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尽·红尘》明月为记

47、四十六

　　半个多月来的悬弓山秋狝经历了王公贵族们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饮宴和狩猎，终于接近尾声，开始了最后一天也是最盛大的一场狩猎。此次所有随驾前来的人，不论官职，不论亲贵，都可以参加今天的狩猎比试，都有机会赢得圣上所赐的宝物。
　　天气疏朗，秋日高爽，白云飘飘。龙帐设在坡势平坦的西山麓，一队队御林军穿插往来，个个金刀银凯，面色严肃，好不威风。
　　龙帐正前方郁郁葱葱的密林便是猎场，整整一片连绵到远方，望不着边际。山峦起伏，天高气爽，让人心中快意，陡生出一股英气。场下正旌旗飘飘，车马辚辚，队列早已经分好，兵士们或牵战马或持兵器，好似要去打仗。
　　挽宁站在宁王府所搭的凉帐外眺望，这里是个小山包，两侧也搭着供王宫大臣家眷休息的帐篷，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但所有人都在由车旗所划的界限外活动。
　　“那是猎场的界线。”
　　挽宁闻声回头，小玲从后边款款走来，今天她穿一件粉红色葛纱夹衣，梳一条黑油油的辫子，精心修饰过面容，周身桃红，明艳可人，此时更眉目含笑，两手端在腰间绞一条粉红色的手帕，风吹动她的鬓发，居然有流云秋水般的身姿。
　　“那些插在地上的小旗和车是界限？”挽宁问。
　　小玲几步走近，指着前方不远处停放的马车说“每两辆车间距离十丈，中间插十面旗子，表示狩猎有固定的范围，不能随便出入。”见挽宁点头，她又笑了笑，便朝远处的队伍张望，脸上透出担忧的神色。
　　“小玲，你来过几次？”彤儿问。
　　小玲收回目光，掩去担忧之色“自从我进王府后每年随侍，已经三年了”她指了指远处的皇顶大帐“各王府的亲眷都呆在那里陪着宫中娘娘们，有小玉姐跟着咱们王妃，一般不用我伺候的。”
　　彤儿点点头拍着手笑道“真有趣，这岂不就是出来玩儿的？挽宁啊，我们可是借了世子的光才能出来，太好了！”
　　正说着话，猎场中忽然传来雷鸣般的炮响，接着一阵悠远的号角。小玲笑道“开始了！”
　　三人齐向远处望去，号角又起，迂回遥远，远处的林子里惊飞了一群群的宿鸟。角鼓三遍，方才停歇，所有兵士齐喝一声，踩镫跨马，转瞬挺立在马背上，整个动作流水似地做完，只留下啪啪啪三声。
　　看着挽宁和彤儿惊讶敬佩的样子，小玲又道“从现在开始狩猎，申时结束。这期间有谁射猎到猛兽，会马上报到皇帐中，往往不出个把时辰，就有老虎豹子之类的送进去，有意思极了！可惜这次咱们听不到”她凝神望着皇帐，掠了掠鬓发，回忆着“我记得王妃刚嫁过来那年，我第一次来这，刚刚开始没半个时辰，前边就有人禀报说王爷猎了那天第一头猛兽……”
　　“哦？”挽宁静听下文。
　　“是什么？”彤儿问。
　　小玲故意卖了个关子，慢道“……是一只白额的猛虎！”
　　“啊？！”
　　看了看两人难以置信的表情，小玲只抿嘴一笑，竟似有些骄傲，整个人都跟着亮起来“你们别不相信，那时候的王爷真是少年意气、英姿勃发——”
　　此刻的龙帐之外，永德皇帝正戎装束甲，端坐在上，一双眼睛清明透彻，炯炯有神地看着下边。
　　左边为首的是兵部林幼谦，他单腿着地行礼，身后几位大将也都顶盔贯甲一样姿势。
　　右边则是宗亲皇子们，为首的是太子，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白盔白甲的十皇子和九皇子，老九不必说，英雄少年，难得的是佑临十四岁的年纪却有战将之风。
　　这场面让他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是一名战将，千里勤王，江南平叛，战功赫赫，所向披靡，没有那十年来的征战，他是不能在最后手握皇权的。
　　永德帝笑着点点头，对着林幼谦道“幼谦，你可还记得当年戎马生涯？”
　　“臣下当然记得，当年的气势远不是现在的秋狝可以相提并论！皇上带的是不败神兵，气势如虹，皇上更是雷霆之主！”
　　听着林幼谦的溢美之词，永德皇帝哈哈一笑“好！那今日就让朕看看三军的将士是不是还如以前一样勇猛！”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旁边已经有两个侍卫抬着一张大弓上来，皇上接过那支弓反复验看着，仿佛在审视一位好朋友“当年朕以两万兵士对战令瑞臣的十万大军，就是以它射下了令氏的帅旗，一击得胜。今天你们众人，加上宗室子弟，谁射猎最多，朕就将这这张弓赐给他！”
　　底下的人听了这个奖赏，反应不尽相同。左边的众将士们显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右边的各位皇子中却暗流涌动。
　　佑霆心想：父皇身边有三宝马两神弓，这落月弓十分有名，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何要拿来做奖赏呢？这样一来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诸位皇子，谁的射猎敢超过太子？可话又说回来，万一太子输了，该怎么办？但想归想，他却不想要这张弓，贡玉案已经将自己推上了浪尖，怎么能再出这个风头？
　　永德帝轻巧的举起那张三十石的大弓，面不改色，只一下便把它拉得如同满月，引来底下一片赞叹。射下令氏帅旗时永德皇帝二十几岁，如今近半百的人，武艺不但没有退步，反而精进不少。
　　空射三箭，弓弦嗡嗡的争鸣，拉开了秋狝的序幕。众人退下，各归队伍之中，就见旗令官手中旗帜一挥，各队人马就迅速调头，很快没入丛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