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缭乱黯了竹马》小琪

4、第 4 章

　　别提了，崔清源私下诡招出尽，挑起纷乱无数，好不容易将苍郁留在战场十六年，高孝琬用尽全力摆平高家，平衡战场和国内局势，结果，高湛禅位了，禅位给了高孝珩，毫无预兆的行为让几个副将恨不得掐死他就好。
　　他们容易吗？
　　别说崔清源、斛律光几个，就是高孝琬都给气了个仰倒，他知情，高孝珩他们难道就不知情？这话说出来骗谁呢？孝瓘不知情倒是真的，所有人都瞒着他，他目前在打陈国，没时间探知这些消息也就罢了，可他呢？
　　前几年，高纬被高湛派过来，听上面的意思，看高纬各方面的条件，他们分析极可能是下一任君主，这么个人物都给他们干掉了，为的不就是避免帝位交迭，苍郁需要回邺城吗？现在可好，旁的幺蛾子没起来，高湛好似忘了这事，作死的禅位了。在禅位之前，他们就不信一点风声都没有，这话骗鬼都估计没得信。
　　十六年时间，苍郁灭了后梁、北周和突厥，现在是扫尾阶段，本就够操心的，结果高孝珩还来了个后院起火，这如何不让这些一起长大的兄弟上火？高孝琬心里骂着，那边还得客客气气的回信件，别提有多憋屈了。
　　“怎么办？”
　　“谁知道？”
　　几个兄弟凑到一起，脸别提多苦了，他们可拦不住苍郁，之前还好说，北齐缺不了她，战场缺了她必定引起骚乱和反击，他们几个人的本事虽大，可打仗不行啊，可现在？陈国有高孝瓘守着，他们之前顺便打下的小半块陈国国土全交给他处理了，高孝瓘作战水平极其高，不需要帮助，陈国那边打起来亦是妥妥的。
　　没理由啊这！
　　别提这几个年纪轻轻的副将，斛律光的脸色亦是难看得很，他被宣进帅帐的时候，那张脸都和苦瓜差不多般皱了。
　　“陈国打下来多少了？”
　　苍郁提问道。
　　她面前是一张军事图。
　　“德州、爱州、交州、兴州、黄州、安州、越州、罗州、南合州、崖州、南定州、东宁州、龙州这一线的国土是我们已打下来了的国土，目前扫尾事项由萧澜负责，算算时日，差不多结束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斛律光声音微缓，脸色柔和了不少，缓声讲述目前的情况，一如之前十六年，“孝瓘那边目前已打下武州、阮州、巴州、湘州、江州、邵陵、零陵、静州、石州等地，同我们打下的地盘接上，统一战线了。”
　　“唔我知道了。”
　　苍郁靠着毛垫，手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指微屈，叩着桌面，模样好不自在，没得到命令，没得到允许，没敢出去的斛律光等着苍郁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盼着她不会再走上那条路，可惧怕来什么，什么就来。
　　“将萧澜、程焱、牛恒三人留下，负责平定和管理，同后派来的崔清石、萧泷、牛磐三人接洽一同处理这些事，我们目前在奉州，你出去分下兵，你明日带一万人马和部分粮草去援助孝瓘，高孝琬和我一同返回邺城。”
　　斛律光此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怎么当事人那么急着要死呢？他们在这火急火燎的是为了谁啊？斛律光内心叹息，他之前觉得理解不了高家人，现在他觉得，苍郁比高家人更无法理解。
　　这么急着去死，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斛律光叹息着，出去，将此事一说，那几个显然是要炸好伐，可谁有办法呢？
　　“孝瓘那里……”
　　想起高孝瓘在邺城，待多年不见的苍郁如何，这些年里回去过数次的牛恒等人不吭声了，他们无法想象，当孝瓘灭陈国，荣耀归来之时，面对的是苍郁的死，那会是怎样的场景？高家人疯起来，他们高家人自己都怕好伐~
　　“现在不能乱。”
　　高孝琬头疼不已。
　　他想象得到那时的场景，可新帝上位，他们不回去那也不想话，那些聪明过头的家伙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那真不好说，偏生，孝瓘那里……帐内，人全沉默了，他们此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换了毒酒那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怎么才能够不被发觉？苍郁那般聪慧，那般敏锐的人会察觉不到这点？怎么想都不可能，换了酒，她依旧有办法。
