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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见 ...

  •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还是让子彻毫无防备地一抖,然而就是这么一抖,他本来就摇摇晃晃的平衡,只在一瞬间就轰然坍塌了。
      “噼里啪啦!哐!”
      无名之剑脱手滑落到了地上,擦着地板滑出去老远,子彻的身体失去了支撑之物,就保持着扭转的姿势,以俗称的狗啃泥的姿态,张开怀抱,和冰凉的石板来了个亲密的拥吻。
      “啪!”
      完美落地。
      子彻这次是结结实实地体味了一把几乎要碎掉的感觉,一瞬间他只觉得耳边尽是各种轰鸣的声音,连意识都震颤了一把。在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尖锐的痛觉把他又拽回来现实,子彻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好像都成了一粒一粒的,没有一寸不疼得钻心。
      “我……艹!”良久,他才缓过劲儿来,几乎是切着牙吐出来这么一句话,艰难地翻了个身,他干脆就这么躺在了地上。
      再也不起来了,说什么都不起来,太危险了,呸!
      周遭忽然冷了下来,子彻本来觉得这地板就足够凉的了,可是被这更加冰凉的空气包围着,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努力掀起眼皮子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对上了一双赤色的眼瞳。
      那本来应该是很诡异的景象,一双几乎可以滴出血的瞳仁,纯粹到全无杂色,里面盛着满满的淡漠——可是因为其主人更加夺目,所以竟然是失了颜色,只能沦为陪衬。
      端着一盏油灯的是一个少年,赤瞳玄发,五官精致地不若世间凡人,身着一袭简单却不简陋的素色衣裳,竟然是一千年前的式样!撇开相貌不谈,那人的气质很难形容,只能说邪而不魅,艳而不妖,淡而不清,倒是只有一点冷若冰霜最明显,也最简单了。而且他的冷也并非刻意,反而像是一种最自然的,打娘胎里带来的气场,天生就不欲与人接触的样子。
      于是那血色眸子在他脸上,竟是妥帖无比,只添其颜色,而不喧宾夺主掩其气质,仿佛是这人就该有这么特别的外观才可与其本人相得益彰。
      然而这人冷不说,更冷的却是他手里端着的油灯!那油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似石似玉,呈现一种莹润的白色,上面的赤色火焰不大,却意外的很亮,虽然不能把四周都映照地通明,也足以让这一小片地方能看的清清楚楚——可这火焰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暖的,反而散发着几乎可以侵入神经的寒意,它就在那儿,四周就恍若连空气都要结冰了一样。
      又不是夏天,有什么用。
      子彻暗自腹诽,不过大概是眼前的人太过能凝结气氛,他难得憋住了没有说出声。
      那人此刻一手背在后面,稍稍弯下腰来看着他,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似乎是在打量一件死物一样。
      即使是过了很久之后,子彻还是会在某一个时间突然想起,当初二人初见时的光景,不是恐惧,没有惊艳,更不是话本里面荒诞的一见钟情。
      那是一种莫名的,令人心悸的,平和与熟稔。
      仿佛是隔了一段悠久到已经忘记的时光,溯回而上,然后却在目光触及的时候,时光蓦然碎裂,那个人就近若咫尺,只要伸手就可以把他拥在怀里……这一幕无比熟悉,熟悉到刻印在了灵魂里,虽然被埋藏了太久太久,可是依旧只要相遇就会无法压抑地,下意识地逃逸出来,在心底放肆地蔓延。
      所以竟然,突然,想去碰一碰他的脸。
      看看是实的,还是虚的,时光实在是磨灭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就怕一个不慎,一个不慎,梦就醒了,他就不见了。
      很奇怪啊,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而且在这么一个鬼地方,不过他就是那么笃定他不会伤害他,甚至一直紧绷着的情绪也放下了。
      大概……是错觉?
      子彻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是这次他实在是不能确定,涉及到的地方在心底藏的太深太深,深到他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它到底还在不在。
      两个人没有对视很久,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对上就不约而同地错开了目光,像是害怕触及什么更深的,更隐秘的,直指内心的东西一样。
      大约跟近乡情怯有那么几分共同之处吧。
      子彻有点尴尬地看着自己已经随着心意伸出去的右手,虽然他连少年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碰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人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神情半点儿未变,除了死寂就是死寂,似乎是对地上这滩“死物”失去了兴趣一样。
      可是子彻就是下意识地觉得,他是在躲……似乎是很久之前,他们就有这样的默契一样。
      “嘿,大兄弟,别躲啊,拉我一把呗!”子彻果断的说了出来,不想就不想……之后总会知道的,对吧?
      那边寂静了好一段时间,子彻就这么把手伸着一动不动,眼睛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的侧脸;可那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略略颔首,然后……端着油灯转身就走了,一会儿才有远远的清冷的声音传来:“跟上来。”
      “喂,喂,大兄弟,别走啊,好黑的,诶你跑哪去了!”那点子清冷冷的灯光很快就被无尽的纯粹黑暗吞噬了,子彻遗憾地发现虽然好消息是不那么冷了,可是他又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了。
      不拉就不拉,跟上就跟上……可是给点友好好不好!这里还是个伤员诶,能不能慢一点哎呦喂!
