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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京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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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这是要去哪,你看你那什么李代桃僵我也帮你了,咱们不如好聚好散……你看如何”
觉得周围温度逐渐趋于平和,子彻知道已经出了那个什么极阳之地了,深秋的山里还是有点冷的,可是仅仅是天气有点凉的话,对于子彻这种练家子而言,也就是提神醒脑的效果。可是就这么兜兜转转逛了半天了,子彻多少次想要溜之大吉,可是一种莫名的被盯视的感觉让他多少老实了一点。
“此地地势为何人所改”
就在子彻以为子玄早就把他这个人给忘掉的时候,突然冷不丁地被提问了一句。
“啊——”子彻一拍脑袋,“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么英俊的手笔肯定是出自像我这样的……诶你不会走不出去了吧不然我带你走出去你放我一马怎么样”
瞅到谈条件的机会这人就立刻跟换了个人一样,眼睛里面都是精光,贼兮兮的相当欠揍。
但凡通晓风水之术的名士,功参造化之时,便可依山改势,瞒天过海,堪称奇术,子彻虽然没有那么大本事,可是在一块小地方做一些小手脚还是不难的,虽不能将凶化吉,也是解了这地方的煞气。
当初为了安全子彻可是废了好大劲儿琢磨着呢——地势走向一改,一些不自然之处还是挺迷惑人的,若无指引,怕也是兜兜转转难以脱身。
不过子彻自认手段精巧,也没有想到能够难得住一个从千年古墓里面爬出来的传承久远的阴阳术师,子玄他会堪不破,实在是意料之外的。
子玄听到子彻的这条件之后停步沉吟了一会儿,开口所答却不是这个话茬儿。
“汝有传道恩师否”
“啊没有啊,大爷我就是小平民一个,平常扒拉点儿吃的也不容易,所以……”
可惜子玄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话,自顾自执伞前行,直接便道:“如此,汝随吾走一趟京都。”
“什么”
你再说一遍
当然后一句话子彻没有说出口。
“你去京都干嘛不对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干嘛哦都不对你这是缠定我了吗”
子彻噎了一口气,一脸哭丧。
子玄单方面拒绝继续和他交谈,只是三两步就转悠出了迷雾,一时间,柳暗花明,原先定位的地方豁然出现在面前。
能跑出来还装什么啊,白白高兴一场哦。
……
重回故地的感觉大概亦同于大梦初醒,重新来到京都新丧街的子彻就觉得连阳光也明媚了起来,哦,甚至连街边的污水都可爱了呢。
新丧街。
这是在京都大名鼎鼎,当然,更准确的说是臭名昭著的一条下水沟。
青楼,镖局,□□道馆是这里的主角,杀人越货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因每天都有新丧之人,其名便由此而来。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规则,又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规则,总之,好人什么的在这里并不能活下去。
所以子彻这种货色在这儿如鱼得水。
其实与其说是街,这里更像是一条幽深狭长的小巷子,毕竟年代甚为久远了,几乎和京都同寿,换句话说,就是自古就背着骂名。古旧的青石街道狭窄得紧,两边的高阁将阳光遮蔽去了大半,所以即使是白天也觉得阴森森的。
这种地方在京都不仅存在,而且还存在了那么久,实在是很奇怪的了,这种看似混乱的局面,竟然如此平衡,实在令人咋舌。当然明眼人都清楚,这背后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多年前有人猜测是阴阳术师家族,可是这些人都消失一千年了,新丧街也是一如既往。
总之,细细想去,还是只能说一句存在即有其理。
子彻的小棺材铺子在这蜿蜒的小巷子的最深处,隔壁就是京都坚壁,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街面上没有什么人。
子彻在前边引路,子玄裹了裹斗篷,闷声不响地跟在他的身后。其实这几天子彻是彻底发现了,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个大麻烦,而且还是打不得骂不得的大麻烦。
当初不得不妥协,俩人出了死地,徒步行了两天才来到就近的城镇。这段在荒地里的时间他甚至连冷冰冰的话都懒怠讲,子彻说深山老林子里面避讳多,可这主儿是半点避讳都不屑。
行行行,听你的。
可惹来野兽什么的不还是我善后吗
不过好在邪秽不沾身,也许是这个邪秽的祖宗在这儿,所以一路上少了许多幺蛾子。
所以这段时间子彻觉得自己还是忍着点儿比较好。
事儿就出在之后,到了有人烟的地儿,在连续吓跑了三位无辜村民之后,子彻不得不开始正视子玄的卖相问题了。
嗯,长发,赤瞳,脸色惨白,神情里面都结冰碴儿了,浑身阴气儿,外加一身素色……寿衣艹他怎么还是一副刚挖出来的样子!
