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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死生 ...

  •   伴着噬骨的痛觉,不断从细长的伤口里渗出来的血丝渐渐把子彻的衣裳染上了一层深色,真的是同凌迟一样的感觉——在一个时间静止的世界里,被看不见的刽子手,执着被精心磨地锋芒毕露的刀刃,一片一片地划开。
      ——渗出的是血,流逝的却是生机。
      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不会吧,真的要搞死老子”
      子彻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胡思乱想,可他依旧不相信洛子玄会害他丧命,打心底里不信。
      毕竟当思考都已经无法组织的时候,只有那种冥冥之中的本能了……啊。
      一点一点被抽离生命的感觉太过清晰,子彻觉得自己有点回光返照一样的通彻,一些记忆从脑子里面划过,宛如从新过来一次一样,纤毫毕现。
      时光在倒退,而他也在不断地变小,不,在消减到了一个似乎并不遥远的地步,眼前的画面突然就开始模糊,一些不明意义的色块交错纷繁,光影也流转地愈来愈快,最后居然在一个背影那里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赤色的背影,身后背负着可以烧穿灵魂的熊熊业火,那人他孤身站在一个高而遥远的地方,衣角烈烈,凄惶却倔强。
      谁
      可是随即黑暗便如潮水般不期而至,大概是走马灯演完一个轮回之后,便要迎接真正的地狱了。
      ……
      “妈的要瞎了,赶赶赶……赶快盖上!”
      刺目的亮光猛的把黑暗驱走,极暗到极亮的瞬间颠倒令子彻一时间根本无法适应。他只是稍稍把眼睛睁开了一个缝儿,就赶紧合上了眼睛,用手捂着脸大声嚷嚷。
      子彻现在依旧是躺在一具棺材里面,可是不知道谁一把把那盖子给掀开了,于是刺目的日光就全然倾泻了过来,他刚刚想起来就被这情形给按了回去。
      他本来也就是喊喊,谁知道真的有人慢吞吞地把那盖子推了上去,光影逐渐变成了一道窄窄的小缝儿,他适应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
      诶呀不对啊,这臀部的触感变了啊,不对啊,于是他睁眼一看——别当他是傻子好不好,这棺材明明换了一个吧!
      子彻沉痛地思索了一下,掩面一声哀嚎:“还老子的宝贝!”
      这就是个木板子拼成的四方盒子,还有点嫌小,他的腿脚都得蜷着才能被盛下来,而且破破烂烂地也不知道几时就得坏了,硬邦邦地可他妈硌得慌了。
      然而失落归失落,也不能……好吧其实他挺想装死的,可惜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外面还有一尊惹不起的大佛来着,所以他还是认命地推开盖子坐了起来——顺便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比如说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突然大发慈悲自己收拾收拾打包滚了然后他自己被一个山窝窝里面生长的纯真美好的姑娘捡到了然后一来二去眉来眼去再发生点儿故事啥的……
      个屁啊,这可是传说中的死地深处,哪来的纯真美好的姑娘,即使有他也不敢和她有点什么不一样的故事啊!
      “莫站起来,就地打坐。”
      果然,并没有什么劳什子的万一,那人冷冰冰的声音即使是正午也是相当提神醒脑,不是洛子玄又是哪个
      “汝应经阳气,去阴秽,此正午时,可调息吐纳以顺真气。”
      子彻不由斜眼瞅了他一眼,那人背对着他盘腿坐在树荫下的青石板上,发丝如墨流泻在挺拔的脊背上,有细碎的光斑在他身上轻轻晃动着,似乎是在等他。
      “我还以为就要死了呢,这么吓人你也不提前跟我说清楚,讲义气喂兄弟!”
      “本不应如此,些许意外。”那人也不回头,平淡淡的语气里也没有见到一星半点的歉意,简直令人牙痒痒极了。
      “什么意外难道是小爷太帅了”
      子彻一边背倚着棺材板儿盘起了腿,一边嘴上不停,在正午的阳光下一丝丝漆黑地阴气从他七窍孔里面散逸出来,开始只是一丝丝,后来就成了浓云一样的盛况,简直把子彻裹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茧。
      “我艹,这是怎么回事,不对啊,喂,你说话!怎么这么多阴气,你都干了些什么而且这是秋天了啊喂,哪来的这么大太阳喂!”