      ……算了,你好看你说话,我丑我憋着。
      子彻有点沮丧地忍着散架一般的感觉坐了起来,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挺英俊潇洒的,然而怎么净碰上难搞的主儿呢?
      难道是挖坟太多了,遭报应了吗?
      呸呸呸,不吉利。
      突然,又是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背后冒了出来,子彻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盏又一盏的油灯诡异地接连亮了起来,从他的脚底下,灰白色的光晕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像指引灯一样的指向黑暗的最深处。
      子彻突然觉得这家伙还是挺善解人意的……才怪!
      要被冻死了!
      子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刚刚内服了几枚丹药,觉得伤势好多了,本来也就是外伤居多,内伤并非很严重,再加上坐着调息了一会儿,一时间行动已无大碍。
      刚刚无名之剑蹦哒着在黑暗里面没了踪影,子彻本来是有心去寻的,可是抬头看着这宛如世界尽头一样的黑暗,他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死,这发亏大了。”
      不过现在到底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所以还是收着一点心思,好好打起精神应付眼前人才是正理。
      于是子彻就沿着由这冷气森森的油灯铺开的光道,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那其实是一种玄妙至极的感觉,在无尽的暗影侵蚀中,他踩着一条弱小而坚定的光明;他既不知道这纯粹地似乎要把人的灵魂也要吞噬的黑暗中是否有更多的什么在潜伏和隐匿,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在等着他,他就是沿着唯一的,能走的道路在往前走——这场景似乎是经历了无数遍,居然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恍然间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他觉察到四周有所不同的时候,已经是来到了一个狭窄无比的通道里面。这通道四壁表面同地面一样光滑如镜,甚至能照映出模模糊糊的光影。因为神社里面那一遭,子彻现在对影子这种东西还是本能的忌讳的,再加上无名之剑不在手头上,他多多少少主心骨儿不定。
      不过这个显然不是当下最困扰他的事情,更让他感觉到不妙的是,由于空间的急剧收缩,四下里自然而然地变亮了很多,也骤然地更变冷了。
      “我艹,是谁在这留下这种玩意儿照明的,真是不一般的缺德,还让不让人活了!娘的,小爷出道时肯定想不到爷竟然会有一天被几盏屁大点的灯冻死。”子彻像一只虾子一样蜷着身子,把身上那一层衣服裹地紧紧的,妄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意——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被冻得上下牙齿直打架。可是此时他还不忘骂骂咧咧的,显然这个境地对他来说还不是什么应付不来的情况。
      只见他哆哆嗦嗦地凑到那洞壁旁边,不管不顾地往上面一贴,然后立马止住了和抽搐频率有的一比的寒颤。
      “真是财大气粗,这种东西用来建造墓地……皇帝的棺材板儿也差不多是这样吧!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东西做的棺材板儿,哎。”
      子彻小声嘀咕了几句,出于职业道德的鞭策他还是不忘用手指甲儿使劲地抠了几下,直到确定自己搞不定这东西才恋恋不舍地罢休。
      然后他一边心疼自己秃了一圈的指甲盖儿,一边怨念地看着不仅没有任何痕迹,甚至还显得更加光亮了几分的的洞壁,口气里面都是惋惜:
      “要是真的是棺材板儿还能弄走,这么大一块不好办啊,啧啧,好不容易见了一回传说中寒暑不侵的神木,一笔大财啊,哎,哎,哎,就在眼跟前,吹了。”
      没错,这平滑如镜,坚如铁石的洞壁是由木头建造的,这个可是珍贵无比的远古神木,其不凡之处从其经历不知多少年的风霜侵蚀依旧无甚大变可以窥见一斑;此木若为棺椁之材,可令墓主尸身不腐,棺材里面更是寒暑不侵,一般来说,这东西可是皇帝才能用得起的玩意儿,子彻在地下也摸索了这么多年,对这种东西也只是耳闻,未曾一见!
      好了今天不仅见了个够本,还用了它取暖——这种待遇可是皇上也没有的,子彻摸了摸下巴,觉得这趟还是不亏的。
      嗯,前提是那个冷冰冰的家伙愿意放他走人。
      而且除此之外,若是此木还存活,据说其万年出一的果更是传说中长生之方上的一味……这才是这东西价值连城的最根本原因。
      当然传说到底是传说,万年树龄的神木还不知道有没有呢,更别提能结果的了!
      额,确切地说也不是没有,子彻的面色有点古怪。
      远在天边,近在……喏,自己头顶上这个不就是吗?
      若是子彻所猜不错,这个通道应该是由一棵巨大的,完整神木挖空内心而成的,而这神木的树龄……
      真是,不得不说,令人咋舌的大手笔!
      也真是,令人心痒啊。
      虽然并没有什么办法,子彻有点挫败。
      “你在干什么!”那人的声音忽然从通道深处传来,带着几分悠悠的回音,冷而不洌,清澈悠远,却隐约有几分威严。
      听到他的声音子彻却是眼前一亮,嘴里随即应着谄媚的“就来就来”,贴着洞壁可以说是一路小跑就往深处去了。不知道是他恢复能力实在太好还是怎么,他竟然真的跑的动了,全然没有几个时辰前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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