啊,就算长得好有什么用,一般人哪敢欣赏,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活尸好不好
这么一想子彻觉得自己还是挺淡定的,居然第一次在古墓里面见到这位不仅不害怕,还敢调戏……最终他把这个原因甩给了英俊潇洒。
总之,这位可以丝毫不自知,可子彻可不想被当做猴子看啊。
“我说,你倒是遮掩一点啊!”
子玄斜睨了他一眼,不仅没有理他,反身看着那些见了鬼一样——好的其实就是见了鬼而跑得飞快的背影,开始冒杀气。
杀气如锋,子彻在旁边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噤。不知道生前这位做了些什么伤阴德的事儿,杀了多少生,才有的宛若实质的杀机。
真的是,祸害遗千年啊。
“好了好了,你丫……”
“哎。”
子彻已经不想回忆他是怎能死乞白赖地,呸,苦口婆心地把一个斗篷安在他身上,然后劝他敛起可以直接取代冰窖的气机,一路战战兢兢,寸步不离地把人弄回京都。大晚上的这人不睡觉他也不敢睡,就守在他的身边,好在子玄的确沉默得很,既不爱理他,也不爱理任何人。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缠着我啊,如果是因为我把你刨出来,没问题我还可以负责把你埋回去啊真的,原模原样的。”
可是子玄拒绝解释任何事。
其实子彻这么忌惮子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千年活尸,这些年在地下凶险见得多了,他觉得他已经平静了。可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心智这么高还会鄙视人的活尸,还是当年那个家族的。其实不是子彻危言耸听,看到一个“洛”字就紧张如狗,实在是这个家族实在是太恐怖了,不懂的自然不懂,毕竟当年那些人虽然名气不小可是一直低调,尤其是洛家更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子彻之前曾经阅过一本古籍,是从一个流亡的前朝勋贵的墓里掏出来的,断续的残页讲了一些关于阴阳术师的秘辛,包括当时的几大姓氏一类的破事儿。
这些亦正亦邪的人以血缘为枢纽,讲道理是很不讲道理的。一些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巫术他们可以毫不手软地的用出来,但是他们也可以把亲人爱人放在心尖儿上,死了也舍不得背叛。
其中关于洛氏家族的部分是最后讲的,也是记录最少的。
寥寥几笔,可是有了之前的衬托,却只是一句触目惊心——
众族皆拱洛为皇,必三跪九叩行人臣之礼,追随其尾,已有万年矣,不过求……
戛然而止。
再往后就是关于洛氏,帝都,祭礼之类的模糊字眼,也是难以拼凑成段,只能遐想一下当时这无冕之王和帝王之间的招式来往。
万年的巫术积累,万年倾覆了多少英雄,万年又有多少改朝换代,风云暗涌,可是一个家族竟然还稳稳当当地存在,强大,威信步入神坛。
即使他们归隐,他们几乎不为人知,可是他们只要在那,就是一群恐怖的变态的皇。
真的,那本古籍上特殊的印记代表它曾经属于一个真正的阴阳术师,可信度本来就很高——更何况若是之前还半信半疑,可是见到阴阳神社之后,见到一路引魂灯之后,见到神木棺椁之后,子彻已经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洛家的定位了。没心没肺不代表不谨慎,虽然子玄油盐不进还是让他头疼万分的。
关于那本奇异的古籍,不是他不想拿出来,而是在他翻阅完之后,它就无故消失了。就是,像被什么突然分解了一样,散落成蝴蝶一样的碎片,然后化作流光,散逸不见了。后来他也不是不想说明白,不过当他想要努力回忆一些细节的时候,那些细节就像回避他的捕捉一样,越是想抓住,越是抓不住。
所以笃定的只是一个大概。
所以折腾到最后,子彻干脆保持缄默,只是对这群古术师,尤其是姓洛的加上了十二分的留意了而已。
更何况,打心底里,他知道,他是遇见过这样一个人的,一个人,他姓洛,他……
忘不了他,也记不起他。
“呐,就是这里,您看看满意不啦肯定没有您的神木寒暑不侵,凑合着住吧您。”
子彻从门缝里摸出来一把钥匙,一把拍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门晃荡了几下,还是坚强地向久别的主人以及主人的客人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子玄也不客气,进门之后就站在大堂里面,朝着一个方向凝视良久。
他摘下斗篷,精致到妖异,苍白到诡异的小脸上罕见地有了一点表情——就是那种想笑笑不出来想亲切亲切不起来,所以仍然一脸纠结的寒意的,呃,表情。
突然好想笑啊。
可是,他突然开口了,这么久,终于他又从聋哑状态脱离出来了!他说:“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