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飞》随飞

13、十三

　　空气中似乎有血腥的味道,阎择脸色一变,忙大步跨向床边,一把推开被子握住潇涟右手脉,随后无力放下,眼中又惊又奇.

　　策总管与阎择随同进来,眼中所见竟然是宫主和夫人一起靠在桌子上熟睡的样子,窗外射入的暖暖光辉似乎酝染开去,安详神圣.

　　“宫主,宫主.”策总管弓身呼唤.

　　修容眼猛地睁开,眼幽幽邪邪,有片刻竟想不起自己身处哪里.食指按太阳穴,甩开莫名的感觉,低眸盯着明显在熟睡中的随飞.

　　阎择跌坐在床前,神情格外疲倦.

　　‘宫主,夫人她?”策总管垂手低眉.宫主不管多累都不会在别人面前睡着,这个新夫人这么快已让宫主放下心防了吗.

　　修容按下心头的疑问,身一幻已到阎择跟前.由上而下,”怎么回事?”声音优雅低沉.

　　“红影来过.”阎择揉了揉眉,嘴上弯起一道苦笑,又是错过.

　　“潇涟没事了.”海修容声音低哑.

　　阎择头猛得一抬,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海修容.好半晌,”是…死不了.”

　　似乎又过了一会,”你可看到他了?”

　　他当然指的是红影.

　　“我会找出红影的.”海修容竟再不看躺着的潇涟一眼,跨步走向随飞,横手抱起,走出辰览殿.

　　所有人都把疑问吞到肚中,当日那红影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迷倒高深莫测的宫主而又救了二宫主.大家有道一同的心里打了个凸,若那红影有这般本事,是否这世上任何他想杀的人都可以易如反掌的杀之.

　　又想,还好只是一个怪癖神医,行事古怪也是说得通的.

　　毒害一事暂告一段落,除了湘西阁一夜灭门外,并无其他血腥事件发生,潇潋苏醒,只是胸口总是疼痛难担,阎择暂留为其配药修身.护卫扬青自然从地牢中释放出来,自那后,一刻不离潇潋身边.

　　皎月在天，风竹曳窗,书案一盏清茗，手头一管老笔,随飞拧眉苦思,又哈欠连连.

　　“小姐.”琉璃状似无奈.”你就不用想了,这舞文弄墨反正不是你的长处,你就干脆换别的吧.”

　　“丫头,怎么画一幅画这么难啊.”亏她还想把祝健康的画完后送给那正慢慢病愈的小叔子."算了,琉璃,你来吧."果真人无完人啊.

　　"小姐,你说那红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啊.是不是会比那气阎罗还要长的英俊?太没天理了,这些人怎么每个都看起来都这么有吸引力呢."琉璃依言坐上随飞的位置,嘴巴中说着不符自身气质的话.

　　"怎么样的人啊.大概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定不会多了一个物件去.丫头思春吧?"随飞促狭道.

　　"什么嘛.小姐再这样说,我可不画了."琉璃娇眉一横,说着就要放笔.

　　"好好,乖琉璃,我不说了,我闭嘴,你快快画,画完后我们去睡觉."哎,为什么她的丫头被她养的这么刁钻呢.

　　"不过说也奇怪呢,小姐你那时侯真没看到那红影是什么时候进来,怎么样医治好的二宫主吗?"小姐虽然是个弱女子,可是她心里清楚自小小姐的体质就异于常人,寻常毒物根本就不会迷倒小姐.

　　"是啊."随飞随口答道.唯一败笔啊,她当日怎么这么笨..直接把她那夫君迷倒不就得了,还非得碰了个面,说了几句话,再来个情景大转移,同昏睡一张桌子.搞的现在被他那清凉的眼光一瞄,总有些心虚.

　　“小姐你觉得姑爷人怎么样?”琉璃突然蹙眉问道.

　　“怎么了.”随飞已然坐到侧旁的椅子上翻着书.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姑爷已经有小姐了,还让那水冰心留在昼宫.”

　　静默了片刻.随飞放下书,正色道,

　　“琉璃,这些事情不该你问.”

　　‘是.琉璃越轨了.”琉璃轻轻咬下唇,神情里有些委屈.

　　“算了,今天太晚了,先回去休息吧.”随飞动了动嘴唇.

　　“是.”琉璃收拾好画纸,起身轻步向门口走去.却在踏出之前,转头,站在那里,随飞处在阴影中,隐隐约约.

　　“我知道小姐怕我知道太多与己身不利,我也清楚昼宫已不同于我们以前所生活的竹林,可是小姐,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还是我的小姐,我只是想要小姐开心.”

　　随飞抬头,”知道了,我保证会去喜欢,也让你的姑爷单单喜欢我,好不.”灿烂一笑,整个房间似乎刹那被点亮了.

