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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胎停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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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果然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第二天他便辞了茶楼的戏班,带上行囊进了宫。我将他安排在梨园住下,并亲自带着他找到管事的,说明他拥有不受管配行踪的特权。因为我与他实则为合作关系,故有别于他人的尊重,是起码要有的礼节。对此他也很是满意,答应我会尽心为皇室服务。
两个月后便是太妃的寿辰,我为她排演的《红楼梦》也已接近尾声。众所周知,此书的后40章在原作者方面存在较大争议,且剧情上有诸多映射朝政与社会现状的东西,不适合在皇家禁宫内上演,所以我自作主张将后40章在我的剧本中去除掉,只截演前80回。在这一年多的排演中,这个戏已经演到了64回,我计划在太妃寿辰前争取将故事进展到70回,以确保在寿辰当天能顺利演出“贾母庆寿”的剧集。
我不着急离开莲生住处,反而怡然自得地坐在他的屋里给自己斟茶。他有些疑惑地在我身边坐下:“皇后还有事?”我从怀中拿出我凭印象编写出来的《红楼梦》剧本递给他:“你随意翻一翻,看看你想演什么角色。”
他接过剧本,边打开边问:“还缺什么角色演员?”我挑挑眉:“都不缺,不过本宫都不太满意。如果是你的话,你挑什么角色,本宫便换什么人。”他皱了皱眉头,将刚翻开的册子合上,递还给我:“那算了,在下不夺人所爱。”我将本子推回给他:“你不接才是夺了本宫所爱,可别忘了你刚答应本宫要好好为皇室服务,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就要食言?”
他手放在册子上,满脸犹豫。我摆摆手,道:“行了,本宫也不逗你了。院子里原来演大花旦的姑娘刚递了辞信,说是家里突遭变故,需要她回去换亲。本来这是不合规矩的,伶人一旦入了宫便没有再出宫嫁人的道理,不过本宫向来仁义,也不愿耽误了这些花季少女的一生。莲生若是愿意便接了这个角儿,本宫便放那姑娘回乡,不知莲生意下如何?”
他闻言,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剧本翻看起来:“一切便谨遵皇后安排。”我起身,轻敲桌面:“你先别急着答应本宫。这次要你替的角色与你往常扮演的有很大差别,演的是剧里的王熙凤。你先看一看剧本,等把角色吃透了,你还愿意接手,再来找本宫。”他点头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莲生不愧是我看中的专业人才,不过两日便给了我肯定的答复。他也如其他人那样,被这部旷世的经典名著深深吸引,别说让他演性格分明的王熙凤,就是让他演个疑似基佬的秦钟他也是愿意的。他与我说起《红楼梦》里的柳湘莲,倒与他十分相像,倒不知以后他是不是也要走上那样一条路。
一旦得到了莲生的同意,重新排演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一时间,我的行程被排演占了个满档,每天穿梭于凤仪宫与梨园两点一线间,倒没了多余的功夫惦念那位怀孕的贵妃。以前有空的时候我倒还会时不时的让宋御医去给她瞧一瞧,现在也没了这份心思,那些本应借我之手送到她宫中的补品也被我搁置在一旁,整个月都没送出去。
也得亏我忙得没了那份装腔作势的心,竟无意中为我避了一遭祸事。
月底,飞霞殿传来了噩耗,孕中的胎儿,死了。流产出来的死胎看起来,真的是轩辕王朝盼了许久的皇子。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梨园忙着排练,再过一月有余就是太妃的寿辰,如何将莲生在众人面前一炮打响是我此时最在意的事情。所以当我看到小翠一脸焦躁,火急火燎来找我时,我还没当回事儿,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看我埋首于手头之事,对她使来的眼色毫不留意,一时也顾不得主仆之礼,拉着我到角落低声说:“贵妃胎死腹中,皇上让小桂子来传话,让娘娘速速回宫。”我皱着眉头反问她:“她孩子死了让太医去看就是了,喊我回宫能顶什么用?”
