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熊瑞

4、第 4 章

　　04.
　　传言唐门一脉本是魏晋时的世家大族，其中人行事多有魏晋遗风。骆瑞的住处与南小飞在一处院子，两座阁楼相对。这一夜的宴会上如何热闹自不必说，他酒过三巡便随众人告辞回屋了，老太太多年未见孙女自是要留下说一番体己话的。
　　南小飞随老太太一同入了内室，屋内已坐了几位长辈和唐颖、唐沛几人。落座后，丫鬟上茶，老太太抿了口茶，缓缓说道：“萱儿，你在信上所言之事我需得和你讲讲最近的形势，再与你的众位长辈一起定夺。”
　　南小飞略点头道：“唐门可是最近出了什么事？”
　　“一个月前，李盟主前来我唐门拜访，为求我唐门至宝锁清秋。半个月前，有消息称北方有大批军队集结，向西南挺进，明为讨伐南诏。但早有传闻，当今皇上病入膏肓。几位皇子夺位之争正是如火如荼。”
　　“奶奶的意思是，现下江湖势力与朝廷已有勾结？难怪在竹林中追杀我们的是朝廷之人。”
　　唐沛道：“恐怕与这夺位之争脱不了干系。”
　　“萱儿，锁清秋的起死回生之效我是再清楚不过的，除我武林中人用它并无起死回生之效，最多可回光返照几日罢了。锁清秋是我唐门至宝，江湖人人忌惮我唐门何止是因我们的毒药？你也知这锁清秋在禁地中，如今你要带外人进入去采仙人草，实在不妥。”
　　“奶奶担忧的是，萱儿闯荡江湖已久，自是不敢轻信他人。我曾趁他睡梦中探过他的脉门，再者这次在客栈耽搁数日走漏风声引来追杀也正为测他一测，我看他武功平平。且我在他不知情时听他与人说过他的身世，我行走江湖也曾听过骆家的确有一长子，外貌年龄都与他相符。况且，那一夜我遭追杀所逃入的房间对方不可能有把握。”
　　“毕竟人心险恶，再者这紧要关头还是小心为妙。”
　　唐门中的门门道道，南小飞十分清楚，没有亲属关系的人终究是信不过的。她把着手中这紫砂杯，低声道：“奶奶，如果他是我的意中人呢？”
　　夜里寒冷，骆瑞沐浴后卧在贵妃榻上读一卷书，面前的火炉噼里啪啦蹦出些许火星。一个丫鬟在炉内加了一些香，她抬眼间瞥见骆瑞微敞的衣襟处那片结实的胸膛，慌乱的匆匆退出房内，出了屋一转身便被身后的人吓得一叠声叫道：“小……小姐。”
　　南小飞披着一件白色的暗纹流金大氅，立在骆瑞门口许久才低声问：“他睡了吗？”
　　“骆公子在看书，未曾睡下。”南小飞对她挥挥手，丫鬟连忙退下。她一时间竟有些烦乱，怀里唐沛送的那壶酒有些灼手让她想甩手扔掉算了。
　　“外面冷，进来吧。”
　　南小飞尴尬的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寒气。骆瑞放下手中书卷，笑道：“真是冷梅含香，差些误认你是梅仙了。”南小飞见他现在一副浪子模样，估摸着刚刚那惊慌的小丫鬟就是被他蛊惑了，将酒放到火炉边暖酒，也不理他。
　　骆瑞从榻上下来，凑近了南小飞：“唐沛的酒？”南小飞感受到耳边的热气，不禁有些局促的点点头。
　　“我刚清醒些你便要来灌我了？”
　　“我自己喝便好，谁要灌你！”
　　“你倒是恼了？”骆瑞从她背后去拿酒，那姿势像是南小飞被圈在怀里一样，“我便要同你下那无间地狱也是甘愿的，何况多喝几壶酒？”
　　南小飞从他怀里钻出来，冷哼一声道：“你这样花言巧语可是自小在烟柳巷中流连的缘故？”
　　骆瑞也不答，只噙一抹笑：“这酒温得刚刚好。你今夜应当不会是思念我才来的吧？”
　　“我需得和你讲明一件事。”南小飞和骆瑞坐在榻上共饮，朱红的的窗棱圈着一弯皓月，“今日我请示了老太太去禁地的事，仙人草一旦摘下会很快失去药效，申乙未的药方是先做好药丸，到时你把仙人草一同服下。”
　　“小飞，你为何要这样在意我的性命？”骆瑞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南小飞咳了一声：“你的伤如何了？”
　　他眼里似一汪春水，道：“没什么要紧的。”
　　这一夜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着什么捉摸不透的东西，像粗粝的沙在蚌壳里，不适却又粘稠着一种情愫。南小飞喝酒如饮水，两人倾杯畅饮，醉醺醺的斜倚在榻上。南小飞和骆瑞讲她闯荡江湖的故事，骆瑞和她讲在骆府庭院深深的儿时记忆。醉后的两个人都相谈甚欢。
　　南小飞用手蘸了酒在骆瑞的脸上胡乱画着，她醉眼朦胧的喃喃着：“无忧的公子生活多么让人羡慕……骆瑞……瑞雪兆丰年，却不知多少骸骨埋在雪下……”她常年习武的指尖布满薄茧，划过骆瑞的脸颊顺着脖颈一路划下锁骨，引得骆瑞皮肤如被飞鸟轻沾的荷塘，起了涟漪，在她蘸了酒水的指尖划到他胸膛时骆瑞捉住了她的手。他欺身将她压在身下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俯身凝视她泛红的醉颜，暗叹一声如此尤物做杀手真是明珠蒙尘。
　　骆瑞理一理衣襟起身换了套衣服披上大氅，临走时瞄了一眼火炉，眼底一片清明。方才的那个丫鬟已经在园子假山处等着了。他面若寒冰，哪里还有之前半点嬉笑不羁的神色？听着手下的汇报，许久他低声道：“既已安排妥当，三日后等我消息，由你传递消息给飞鹰。”
　　“是！另有一事，今夜老太太和唐萱宴后所谈应是关于主上的，听老太太那边的线人说，唐萱极力说服了众位长老，甚至不惜说主人是她的意中人。”
　　他拢一拢衣袖：“看来南小飞这次真的是信了我，退下吧。”
　　园中腊梅尽展，缀在阁楼之下，骆瑞一路漫步回屋又换了先前的衣服，将炉中未燃尽的香取出销毁，抱起南小飞进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