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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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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里是……”
眼前是一间甚至可以说是宏大的殿堂,虽然比外面小了不少,但是华丽程度尤甚!然而幽幽的灯火下,可以看到,处于最中间的却是一根根粗大的泛有墨色光泽的巨链,它们乱七八糟地横陈于地,只衬托出中央刻有诡异符文的一具棺椁。
那棺椁并不华丽,但是却尤为浑朴,纠结的阴刻文字毫无规律地盘旋着,反倒很令人心里发毛。
而且……它是打开的。
这场景很容易令人联想到——
封印在被施以咒术的棺椁里的不详之尸,被重重锁链捆缚,吊在由逆天阵图守护下的暗冢里,送入死地深处,令他不能继续为恶……然而就在某一天,他冲破封印,挣开锁链,破开棺盖,重新走了出来,重新……
子彻吞了一口口水,崩开的棺材盖子离棺身并不远,他稍稍偏离目光就能看见它,以及它上面的一个清晰的,通透的,掌印。掌印不大,恰如——一个少年人的双手。
……好的现在这个少年人就站在棺椁旁边,睁着一双血瞳,冷冰冰地看着他。
“这个……大兄弟,有话好说,不然……不然我们去外面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很明显这里是人家的地界,他在这讨不了便宜的。
况且不在屋檐下能不能讨到便宜也在两说。
“吾之棺椁。”那人其实话语间有种属于古代的晦涩,然而不仅不造作,还显得奇异地韵味悠长。
我他妈知道这是你的棺椁啊,这么明显了,这么大一个棺椁不是你的他妈还能是谁的……我的吗?子彻腹诽。
等等……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瞬间意会这家伙的话的真实意思了。
“你是说……这里是你的棺椁?”
这里,当然是指这整个地方。
这他妈就尴尬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在他的棺材里面。
那人显然没有解释第二遍的习惯,他连声调都没变,见子彻意会,就继续说:“吾名,洛寞。”
“洛寞,洛寞……”
子彻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脑子里面却是轰然炸响。
他甚至没有震惊于这个古老的,尊贵的姓氏居然还有后人存世,甚至其他的各种繁杂的念头都被彻彻底底地抛开,只有这两个字,反复在他的脑海里面翻江倒海。
“洛寞……洛寞,子……子玄?”
一点遥远而模糊的的记忆牵扯着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名字,倏然在心底浮现,子彻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不仅是他,连对面的洛寞都很明显的愣了一瞬。
“吾……表字,乃子玄。”
万籁俱静。
“……诶,那个啥,我运气还真好对吧哈哈哈……”许久之后,子彻才干笑了几声。
“……”
“的确。”对面的洛子玄,竟然微微颔首,看起来挺认真地应了一句。
子彻有点讪讪的,没想到这个人还会讲笑话,还是个冷笑话,真真意外之喜啊!
才怪!这个时候应该想着脱身之法吧!不过他,洛子玄他到现在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恶意,是不是……能好说话一点呢?
“那个,在下本是京都人士,姓沐,单名一个清字,表字子彻。其实吧在下本来是趁着这春光来这大山里面踏青的,谁知误打误撞进来了您的地儿,不慎打扰到了您这清静,实在对不住。不过有道是不知者无过,不如我们来打个商量呗——”
子玄看着笑的一脸谄媚的子彻,默不作声,子彻觉得他的视线很令人毛骨悚然,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您看您只要说一个‘滚’字,在下一分一秒都不留,立刻从哪儿来滚哪儿去,怎么样?”
“说谎。”子玄眼睛都不眨地戳破了他的谎言,直白地让子彻觉得自己多年都没有什么反应的老脸突然就那么一红。不过这也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谎言就是了,有没有人闲的发霉来这种鬼地方踏青不说,一般人又怎能找到神社和暗冢!
这人说谎都不走心,竟然是,潜意识里,相信着他吗?
子玄心里一动,一些模糊不清的念头在眼前飘来飘去的,可是始终抓也抓不住,果然是……沉眠了太久了吗?
“汝唤醒了吾。”子玄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决定还是按照原先的想法去说下去,“吾本不欲取汝性命。”
“那就好,那就好,大兄弟还是你够意思。”一听得性命无碍子彻居然霎时间眉飞色舞了起来,连带着语气都飘了三分。
“那个大兄弟你既然忙着,就告诉我大门在哪,我自己绝对滚的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门之所在,只有吾能洞开。”子玄不紧不慢地继续说。
这——就很尴尬了。
“说吧,有条件吗”
子彻有点颓然,他就知道这家伙只不过是看起来显得硬邦邦的,好像脑子不会拐弯儿似的,他早该想到的,有本事活一千年的家伙又哪是这么好糊弄的!