      子玄没有说话,似乎是已经入定,听都不听这人的聒噪。
      “算了,爷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这个事儿了,你看我这儿可是舍命陪君子,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不是那帮兄弟个忙呗……”
      “与汝同行之人,性命无忧。”
      子玄的声音阴森森的,子彻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涎着脸说:“那就好那就好,诶她在哪儿啊”
      虽然一点小心思全被看出来了,可是脸皮厚并没有什么能戳破的。
      在地下子彻虽然有一点预感,他和子玄之间或有渊源,但是他也不能不防这家伙会不会说变脸就变脸,毕竟对面是活了一千年的老家伙了,他说一句话都要斟酌着说,生怕一言不合就做了陪葬。
      “此人之事,汝不必多问。”
      子玄对这个事儿意外地捂得严严实实的,之后子彻靠在棺材沿子上东一句西一句地瞎扯,子玄一句也没回他。他只是远远地坐在树荫下的青石上,是有风的,子彻能看见那些树叶子在婆娑地摇晃,点点亮金色的光斑也是摇曳不已,可是那人连头发丝儿都没有半分动静,仿佛这个世界关于活和生机的词都与他无关了。
      这一刻,他就在那,呼吸着,宛如死尸。
      攫夺心脏的痛,似曾相识的场景。
      这一刻他的思想似乎都被冻结了,漆黑的阴气愈发浅淡了,若是子彻能看见自己的表情,那是一种类似于绝望的……迷惘
      罢了,一闪而逝,也说不定没有呢。
      不对啊,怎么越来越热了
      子彻一个机灵,这哪叫热,这明明是烫好不好!
      “你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子彻丝毫不过分,嗷唠一嗓子就从半死不活变得活蹦乱跳,原本是摊在棺材板子上,可立刻就蹦哒出来,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就溜到了子玄身边。
      他也不傻,不然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座古墓里面了,子玄在那跟老僧入定一样坐那么久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这个心机鬼!
      果然,一来到树荫下,灼烧感就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一丝凉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你在坑我。”子彻抑郁地说。
      子玄并不想跟他说话,他直直站了起来,撑起了一把纸伞,慢慢悠悠地迈着奇异的步伐走在前面,子彻连忙闭嘴跟在了后面。其实当时在神社里面的时候就觉得阴气入髓,后来在地宫被那寒灯照了一路,即使有神木取暖,可是也无法驱赶,这极阳的地方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居然是天然的。
      其实当时他和丽娘看到定位入口坐落在极阴之地之时,就已经确定在附近必定有相应的极阳之地存在,可惜他和丽娘在周围转了一圈,还差点在瘴气里面迷路,愣是没有找到。这其实让两个老土夫子还是挺郁闷的,因为借助极阳之地的特性,可以驱去骨子里面藏着的阴气,可遇而不可求,正是他们这些长期干缺德事儿的家伙梦寐以求的。
      可是阴极生阳,阳极生阴,子玄站着的那个地儿应该是极阳之地的阴处,所以子彻虽然靠近那个地方却也没怎么敢往里站,怕再沾染上跗骨之蛆一样的阴秽。
      虽然不是什么样的阴气都能沁骨,可是这几天邪门事儿太多了,子彻觉得还是小心一点好。
      没有了阴气护体,在这地儿走着跟在锅子里面煮着也没什么区别,子彻一咬牙,还是决定溜到了子玄身侧。这个全身都是阴气的家伙,肯定比他还怕如火般灼热的极阳之气。
      果然,这家伙简直是个移动冰窖,身边温度骤降,子彻不由又凑近了一点,企图能在那把纸伞下面蹭一点荫蔽,可惜那玩意儿实在是不大,好在子玄的身量也是瘦削地紧,便多少也能沾一点边。
      这一凑近,除了缓缓缠绕着的寒气,就有一股子冷香沁了过来,清清淡淡的香气,远了是绝对闻不到的,比寒梅的气息还要淡一点,可是却引人的紧。
      和那棺椁里面的味儿倒是一模一样。
      也许是棺椁里面搁的香料经年累月地沁到了这人的身上,抑或是本就是那人的体香,经久了,倒是被褥上都染上了——其实子彻是比较想相信后一种的,原因也简单,便是他不信有什么香料能调成这样浅淡而醉人的味儿,除非是天生,尤其是……
      尤其是属于他。
      似乎是真的有什么旖旎的,可是细细想去,他这一辈子就那么长,虽不是每时的记忆都清清楚楚,至少不至于见到这天人一般的家伙也毫无记忆的。
      不,也不尽如此,他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基本上是空白的,只有一些零散而不真切的片段,里面的人物景物繁杂地厉害,又不像是真的经历的。他还是自十二岁的时候就有了那个棺材铺子,一直守到了现在,那一年恍若是从梦境掉到了现实一样,他的习惯宛如本能刻在骨子里,可是偏偏感觉背后什么都没。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即使子彻自认记忆力超人也不敢确认这些是不是真的,那些消失的东西消失地太平平淡淡,甚至没有搅动他生活的一丝涟漪,若不是时不时袭上心头的空落落的感觉,他甚至都不能想起来。
      罢了罢了,子彻失笑,就是有什么又能怎地,当时自己也就屁大点儿,即使遇上了,又能对这个家伙做什么不成而且这老妖怪是他今天才亲手放出来的,又怎么能认识自己呢,是不是最近被阴气刺激傻了,真的想的太多了。
      子玄突然反身看了他一眼,血瞳通透,倒是看得子彻心里一虚。
      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噫,应该……没有吧
      一死一生,怎么能有什么交集呢
      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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