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天使》夜合花

6、（六）

　　“现在怎么样？”
　　杰登走进卧室的时候，米迦勒正把自己埋在枕头和被子的海洋里，也不知道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在发呆，总之他一动不动。
　　“背痛得好点了吧。”杰登把手上的东西找个空地放了下来，然后他拨开了地面上一大堆玩具，好不容易清理出一条通往米迦勒的大床的道路来。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抓过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泰迪熊拍了两拍，转头看了看米迦勒，把那只泰迪熊抛到了一边：“出去走走吧。医生说，你要保持心情舒畅。丽兹打算邀请你去迪斯尼乐园。”
　　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人立刻坐了起来。“是吗？”他看起来很开心地反问一句，但是很快地又摇了摇头，向后倒下去：“还是算了。这两天我不想出门。”
　　杰登伸长手臂把米迦勒抱着的被子用力扯开。“嘿，你多少天没有出门了？！你应该去运动一下，跑两圈步，去一下健身房。”
　　“我不喜欢运动。”米迦勒往床的另一边翻下去，然后杰登就看见一只绒毛大兔子和一只长毛玩具狗飞起来，然后又掉下去，米迦勒闷闷不乐的声音同时响起来：“好了好了，我再休息一会就会起床的。杰登，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现在我休假。”杰登很简单地回答，接着他又说：“你已经休息很久了。不止是我和丽兹，大家都需要你振作一点。”
　　“约翰和科伦他们会处理的。他们会向我报告现在的进程。”米迦勒的声音仍然没有一点活力。杰登很不高兴地捶了一下床垫，然后他看见有个白白的塑料瓶子从枕头下滚出来。他把瓶子抓起来晃了晃，里面已经空了，没有一点声音，这个发现让杰登皱了皱眉，他向米迦勒叫了一声，真开口说话时还是没有提药瓶的事情，只是再说：“就算这样你也要在媒体前面露露面，别让他们总是虚构一些莫明其妙的负面消息。”

　　“我干的每件事情他们都能弄成负面消息。”米迦勒总算肯从床的那边爬起来，他拉了拉身上那件压得皱巴巴的红衬衫，又用手指随便通了通一头乌黑的长卷发，胡乱拉扯着头发时，他低了低头，就又瞧见了枕头下面露出一角的信封，这让他露出了这些天来难得的笑容。“对了！”他很高兴地把那封信抽出来，踩过大床，炫耀一样地把信塞进了杰登手里：“你看这个！”当杰登把目光投向信封表面那些稚嫩的字迹时，他盘腿坐下，随手把一只靠枕抱在了怀里，开心地催促着杰登抽出信纸：“苏丝需要的肾源找到了，手术也很成功。这真是太好了！”
　　杰登“哦哦”地回答着，他抽出了信纸，看着上面那些充满着感激的文字，小孩子写来的信难免有不少的拼写错误，但是那份感激的心情是真诚的。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向米迦勒看去。穿着皱巴巴红衬衫和黑色长裤、长卷发乱糟糟的年轻人正向前倾身，就着他的手看那封信，不时用一只手指点着上面的某一句话让他看，一边还自己念着：“杰登，你看，上面说苏丝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一段路了!”这个时候的米迦勒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个死气沉沉的人，他看上去，就和这件该死的事情发生之前一模一样得快乐，就像第一次正式见面后，他在片场趁杰登不注意猛地跳上对方的背然后被受惊的杰登摔下来的那时候一样。
　　“是啊。那太好了。”杰登衷心地回答，一边抬起手帮米迦勒把掉到眼睛前面的一缕黑发拨回耳后。这个动作让正凑过来看信的米迦勒向后仰了一下，一双盛满了温柔笑意的棕色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惊讶，他眨了两下眼睛，那丝惊讶又消失了。“谢谢。”他笑着说，和杰登对视了一下后就再转向了那封信，“真希望所有的孩子都不用经历这些苦难。”说着话的时候，他长长的睫毛又忽闪了两下。
　　米迦勒有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杰登默默地注视着米迦勒的侧面，丽兹曾经开玩笑般说过的一句话突然自他脑海中冒出头来。杰登承认丽兹说的很多话都是正确的——那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在演艺界打滚了六十年，早就练出了一双慧眼——她的这一句话当然也是正确的。“嘿，”他轻轻地在米迦勒耳边叫了一声：“精神好点了就出去走走吧。丽兹已经订好门票了。”米迦勒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又往杰登的方向转过脸去。当杰登突然吻上他的嘴唇时，他又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又睁大了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
　　杰登最终还是勉强自己从米迦勒唇上离开，他猛地站起来，向前跨出几大步，接着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剃得很短的头发。“米迦勒，其实我……”
　　“杰登，我很感谢你一直来安慰我。”米迦勒又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一直都很纯净明亮，就像个还未涉世的孩子，于是杰登黝黑的面孔有些微微发红。“不用谢，”他干笑着寻找更多的词语，最后终于不情愿地吐出几个字：“我们是好朋友。”
　　“嗯！我们是好朋友！”米迦勒点点头，笑得很灿烂，让杰登看得呆了呆。当米迦勒走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时，他过了一会才抬起手臂回抱对方。但是没过多久，米迦勒就放开了他，转身去在那一地玩具里翻找着自己的外套和帽子。有些失落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杰登又无奈地看了看那铺满了卧室地面的杂乱无章的各种物品，只能叹着气过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