　　琉璃好像放下心来,笑着步出房间.

　　喜欢吗?喜欢毕竟是容易的.随飞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心还在隐隐作痛.可是如果仅仅是这样便已经开始疼痛,那么再加加一些喜欢会怎么样呢.

　　随飞不会忘记,师傅说,得之失之.她所失不过只是不能动心,不能去执著而已.

　　那人不说一句话,轻柔抱起她离开辰岚殿的时候,她不喜欢吗?也是喜欢的,从没有人像对待一个珍宝般对她这么做过.哪怕里面还掺入了很多很多其它的东西.

　　随飞起身,打开门,走出红楼,随意的走着,有意地避开一拨一拨的护卫,这次使用千血后,怕要一个星期的晚上不能入睡了.她可不想有人会说在晚上见着一缕红衣孤魂在游荡.影子被月光拉的长长的,红衣披发,随飞纤影如絮,单薄静寂.

　　远处传来略有似无的丝竹声,随飞心下一点点的好奇因久久的无聊之后被轻易地唤起.

　　辉如白昼的烛光下,一把琴,一个绝城倾世的女子,一个身修如神的男子.

　　女子玉指于琴上轻拢慢捻,伴着月光浅唱低吟,带起声声乐耳.

　　男子半眯着眼,庸懒地靠坐在玉塌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万种风情.

　　原来,夜夜笙歌却有其事啊.随飞嘴口弯起一丝自嘲的笑容,抬头时分,那”兰雪殿”三子如蒙胧在雪花中,碎碎飘飘.

　　转身离去,随着风,带着雾,低低迷迷,一直消失在黑幕中..

　　却不知,他,早已看到了那抹红如火又淡如水的影子,眼久久盯着那道离去影子.

　　不语,不追.

　　“是否我的曲子不入宫主的耳?”清越的声音,红唇香衣,风中都伴着美人的颜色.

　　“曲缘心境,自是动听如仙乐.”海修容淡笑.

　　“那比起姐姐的笛声呢?”水冰心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定是至纯洁至娇嫩.

　　“哦?”海修容眸中沉光刹浮刹消,笛声吗?他不知道他那个一直扮演大家闺秀的妻子竟会当众吹笛呢,

　　衣角轻扬,海修容轻抚古琴,却在一个高音符下骤然止住,眸中千转,最终罢住了欲去追那道红影的心,转身踏向里殿.

　　“夜深了,水姑娘请回.”身音悠悠扬扬,人已消失在重重垂幕中.

　　“宫主..”水冰心惊住,连这样都不行吗?秀眉轻拧.

　　“由属下送水姑娘回去吧.”两边不知何时出现两道身影.

　　水冰心压下心头的委屈,还有…难堪,”有劳了.”

　　一个抱琴,一个引路,水冰心抬头挺胸,走的很是从容骄傲.

　　抱琴的人在身后不禁惊叹,比起红楼里的夫人,此女似乎美的更心惊动魄啊…宫主竟一点也不心动吗?

　　薄阳穿透云雾,给红楼铺了淡淡一层光辉.

　　清晨,红楼内

　　琉璃十指轻抚琴弦,深秋转初冬季节,弹出的音符却似春天,绿草青香,流水淙淙,燕雀嬉戏…

　　“琉璃姐姐,我们代夫人去看二宫主适合吗?”软玉轻提裙裾慢跑到琉璃面前.

　　“夫人没事情吧.”温香担忧的望了望蒙胧在薄雾和常青滕中随飞的房间.

　　一个破音.琉璃止琴,”别担心,小姐只是累了,需要很长一段睡眠.我们过去只用说小姐不小心感冒了,由我们代去看望二宫主就好了.”

　　“可是..”温香还是有些担忧.

　　“难道温香不想见那个..叫什么来着,软玉?”琉璃笑,假装深思.

　　“琉璃姐姐就学夫人来开我的玩笑..”温香嘟嘟小嘴.

　　“是扬青.”软玉好笑的接口打趣.夫人真没事吗..压下疑问,指尖触摸琴弦.含辉…

　　“好了.我们去见二宫主还有温香的心上人去.”琉璃收好琴放入琴囊.

　　“琉璃姐姐我给你放入房间去.”温香不待琉璃反应,抱琴往屋里走去.

　　“夫人出了什么事情吗?”软玉望着远去的温玉,她不是温玉,不会想得那么简单.扬青被释放是因为二宫主被神秘的红影所救,宫主才不继续追究.夫人昏迷沉睡直到昨天,其间整整两天,两天的时间好像消失了一样,宫主抱着夫人入红楼后再未踏进,而昨天她们只是看过夫人一眼,今早琉璃却只说,夫人还在睡觉…

　　琉璃哑然.

