统，我段琪钺又何必为他人作嫁？”孙季之道：“这个他人，原是次长掌珠。季之卤莽，说句不当说的话。次长并无子息，百年之后，又有谁看顾大小姐？”

　　膝下无子本是段琪钺多年心病，诸般手段无果，幸得锦妍聪慧非常，疼爱得紧，才把那心思淡了。他虽把心思淡了，旁人也不敢提起。孙季之轻松说来，却正中靶心。段琪钺伫立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 -某食言而肥了，无言面对大家，戴个面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