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熊瑞

3、第 3 章

　　03.
　　据南小飞说此地距唐家堡只有十几里路了。几日前他们就住在这处客栈了，也不知南小飞是如何想的，竟迟迟不肯走。骆瑞并不焦急，每日照旧独酌。南小飞很少和他讲话，自己在床上闭眼假寐。两人这一路走的倒也安全，许是申乙未的易容过于精致，他们遇到多次追杀人马却都没将他们认出来。
　　这日，子时，骆瑞从梦里醒来见南小飞坐在他床边：“小飞？”
　　南小飞见他醒了，悻悻的收回搭在他脉门的手：“小什么飞？我们很熟吗？”
　　“不熟，不过生死之交。”南小飞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十分气结。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南小飞问他：“那日在摘露园，你说你是骆家的？”见他点头，她又道：“我听闻骆家在长安城根基深厚，何故让你这个长子前来临安城办事？”
　　“小飞真是知我甚详。”骆瑞坐起来穿鞋，走到桌边，“实不相瞒，是因为当今圣上。”他顿了顿，倒好茶示意南小飞一起过来坐。南小飞接过他的茶一饮而尽。
　　骆瑞微笑道：“圣上龙体抱恙，我骆家本就是皇商，自然是去临安城寻一种丹药的。听闻临安城的落雁观里有一人名为扶道人，是炼丹好手，我便得到家父指示前去重金求丹。”
　　“长安城……”南小飞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目光沉沉。
　　“小飞在长安城有故人？”
　　她没有做声，忽然机敏的侧头听了会儿，一把拽住骆瑞的胳膊将他从窗口扔下去：“快去马厩把马牵来！快！”
　　来的人不是赫风。屋内已涌进众多黑衣人，这些黑衣人衣襟处都绣了一枚红叶。正中一人没有过多言语，只一招手，便有数人围攻了上来。南小飞赤柔出鞘转眼间手刃数人，她见这些人身手不像江湖中人，不禁更加困惑。
　　窗外传来马的嘶鸣声，南小飞勾起嘴角跃出窗外骑坐马上，怀里便是骆瑞。两人骑马狂奔，夜色里魑魅魍魉皆在身后。骆瑞知道南小飞是因为他武功不济怕他成拖累才与他共骑一乘的，但被一个姑娘圈在怀里还是百般不适。
　　“低头！”骆瑞伏在马背上感受到背上的温软，耳边的箭雨纷纷，身后南小飞手中的赤柔挽成了剑花，马的速度不曾有丝毫减慢。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的竹林，只听南小飞低沉的命令道：“弃马！”骆瑞不敢有丝毫的迟疑，跃马而下。他跑了几步发现南小飞没有跟上来。
　　“你先走！留下来也是拖累我！”
　　“你受伤了！”殷红的血色透过衣服，南小飞的背上中了三只箭。
　　“箭上没有毒，不要紧。”她咬牙扳断箭翎，“他们的箭也用完了，近身战还没有几个人赢得了我。”
　　骆瑞知道不过是她在逞强，对方人马数以千计，更不要提她如今受了伤：“和我一起走！留你一人，无疑是送死！”他伸手去拽她下马，却不想一名黑衣人已至面前。
　　南小飞横剑一挡，抱住他在地上一滚，闪过几刀，她伤更重了，咽下咽喉的血气，一番搏杀拉着骆瑞奔进竹林。两人疲于奔命，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杀却仍步步紧逼。南小飞嘴角溢出一抹血迹，她只擦擦，骆瑞看得清楚，知道她撑不了多久。
　　他抽出腰间佩剑转身朝身后的杀手砍去。
　　南小飞失色道：“姓骆的！”
　　“骆某虽武功不济，但今日也要护小飞你的性命。离唐家堡已很近了吧，求得他们支援，骆某还撑得了一时！”
　　那刀刀狠辣，虽不是多么高明的刀法，却是直取性命的杀伐刀术。骆瑞身中数刀，却横出许多豪迈之气，一时间也杀了许多，只南小飞看的出，他不过强弩之末。
　　曾几何时，也有一人如此拼死一战，所换不过她的半世安稳。旧事似浮尘，眼前的人与故人竟有几处相像，南小飞胸腔中血气翻涌以至真气大乱脚步都虚浮了。竹林里影影绰绰，一片森然。忽然一阵如泣如诉的琴声响起，半空中一道黑影一闪，布满钢刀的铁索一扫一绕，血色如雾如霭。南小飞看着地上多出的许多人头，松了口气。
　　黑衣人皆不敢上前，警惕的望着这片林子。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我道是什么人，不过是朝廷的走狗！”一红衣少女从空中跃下，走向南小飞：“萱姐姐，好久不见。”
　　“唐颖？这么多年，你都这样大了。”
　　少女巧笑嫣然，收回自己的傀儡道：“你离家这般久，害我被老太太责骂了好久。”
　　“此事与你们无关，何必多管闲事？”
　　一青衣男子抱着一把伏羲琴从竹林走出，声音似幽幽冷泉：“闲事？”
　　红衣少女对他道：“阿沛，不如让我抓几个回去试药！”
　　“随你。”
　　这唐颖身轻如燕，红衣在夜色里似鬼魅般略过，一阵阵惨叫与骨肉隔断的声音此起彼伏，黑衣人匆匆退去。有几个身手慢的，被她抓住用一根钢索困在了一起。
　　“这便是我几日前信中说的骆瑞。”唐沛对他略点头，走回来的唐颖笑嘻嘻的道：“这个公子哥倒是个标致的。难怪萱姐姐如此紧张你的性命。”
　　“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飞鹰已经在船上等我们了。阿萱你这一身伤，老太太又有的念叨了。”
　　几人穿过竹林，乘船向唐家堡驶去。飞鹰是个哑巴，一路安静的掌船。南小飞和骆瑞的伤都各自上了药，现下不打紧了。骆瑞卧在船仓里望着这几个人。
　　“我只道小飞是天下第一的杀手，却不曾知道你竟是唐门中人。”
　　唐沛对骆瑞解释道：“阿萱是年少离开唐门独自闯荡，她在江湖中另有师派。”
　　“唐沛，你好不啰嗦。”南小飞不愿再提旧事，唐沛只好噤声。唐颖笑道：“姐姐脾气还是这般暴躁，我听说噬天盟已在追杀你多日了。究竟所谓何事？难道真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说话间她暧昧的扫过南小飞和骆瑞。
　　骆瑞坦然的笑道：“这几日我也听了许多江湖上人的传言，骆某倒是有心，不过却没福气令她因我背弃噬天盟。”
　　“哼！不过是他们的一番托辞，哪里有什么缘由？我突然洗手不做，怕我走漏机密罢了。”
　　南小飞见酒温好了，饮了一杯道，“许久没喝这般醇美的酒了。”
　　“这是自然，这世上哪里还有比阿沛的酒更美味的？”唐颖自豪的拍拍唐沛的肩膀。南小飞知道他两兄妹情深，只一笑了之。
　　前方壁垒森严，唐沛低声道：“到了。”南小飞走出船舱，夜色中唐家堡的一两盏暖灯挑在城楼上。她立在船头，竟也恍了神，百转千回的思绪在此刻酿成一捧温酒浇透了她的五脏，个中滋味难以言说。少年离家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这唐家堡哪里是那般说走就走的地界，当年为了一人只身闯入纷扰江湖，自此又是一番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