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天使》夜合花

5、（五）

　　“他现在还好吧？”
　　“我还没有找到他。”相对于越洋电话彼端安迪的关心，身处米迦勒家中的杰登更多的是焦急和愤怒。
　　“天哪！”安迪在电话那头叫起来，他挠着自己的头发，把化妆师好不容易做好的发型弄了个一塌糊涂，在那个穿着花花绿绿衬衫的男人的制止声中，他冲着手机咆哮：“怎么会有人在自己家里失踪？！你确定什么地方都找过了？”
　　杰登显然比他更恼火：“别说废话了，你还记得米迦勒常去什么地方！”
　　“让我想想！”再次冲手机里大叫，安迪烦燥地快速踱步，在他终于睁大眼睛要对线路那头的人说话时，杰登已经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他会在哪了，找到米迦勒之后我告诉你！”而后，他的手机里就传出了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希望能找到。”不那么确定的嘟哝着，安迪关上手机。

　　站在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老比尔仰望着树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年轻人，我上不去了。”他向杰登说。
　　身高接近两米的青年明白地拍了拍年长者的肩头，然后就开始手脚并用地敏捷地向上爬去。老比尔仰着头盯着他的动作，不过一会，他高大的身影就已经没入了枝叶之中。

　　“嘿！”爬上树顶，杰登小心地把自己的身体塞进狭窄的空间里，然后朝在树上不知道呆了多久的人叫了一声。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米迦勒明显受惊的全身震了一下，他看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杰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米迦勒的表情和眼神让杰登本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柔和下来。“嘿，你还好吧？”他小心地问，一边慢慢地向前移动身子，像接近一只曾经被人伤害过的小动物一样试着靠近。
　　“谢谢，我很好。”短暂的恐惧后，米迦勒在杰登接近之前恢复了平静，他看着杰登挪过来，又露出抱歉的神情：“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让你们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应该先留张纸条什么的，可怜的老比尔都被吓坏了。从你小时候起他就经常收到一些不好的消息。”杰登总算走到了米迦勒呆着的地方，他确实有些不高兴。
　　米迦勒又满含歉意地笑了笑。“我不会在自己家里出事。”他这么说，一边努力地躲开杰登的眼光皱了皱眉。“我只是在想事情。”过一会他补充了一句。
　　“下去再想吧。”杰登回答。树顶的空间太狭小了，他不得不吃力地躬起身子，而且从体重上来说，他也比米迦勒重多了，能够承受米迦勒一个人体重的树枝再加上他这一个沉重的负担，有些不大稳当。当他这么说的时候，米迦勒点了点头，但马上又说：“我再在这里呆一会，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
　　杰登扬了扬眉毛，又耸了耸肩。“不可能。你想都别想。你要马上和我一起下去。”他威胁着：“如果你说不，我会给丽兹打电话。”
　　“哦不！”米迦勒失口叫了起来，然后他用乞求的语气开口：“我保证就只再待一会。我很好，我不会有事的。”
　　杰登沉着脸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的话。”他态度强硬，口气生硬，不容置辩：“马上下去！”当米迦勒保持着原来的坐姿没动时，他伸过手去，在抓住米迦勒手掌之后，他又吃惊地猛地收回了手。“怎么了？你很不舒服？！”过了短短一会，他很生气地冲着米迦勒叫喊起来。
　　“我的背有点痛。”米迦勒轻声说，他尽量让自己的脸上带着微笑：“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一会，吃点止痛片就好。”
　　“你最好，”杰登阴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老实去医院！你必须去医院！”

　　“我想我能走。不需要担架。”老比尔用通讯器调着担架的时候，米迦勒无力地抗议着，从树上爬下来的过程折腾着他的背，几乎把他所有的力气都消耗干净了，脚还差十几厘米才能碰到地面时，他就支持不住地松开了抓着树的手，然后立刻就被早一步下树的杰登接住横抱了起来。
　　“这个问题等医生来做决定吧。”杰登毫不留情地驳回了请求。
　　“我不去医院。”米迦勒又一次抗议：“去了医院医生也只会开止痛药的。那些药家里就有。”他突然间显得很烦燥地摇着头：“我有权力给自己做决定不是吗！够了我说，我不用去医院！那些充斥在走廊里的记者和他们的摄像机，他们比背痛更让我难受！”
　　杰登瞪着被自己抱在手里的人。米迦勒的冷汗把衣服的后背浸得湿漉漉的，现在那湿漉漉的衣服就紧贴着他的手臂。早知道该让老比尔调辆消防车来，用消防云梯把他给接下去——杰登不无懊恼地想。所以他粗着嗓门回答：“没门！”

　　和米迦勒说得完全一样，记者以一种堪称神奇的速度充满了整个医院。他们的速度甚至能令最快的救护车都自愧不如。米迦勒在老比尔和杰登的扶助下，被保镖前后保卫者尽可能快地走进医院早就为他安排好的特护病房的这段时间里，记者的相机已经不知道拍下了多少张照片，除了他本身外，杰登在体育界中也很有名气，不同业界的两位明星同时出现，无论哪家报社电台都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杰登，我说过你不用来的！”把本来就压得很低的帽檐再向下压一压，米迦勒很不高兴地说。他戴着大大的墨镜，然而尽管这样，眼睛还是被闪光灯打得发痛。
　　杰登的表情当然也是很不耐烦。“行了！我答应过丽兹和安迪好好看着你！”他回答说，扶住米迦勒的手又更加了一点力气，当他们最终“冲”进病房后，早已等候在病房中的护士飞快地关上了病房门，隔音效果良好的门扇把喧哗的人群都关在外头，为了防止记者们透过窗户偷拍，厚实的窗帘也早已拉好，病房中的照明依靠的是天花板的日光灯管。直到这个时候，一路都紧绷着黑皮肤的脸孔的老比尔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检查的结果是米迦勒的背伤并没有恶化的趋势。背痛是因为劳累过度和心理压力太大导致的，良好的休息和适当的药物治疗就可以治愈。
　　“那么，就请您开点药。”医生刚刚说完，米迦勒就立刻接了上去。“我不需要住院。”他这句话是向老比尔说的。老黑人则严肃地看向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在他的注视下，医生以专业人士的身份开口：“最好是留院观察几天。”
　　“我不需要这些。”医生离开准备药物时，米迦勒躺在床上嘟哝着，留在病房里的金发碧眼的年轻护士这时候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旁边，她戴着遮掉了大部分脸孔的大口罩，但就这样还是能透过露出来的小半张脸和耳朵看出来她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她象征性地去掖了一下被子的边，透过口罩传出来的声音颤得很厉害。“您好……”她结结巴巴地说，站直了身子开始用双手在全身上下的口袋里乱掏，最后她只摸出来一个小小的记事本，两只手很不好意思地捏着那本本子向前递了一点点距离：“我……我想请您……”她始终不能说完这句话，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米迦勒有点吃力地坐起来。“没关系的，拿过来吧。有笔吗？”接过那本记事本时，他又问，笔到手后，他就在空白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本子和笔一起递回给那个受宠若惊的小护士。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孩子拉下口罩，激动地亲吻自己的签名时，他脸上出现了疲惫，且无可奈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