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尽·红尘》明月为记

60、五十九

　　庐陵王和玉姬之间到底是有缘无分的哀怨，是共图大业的激荡，还是爱恨交加的痛苦，谁也不知道。失去了对方的树和藤都会觉得孤单，勉强在一起的树和藤都会觉得束缚。
　　佑霆没有因为拒绝放弃，因为他真的很珍惜挽宁，想要留住她。
　　可挽宁却在拼命告诫自己，她是不能长出藤条的，永远也不能。

　　离动身去江南的日子还有一天，无人走动的水月烟华却迎来了好几个客人。第一个到来的是宁王府世子——储林。这聪明伶俐的孩子喜欢挽宁做的点心，喜欢她唱的歌，但最喜欢让她抱。他吵着怎么可不肯离开挽宁温柔的怀抱，就像贪恋母亲的双臂一般。
　　夕阳的光辉越来越强烈，斜斜地照在园景中，光华耀眼。
　　储林玩了一天，终于在挽宁的怀中睡熟，长长的睫毛，红红的脸蛋儿，可爱极了。她停下歌谣，轻轻将储林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喜爱地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开。刚走出里屋，没有料到厅堂中却还坐着一个人，闲闲地喝着茶，在等候自己。
　　挽宁展颜笑道“佑忻，你来了？”
　　“来了一会儿了。”他放下茶杯，也微笑着说，耀人的眼眸中透出温柔真诚的关怀，让人的心瞬间落入温暖。
　　水月烟华临水船厅。
　　二人相对而坐，圆几上茶具和点心依次摆放，茶香袅袅，和清风弥散开来。
　　“你的伤势痊愈，我的心也就放下了。这些天忙于学业，平时难以见到六哥，竟然连你的消息也断了……”佑忻望着幽绿的茶汤，缓缓解释。
　　他并不是不想来看挽宁，只是佑霆将秋狝前那日大雾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虽然没有做任何评论，任何建议。但佑忻却明白其中的意思，凭借自己现在的力量无法保护挽宁不被人抢走，既然他曾经选择将她托付给别人，那么现在仍然必须继续选择下去。
　　而挽宁也知道佑忻并不是不愿来看自己，她只是不太了解佑霆用了什么方法。
　　秋风稍显萧索，凉凉地，刚能吹起人的衣角。
　　点点头，挽宁端杯轻呷。
　　“十殿下似乎没有一起来？”
　　“他被六哥留在书房检验功课呢……六哥听到我要来看你，就留下了十弟，他可真是细心。你……”佑忻迟疑了一会儿“最近没有什么不开心吧？”
　　“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六哥带你好吗？”
　　“……这里都很好……”
　　“丫头，你记得上一次我问你是否去我府里时，你的回答吗？”
　　挽宁顿了顿，放下手中瓷杯，轻声道“当然。”
　　“你既然那么肯定的——不愿离开”佑忻轻叹“既然这样，你怎么又会不开心呢？”
　　“我……”
　　“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佑忻握住挽宁的手“我也看得出来，六哥对你很上心。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保护你不受任何人伤害，当然，这也须要你愿意。我问你，你愿意吗？”
　　“你难道是来做说客的？”
　　“当然不是！”
　　“那就不要问了”挽宁蹙起眉，忧愁地望着水月烟华中层叠鲜艳的秋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有些……怕王爷，没错，我怕他。可——见不到的时候，又会不时的担心，不时的想起他。”
　　“……你心动了。”
　　佑忻笑道。
　　他应该为朋友高兴，可是除了高兴，心中更多的竟是怅然之情。他连忙端起茶杯，幽绿苦涩的茶水掩盖了心中的不舍。
　　然而挽宁的心却不安地跳动起来，她捂着胸口，摇摇头“不，不可能……我……我并没有真心……”她最后的声音极其微弱，无法让人听清，她也根本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为什么不可能？”
　　“就是不能。”挽宁的脸上流露出荒唐但又分外无奈的神色。
　　“难道——难道，你仍想着宫里？！”佑忻的语气焦急起来。
　　“……”挽宁看着他的急切，忽然平静下来，点头郑重地回道“是啊，进宫。”
　　“丫头，你不明白宫廷！不明白它倒底是什么样子的！那里有什么呢？你绝不会喜欢，我也绝不允许你去做什么飞蛾扑火的事情！”
　　佑忻的语气十分笃定。
　　挽宁只好苦笑，蒸汽如雾如烟，模糊的夜色中看不到她的眼睛，只知道她盯着手中的茶杯，满目彷徨。

　　到底什么才是飞蛾扑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