小翠见我不听劝,着急得直跳脚:“不是让您去飞霞殿,是让您赶紧回凤仪宫。”我觉出来她语气中的异样,稍稍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狐疑地看着她问:“什么情况?”她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无人靠近,便小声地在我耳边耳语:“后妃流产,难免牵连后宫诸妃。”她退回自己该有的位置,低头恭敬地说,“请娘娘移驾凤仪宫,大祭司已等候多时。”
我微皱了下眉头,轻点头,应承下来。就在我随小翠往外走时,遇到了来找我的莲生。他看我俩一脸严肃的表情,关切地问:“怎么?”我斜嘴瞥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戏台上有了意想不到的突变,大花旦可能要提前登场了。”
莲生一时似乎没明白过来我的意思,有些诧异地说了句:“登场?”话音刚落,他自己便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向我一拱手,“那就静候娘娘佳音。”
回宫的路上,见到的都是来去匆匆的宫婢。大家神色紧张,如临大敌,特别是在看到我的时候,一个个在恭敬的招呼中都参杂着莫名的害怕。我知道胎停是孕早期很经常出现的情况,不过无知的古人却总把这种自然现象当做是有人加害,或是天谴什么的。这会儿,估计我谋害贵妃的谣言已经在宫中不胫而走了。
我偏头问小翠:“贵妃的孩子下来了吗?”小翠摇摇头:“奴婢来找您的时候,事情才刚发生,这会儿不知道什么情况。”我点点头,若有所思:“那贵妃是怎么发现自己孩子出问题了?”小翠撅着嘴,努力回忆了一把:“听飞霞殿的宫婢说,是这两天一直有点儿出血,所以贵妃一直在床上躺着,今日用过早膳突然腹痛难忍,便传唤了太医,太医说已摸不到孩子的脉搏,宣布胎死。”
“她早晨吃了什么?”我抓住小翠话语中的重点问道。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燕窝。”我挑了挑眉,冷笑一声:“我们送的还没吃完?”她轻叹一口气:“现在也闹不清楚,所以皇上才让皇后在宫里呆着,静待事情发展。”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再多做废话。
我回到宫中的时候,正看到袁爵抱着盈盈在玩耍,好一派悠闲自得的样子。我看他这样,心里也有了点儿底,整个人也就松散下来。我从他手中将盈盈抱到自己身上,倒了杯水喂她喝,边问:“现在什么情况?”
他摊了摊手:“你老实呆着就是了。这么多天你也没理她,陛下最多也就是意思性的调查一下,给悠悠众口一个交代。”我笑着摇摇头:“哼,交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口气低沉下来,认真地说,“其实,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她如果真的想把这事儿赖到我头上,自然有办法给我栽赃各种莫名的证据。她早餐喝的燕窝就是其中之一。”
袁爵可能本来没想那么深,一时有些跟不上我的节奏:“怎么说?”我抬眼看着他,一脸冷漠地说:“虽然咱们不耽以最坏的方法考量人心,但你不觉得她这孩子,死得很蹊跷吗?”他倾身上前,皱着眉头追问道:“你是说?”我截了他的话,冷着脸答:“我是说她的孩子大概前两天就死了。”
袁爵闻言,身体为之一振,起身快步走到门边,贴着门探听着外面的声响,确定无恙后,才走回来,站在我面前一脸严肃地问:“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有什么证据?”我将在我怀中睡着的盈盈抱起放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放下床帐,这才走回到袁爵旁边,说:“没证据。不过她既然两天前就有出血的征兆,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当时就诊出了孩子已死这件事呢?”
袁爵咽了咽口水,可能也觉得我说得有一定道理,但却不能完全成立:“娘娘是说她的孩子早就流掉了,是到了今天才把这事儿公开出来?”我摇摇头:“不,我是说孩子已经死了她也知道,但她处于什么目的,没让御医帮她把孩子流出来,而是将死胎留在肚里,直到今天她才借机行事。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为我疯狂的想法感到害怕:“这可能吗?就算真有这个可能性,对母体伤害该有多大?!”我为他的无知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有很多女子都是胎停多日后才知道孩子已经死了。两个月左右的时候,自然流产通常就是因为孩子死了。月份越大,独立排出的可能性就越小,就越需要用到药物。而且很多人都是到了孩子死了一段时间,要流产了才会开始产生剧烈的腹痛。”
他摸着下巴细细思索了一番:“娘娘对此有多大把握?”我直截了当地坦白:“毫无把握。”他被我的诚实惊得一愣,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只是假设一种可能性。如果事实真如我所料,那么这两天的时间,够她为栽赃我做好一切准备。如果说以前我还有送她补品之时,她可以在补品里下手,但是我都小一月未送了,想用这个赖我头上根本不可能。她现在会用这招多半是在拖延时间,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她有后招。”
袁爵听我这么说,这才着急起来。他搓着手在房间里来回遁步:“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我耸耸肩,自顾自地坐回桌边,道:“养精蓄锐,见招拆招。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陛下对本宫感情足够深厚到以皇帝的威严,只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