　　死什么的真的太容易了。
　　方法太多。
　　那这该怎么办？
　　帐内，全愁了。
　　帐外，她叹息。
　　“他不在才好。”
　　只盼着陈国那未打下来的大片土地能拖住孝瓘的脚步，待到他归来之时，她已不在人世。这样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多少察觉到某些心思的苍郁觉得，那样了结，于她而言，再好不过，再了，不过是多个人伤心罢了。
　　没什么好说的。
　　“谁不在才好？”
　　崔清石不解道。
　　“没什么。”
　　让开位置，苍郁离开营帐，手里紧握着一个纸包，里面装的是桃花颜，她拖这么长时间，主要是为了拿到这药。这么些年来，高湛的态度明摆着告诉她，他的决定，自然，苍郁要另避蹊径，桃花颜是最好的选择。
　　同鸩酒、鹤顶红等毒药不同，宛如喝醉般平静无痛的死去，于她而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她就不必担心太多了。
　　七日后，将军中事务大抵安排妥当，苍郁和高孝琬离开了。此次和之前十六年不同，高孝琬在前开路，苍郁身着一身浅蓝女装，披散长发，未施粉黛，戴上帷帽，坐马车离开这。上车前，戴上帷帽前，许多人都怔住了。
　　他们知道苍郁长得好，可他们不知道，披着头发，换了女装的苍郁这般好看，许多人给苍郁迷住了，可路还是要走的。
　　高孝琬一拖再拖，自身又瞒着苍郁前线的所有事，一路游玩回去的时候，苍郁换了身浅紫女装，入大殿，殿上高孝珩眼睛都看直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苍郁。苍郁没理他，侧首看向今日特地来殿上的高澄，高湛二人。
　　“我出征前，您当初应我的那杯酒呢？我等了那杯酒，等了十六年，等的无双好苦啊，您莫不是忘了。太上皇？”
　　苍郁笑着上前道。
　　“什么酒？”
　　高孝珩不明所以，苍郁从进殿到现在，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对他全然无兴趣，现在更是凑到了高湛、高澄那里提起酒？
　　这是打什么哑谜？
　　“在齐国，你别想找到一杯鸩酒，我已全毁了。”高湛皱着眉，堵着气，就是不看苍郁，“我告诉你，苍郁……”
　　苍郁笑了，高湛背上不免发寒，他看着这笑，又想起那天夜里，苍郁向他提起这事的时候了，那时她也是这般笑着的。
　　“那真得亏我记得此事，在打下周国和突厥的时候记得取了鸩酒，不然，今日，我这杯酒真喝不上了。”苍郁笑着，抬起手，宽大袖摆遮掩住的小巧金壶露了出来，白皙纤细的手握着金壶，显得极漂亮，可高湛此时欣赏不来。
　　高湛在恐惧着。
　　恐惧他即将面临的事情。
　　“陈国已打下，孝瓘已在回程路上，算算，就是这几日将到达邺城，苍郁，放下金壶，我可以不将此事告知孝瓘。”高澄脸色非常难看，他心里知道对付她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可他不确定这么做是否可行。苍郁不在乎自身，不在乎阎家，可她在乎这些一起长大的兄弟和孝瓘，单这一份特殊，他笃定苍郁不会那么快赴死的。
　　可这回，他输了。
　　“那我得赶快了。”
　　苍郁笑着，喝下混有桃花颜的鸩酒，在战场上练就的速度极快，离得那般近的高湛拉开她时，金壶里的鸩酒几乎没了。
　　她喝了……
　　“宣太医，去！”
　　高澄大声咆哮。
　　“苍郁……”
　　高湛喊到一半，声音恍若掐住了脖子一般没了声响，呆呆看着大殿入口，高孝瓘一身血袍，手握武器，正站在那里。
　　“为什么呢？”
　　高孝瓘上前，颤抖着抚上苍郁的脸庞，温热的脸颊因着毒酒的原因，温度有些高，苍郁此时仍存有意识，她看着高孝瓘没有言语，一如过去般浅浅笑着，眸子已没了之前那么有神了，慢慢的，苍郁咽下最后一口气。
　　安安静静，如同花瓣零落，落在地上半点声响没有。那么安静的结束了一生，这不该是苍郁该有的结局，不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