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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失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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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宁白刚刚结束被老爹关禁闭的日子,作为庆祝,我到铜桥镇找杨宁白玩耍,正好赶上骐骥将军取道往行关。我俩坐在茶楼二层喝茶吃点心,窗外阵阵马蹄声踢踏,杨宁白推开窗子,骐骥将军的阵仗排场便一清二楚。
百姓们簇拥在道路两边,只为一睹骐骥将军的风采,宁白刷拉一声合上一年四季常傍身侧的铜扇,指点着那马上的将军说:“这便是以后要替夏衍初守行关的骐骥将军了。听说文韬武略卓然拔群,而且还生了一副好皮囊。”
我深知杨宁白最大的爱好便是对着男子评头论足,我不喜欢扫他的兴。杨宁白说:“据我所知,朝堂之上,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光明前景的只有寥寥三人。吏部侍郎成宪平,羽宁将军殷回,还有便是这骐骥将军……”杨宁白抖了抖铜扇,我只随他的铜扇一同打量着楼下由远及近威风凛凛的将军。凌厉如刀锋般的轩昂战马,凛然如月光般苍凉的甲胄,他的眉毛,他的眼角,他……
他不是夏再晨又是谁!
我的指甲嵌在漆过的杨木窗格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凹槽。他不经意的抬头,我两人四目相对,我胸中是喷薄而出的开怀,我几乎起身呼喊他的名字。
他云淡风轻的一笑,这魂牵梦萦的笑容不似从前柔软,更显坚毅。在我平复心情的当口,他已经低下了头。此时此地,又怎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再晨。”我笑着。
“……夏再晨。”
我俩的声音几乎重叠。
杨宁白似十分惊喜的对我说:“阿莞,你平日里糊涂得连茶庄的事都不甚清楚,竟然会知道他!”
我对杨宁白说:“宁白,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我在琳城遇到的未婚夫婿么?”
杨宁白的笑容前一刻还春风荡漾,却在我话音未落时,变作一片平静的湖面,他似接了我的话头般,会意的往窗外一撇,不可置信的问:“他也是琳城人,你说的便是他么?”
我点头一笑,随手在嘴里塞了一块蜜饯,舌尖上晕开一撮浓浓的甜,一直荡漾到心底。
“自打你回来,已经过去三年半了,我还以为你是在说笑”杨宁丝毫不理会我的热情洋溢,劈头便问,“你有没有想过,守孝期满之后,为什么他会让你多等这半年?”
我正咀嚼着蜜饯的腮帮顿了顿,隐隐觉得他要说什么要紧的事,似是要点在我心尖上的事。
杨宁白合上窗,楼下的队伍我再也瞧不到,他说:“阿莞,你可知道?他两年前便娶了兵部尚书徐才的女儿徐婉?。”
“你说什么?”我手上一抖,翻倒了茶杯,“你说他已经有了妻子?”
杨宁白握住我的手腕,仿佛在担心只要一松手,我就会狂奔下楼一样。我摇了摇头,扳开他的手冷冷说:“怎么可能,你不要骗我。”
杨宁白跟在我身边苦口婆心的劝,我实在懒得理他,我到铜桥镇驿站去寻夏再晨,门口的人阻拦我,我便从后院翻墙而入,夏再晨正在喂他的马儿吃苹果。杨宁白坐在我翻下来的墙头上,十分无奈的抬头望风景。
“好久不见,莞尔姑娘。”他还是惯常的温和。马儿低声嘶鸣,即使我不是伯乐,也看得出这是一匹千里马。他说:“我本打算去看你的,上次听你说起过你家乡的茶叶,我在心里惦念许久。”
莞尔姑娘?
我轻哼了一声,开门见山,“我听人说,你已经娶了妻子。”
他沉默着。
后院的黄土地夯得平实,二月的春风也还没来得及裁剪西北的杨柳,几个兵卒拎着刀枪吵嚷着要把我赶走,夏再晨挥挥手,他们面面相觑,便任由我在院子正中立着。
“那你答应过我的就不算数了么?”我问。
他有些尴尬的笑笑,像是在惧怕我的灼灼目光一般,视线只在我的肩头停留。我想,即使我再凶悍,又怎会比他的战马野性难寻?
他不语,只向我苍白地微笑。我在他的眼里寻找哪怕一丝的眷恋,却一无所获。
“圆满的很。”我冷笑。
驿站里的人各忙各的,我周遭皆是来自东西南北的陌生面庞,他们操着我所不知道的口音,聊着我听不懂的话题,做着与我完全无关的事。他的马儿,他的兵,这与他相关的一切,只当我是不痛不痒的风。而他们哪怕只发出一丝响动,都让我惴惴然犹如芒刺在背。我恍然发觉自己格格不入,却又无处遁形。
我以为,我从来都是主角,却毫不知情的做了别人的铺垫。马儿吃光了苹果,他拍拍手上粘黏的草屑,温柔的抚着马鬃,满目怡然,而我,却连彷徨都不知应放置在何处。是了,他是万人敬仰的将军,而此刻,我只是砂砾尘埃。
但是我不甘心。我艰难的一笑:“恭喜夏将军。”
在我身后的腰带间,别着杨宁白的铜扇,我的手附在上面,一切都蓄势待发。
我的步子反而是前所未有的轻捷,头脑清明得几乎可以逐声捉影,只是我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是以当我踉跄着冲出去时,铜扇的白刃只是刺穿了他的肩膀。他没有丝毫的躲闪,生生受下。
“这是你欠我的。”我的视野中拢上一团暗黑色的雾霭,声音在喉咙里摩挲着,发出了野兽般凶狠的响动。
“若是如此便两不相欠”他沉声说,“也好。”
众人见我出手伤人,乱作一团,冲上来便要拿我。杨宁白及时拉着我的手,我便攀上来时的院墙。
一直到脚下落地,刚刚的神力才突然消散,我扶住墙壁喘息起来,手脚皆是止不住的颤抖。杨宁白扶住我的肩膀,眉头拧在一起,“阿莞,你别吓我!”
我摆摆手,才迈出一步便摔倒在地。
我觉得脱力,手上,脚上,心口上。
究竟什么喜欢,什么是爱?
与他初见,我喜欢他;与他相处半月,我喜欢他;他许我承诺,我便在心中将他反复了日日月月,月月年年。我用三年的时间爱上他,而他,却在我选择铭记的时候选择了遗忘。
我扬起头,努力不流出一滴眼泪。
“阿莞!”杨宁白过来扶我,我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我已经这般愚蠢,又怎能放任自己软弱?
我的头脑中徒有一阵呼啸之声,转瞬便是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