　　“琉璃姐姐,我只是认为,如果夫人真有事情我们把气阎罗请来才不会误了呀..要不我现在就去请?”

　　“小姐不在房里.”琉璃说的极缓,眉中流露出无奈..

　　“不在房里?”软玉愕然.

　　“小姐累了,只是说出去散散步.会很快回来的.”

　　“你们说什么呢.”温香柔柔地笑着,踏着小步过来.

　　“不许去告诉外人.包括宫主在内哦.要不然,小姐一定会生气,小姐生气比宫主生气可是恐怖多了,会直接不要你的.”对不起了,软玉,我也不想威胁你的..琉璃突然回头,拉起软玉,快速的在她的耳旁说完.,对着温香笑,

　　“等你呢,慢的像只乌龟.”琉璃从旁拿起完成的卷画,拉着温香首先向外走去.

　　软玉无言,回头,实在是…她没想到夫人这样的大家闺秀会一个人外出.更离谱的是,从来视夫人为天的琉璃,竟然像是再习惯没有,那么放心让夫人这样的弱质女子单身外出…她该不该向宫主报告呢.

　　在整个大陆,最为富庶的城市当属天南城.,一来是昼宫的坐落处,二来是由昼宫宫主直接制定的商策.每个天南城的居民都知道,在天南城商农并举,百业兴.故而此地多商旅,且进城后都会放下旅途中提着的心,把行囊等物件放心的置于客栈,自个儿出去兜售贩卖远方带来的商品.他们不必担心被抢,被偷,因为自有天南城有最严厉的商策保障他们的权利.

　　街道上行人很多,有步伐匆匆者,亦有四处观望,在每个小铺摊点上停停走头者.有着奇装异服者,当然也不乏衣着普通,找不出一丝出彩者.

　　“小鬼,你不用走的这么快吧,也不怕我丢了你.”人群中一抹红衣,一声包含着无奈的清脆声音.

　　“哼,你才不敢丢了我呢.”一个大致五六岁的小男孩回头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路上的人不禁叹道,哪里来的粉雕玉啄如玉童的小孩子.

　　又回头看发声的女子,细眉淡眸,如墨长发,红衣稠裙,气质真似从画中而来的神仙姐姐.

　　“你看我敢不敢丢下你呢.”挑眉一笑,随飞转头作回走状.

　　“喂.”小孩嘟嘴喊.

　　随飞不理,继续往回走.

　　“好了嘛..我们继续逛.”小孩整个身子差不多都挂在随飞身上.

　　“那.”随飞伸出右手牵起若若的手.逛街啊…低头看了这个从出来后一直处在兴奋状态的小鬼.她也没想到若大的昼宫里的一隅竟藏着一个小孩.

　　昨晚从兰雪殿路过后,她选择继续游荡下去,悠悠转转,等到心头的疼痛麻木后,才在一个水塘边坐了下去.觉得有些冷,月亮有些无聊,水有些冰,她就一直抱着双腿,坐着看水中的倒影,眉不够浓,眼不够大,鼻不够高,唇不够红,确实跟美丽差了一大截..随后又自我嘲笑,思绪放飞到连自己也够不到边际,总之,是寂寥…

　　直到…..”你是谁.”清澈带着小孩特有的奶腻味从背后传过来.

　　“我啊...”随飞转头,月光下,小孩有双很大却很孤独的眼睛.让她想到了野外的小狼.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容哥哥身边的女人.”不等随飞说,小孩的小脸冷淡,写着不用说我也知道..脚步一直停留在离随飞十步的距离.

　　随飞倒是笑了,这个晚上第一次真心的笑.哪里来的小鬼头.

　　“你个小孩懂什么.”语气随意,回头继续看湖.

　　“哼,你才不懂呢.有什么了不起,容哥哥身边那么多女人,你也不算什么的.”

　　“哦?晚上没人陪你睡吗?可怜的小鬼.”

　　“你才可怜.我知道了,定是容哥哥不要你了,所以你一个人跑出来.”小孩见随飞不在意他,也跑到湖边,装起他在那些奴仆身边学起的表情.

　　"小鬼,我容你坐在我身边,但是不许吵我."声音很淡.

　　估摸小孩也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孤坐在夜湖边的女人便不比自己好多少,也随即坐了下来,表情有一丝丝松懈.

　　随飞没有说话,依旧神游太虚.

　　小孩忍了好久,"喂,女人,你都不冷吗?"

　　"姐姐."

　　"什么?"小孩一愣.

　　"你可以叫我姐姐."随飞回身,对上小孩的眼.

　　小孩张张嘴,本来想说,做梦.却在说出前转口,唤了一声,

　　姐姐二字低不可闻.

　　随飞却听得分明.只是一个孤单的小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