那人也不含糊,淡淡地说:“引吾出此绝地。”
“你……自己出不去你不是说你能打开那个什么劳什子门吗,怎么还要吾,啊呸,我引你出去”子彻倒也不急,反而话锋一转,反问起子玄来了;他也是人堆里面混得开的人精,随便一点儿苗头都难逃他的眼睛。按沈七的说法,这人明明也没有多大,可是眼睫毛都是空的,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境地才会养出此子。
“需汝助吾行一番李代桃僵之法。”
“为什么诶……有好处吗”子彻突然眼冒精光,凑近了一步。在这样的境地下,小命儿都在别人手里,不知道他是一时是怎么想起来索要好处的。
这显然是子玄也没有想到的,他明显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起来极为认真地说:“吾尽量保汝无碍。”
哦,就他那张万年不化的冷冰冰的脸,说个成年人都懂得的笑话看起来都是认真的。
“我艹,原来还会有生命危险,呸呸呸,这事儿小爷不干,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干不干!”
子彻似乎是被这个“生命危险”给刺激到了,瞬间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猛的蹦了起来,贼眉鼠眼地四下里瞅,想找个缝隙钻出去。
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神木挖成的来路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子彻只能沮丧地开始盘算在其地界上打死这个叫洛子玄的老不死的活尸胜率有几成……
没用多久他就得到了结论——天妒帅比啊!
子玄这次沉默地时间更久了,在子彻看来,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几经犹豫还是举棋不定。最后,他重新看向看清真相心如死灰萎靡不振的子彻,缓缓抬手指向旁边的刻满符文的棺椁:
“进去。”
“那个啥,大兄弟,我们打个商量……”
“进去。”
寒气彻骨的语气不容置疑,子彻立刻就怂了三分,只好一点点地,甚至是一步三回头地向那具古老的棺椁蹭过去。
“讲真,大兄弟,别这么凶残,大家坐下来……”
“进去躺下,余事莫问。”
蹲在棺材沿子上的子彻依旧不死心,一手捧心,一边转头对少年可怜兮兮地说:“子玄,你要保护好我哦。”
子玄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扑面而来的巨大棺盖,黑沉沉的木头重若千钧,把子彻的惨叫声都彻底捂在了棺材里面。被拍入棺材里面的子彻揉了揉有点晕的头,然后才缓缓翻了个身,看着棺材盖子顶上的那个通透的掌印,他的内心有点忧郁,他试图伸一个手指出去和子玄继续交流一下,可惜外面的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咔嚓……咯拉……”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隔着棺材板儿传来,起先还有点微弱,紧接着频率就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子彻只感觉重心倏地就失衡了,之后就是漫长的天旋地转。那些锁链像游蛇一样爬上他躺的这具棺椁,砸在木头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几乎是瞬间,这些锁链似乎是被什么神秘不可捉摸的力量重新拼接上了一样,绵延不断,交错缠绕,被它牵制的棺椁开始不住左摇右晃。最后这些蜿蜒的长链在某一个时间突然停止了爬动,就像失去了生命一样,然而还没等子彻反应过来,它们竟然猛的绷直!
于是棺椁就随即弹了起来,原来,它是被一个由锁链结成的奇异地网给锁在了半空中;这网展开之后大得惊人,甚至可以纵贯整个大殿,而本来体积也不算小的棺椁在此时就像蜘蛛网上的可怜无助的小飞虫一样,无论如何挣扎,也是逃脱不得。
子彻显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只是感觉到要被晃吐了。
这下好不容易外面的大爷不折腾了,他只想好好缓缓。其实抛开危险不谈,这个地方还是挺舒服的——各种各样珍贵无比的丝娟垫在他的屁股地下,即软而柔,脑袋下面的是铺着枕巾的玉枕,刚刚契合,妥帖无比,甚至四下里还飘着若有若无的冷香味儿……
“娘的,有钱人真可怕,棺材里面还放香料。”子彻咕哝道。
不得不说老妖怪都是挺会享受的,不过想想也是,要足足睡一千年,不好好装点一下起来腰椎疼怎么办。
刚刚子彻在天旋地转中还不忘偷偷用手摸了一把那玉枕,几乎确定材料就是西方兑域所产的暖玉,他只可惜没有灯光,不然他还能看看年份,产地和形状,不过既然是洛家的东西肯定不会太差就是了,毕竟这姓洛的可是……
子彻一边想着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为自己开脱:其实他才没有想过顺手牵羊呢,这是正当的劳动果实,用一条小命换来的,再说了,倒斗的的事儿,怎么能说是偷呢,这叫借……
“咦?什么声音”
诡异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从细碎到不加遮掩的聒噪了起来,子彻面色一凛,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动弹不得了。
一股蓦然升起的锋锐的气机几乎凝成实质,化作疯狂流窜翻卷的刀锋,是真的如刀锋一样,在他的脸上,身上划开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在来自未知的压制下,被网缚住的活物甚至连申辩的权利都没有,只能静静融在平静到宛如与世相离的背景中,用自己的鲜血给这个名为死亡的背景涂上鲜活的,绝望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