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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凶手无罪兼柳暗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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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无罪兼柳暗花明
(长篇小说)
主题词
复仇逃亡遇美辩冤情爱邪恶正义解放
第十二章
人往往都是这样:在非正常的思维模式下,得出非正常的思维结果,并且把这非正常的思维结果当作真理一样看待,笃信不疑。
罗佳华就是这样,他惊骇异常,低声对马富贵说:“马大哥,那个警察盯上我了,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不会!”马富贵肯定地说。
“可是,刚才查票的时候,他就盯着我看,现在还是盯着我看,这可怎么办?”
罗佳华惊恐不安的情绪终于感染了马富贵,他不能涉险,不能拿着佳华兄弟性命去赌博自己的自信。他悄悄转过头去,却正和肥头乘警的眼光对在一起。
肥头乘警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马富贵不禁也是一愣,他不再怀疑罗佳华的躁动和不安了。
“大哥,怎么办?”罗佳华低声问道。
一分钟以后,马富贵悄悄对罗佳华说:“到茅房去。”
厕所正在肥头乘警的身边,二人来到肥头乘警面前。
马富贵谄笑着向肥头乘警鞠了个躬:
“嘿嘿,长官,解个手儿。”
肥头路警说:“快进快出啊!”
“哎哎。”马富贵一边答应着,一边和罗佳华走进了厕所,刚进门,马富贵顺手插上了门销。
肥头乘警连忙敲打着门,大声叫道:
“不要锁门!把门打开!……”
马富贵却充耳不闻,几步上前,将窗户向上提起。
火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驰着,车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移动着。
马富贵急切地催促着说:
“兄弟,快跳,往庄稼地里跑。”
“大哥……”罗佳华万分害怕。
“快跳!跳下去还能活!被逮住一定得死!快跳!”
外面打门的声音一阵比一阵猛烈。
马富贵知道,凭罗佳华自己的力量跳车,他绝对没有这个胆量,因此,一边催促,一边托起罗佳华,把他塞到窗口,推了出去。
就在马富贵把一条腿跨出车外的时候,肥头乘警已经打开门冲了进来。
“回见喽,警察先生!”
马富贵朝着肥头乘警做了个鬼脸,身子就飘出了车外。
肥头乘警吹响了警笛。火车逐渐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马富贵和罗佳华急步逃窜在一人多高的高粱地里,庄稼被撞得“哗啦哗啦”乱响。
“快出来!要不就一阵乱枪打死你们!”
肥头路警在田地外面的恫吓在罗佳华身上发生了作用,他惊慌的问道:
“大哥……”
“别听他诈唬,他看不见咱们,快跑!”
二人拨开庄稼,继续急跑。
“啪!啪!啪!”果然传过来几声枪响。
几根庄稼被枪弹打断,罗佳华吓得跌了个趔趄。
“弯着腰跑。”马富贵提醒罗佳华。
枪声和喊声终于被他们甩在了身后,越来越远了。
筋疲力尽的马富贵和罗佳华,一头栽倒在田地里,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但马富贵比罗佳华笑得更厉害。
男扮女装的罗佳华样子更加狼狈,假发松散,脸上的脂粉被汗水冲成条条道道,象个花脸猴子。
歇息片刻,马富贵站起身,四下张望。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灰蓝色的氤氲中,有一片村舍。
“天快黑了,咱们到村里借个宿儿,打听打听道儿,明儿再走。” 马富贵看了罗佳华一眼说。“兄弟,你这身行头也得换换了。在这种地界儿还穿女人的衣服,那可真叫人疑惑咱们不是好人了。”
罗佳华换妥衣服,在地边的小河里把脸洗干净。这两个穷途知己,踏着乡间的泥泞土路,向着这个叫杨家店的小村庄走去。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只因他们这一进村,竟引出许多动人心魄的故事来。
在马富贵和罗佳华进村两个时辰之前,淑琦和沈亚斋发生了一场非常激烈的口角。
多日掩饰着的情面,被这场口角撕得粉碎。即便是淑花的苦苦哀求,也无力弥补口角所带来的裂痕。
当时,沈亚斋在正房给学生们上课,上官淑琦和上官淑花在西厢房说着私房话。沈亚斋给学童讲课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西厢房来:
“……你们这些蠢祸,天生的贱骨头,叫你们干点儿活儿还偷懒儿……”
淑琦露出鄙夷的表情,用鄙夷的口吻问上官淑花:“姐姐,你难道就跟外面那个男人这样过一辈子?”
“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上官淑花显得万般无奈。
“这样的男人你也能忍受?”淑琦逼问。
“……我老是想着,他以前对我好过……”淑花还沉浸在过去的美好记忆中,美好的记忆和窘迫现实pk,还占着上风。
“可以后呢?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就这样忍下去?”
“嗯……”上官淑花点点头。
“你打算忍多久?一辈子?”
“我说不清。”
“可当你忍不下去的时候,你怎么办?”
“没有忍不下去的事吧?”
“姐姐!你对自己的忍耐力有信心?……”
“我说不清。”
上官淑琦仍旧试图说服上官淑花,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放弃,否则,即便是以后回到城里,淑花姐姐的处境永远是她一个无法根治的心病,是她永久的一个痛。
“……我父亲临走之前就对我说过,说淑花姐是个苦人儿,前几年看走了眼,嫁给了一个诬赖泼皮,日子过得很不顺心。我听了还不大相信。就在我来的那天,一个车把式,也给我讲了许多你受虐待的情形。再加上到你这里这几天我亲眼所见,姐姐,你跟着这样的男人,能有好结果吗?只有离开他,你才会有自己的生活!”
“离开他,我到哪儿去呢?”上官淑花依旧底气不足,观念上的滞后,是她底气不足的根本原因。“再说,我岁数也大了,又不象你识文断字的,也不会什么手艺。”
“姐姐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怎么能说岁数大了呢。离开他,跟我到城里找个事儿做,自己养活自己。”
上官淑花果断地拒绝道:
“这,我怕是做不到。”
“为什么?”
“丢下自己的男人跑了,让人家戳脊梁骨。”
面对如此不开化的堂姐,上官淑琦不禁有些心急,说:
“姐姐的观念也太陈旧了。城里边新文化运动都搞了二三十年了,妇女解放也早就实行了……”
“妹妹,你说的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懂。”
上官淑琦这才意识到自己谈话的对象是个文盲,遂缓和了一下口气:
“姐姐,你本来就是城里人,这几年在乡下受累,再加上没有条件保养,才显得苍老一些。只要你一回城,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你本来的面貌。你天生是个美人儿胚子,为什么自己就把自己看轻了呢?”
“看你说的,我哪是什么美人儿呀……”
“啪!啪!啪啪!………”一阵连续抽打桌子的声音,斩断了姐妹倆的交谈,同时夹杂着沈亚斋的怒吼声。“真是孺子不可教!不可教!……”
上官淑琦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哼!他又发威风啦!欺负乡下的孩子没见过世面……这样的人也能为人师?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上官淑花胆怯地说:“妹妹,你小点儿声,别叫他听见。”
“你怕他,我可不怕他。”
“妹妹,看着我的面子……”
“姐姐,你呀,太懦弱了。”
“怎么说呢,一个人一个活法吧。”
“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一点都不考虑?”
“妹妹,别叫我为难了吧……”
沈亚斋的话语透过薄薄的门帘,再一次切断了姐妹倆的谈话。
“你们这破村子算是倒了一百八十辈子的霉了!庄稼人都是混帐!满脑袋的高粱花子!白痴!笨蛋!蠢货!一点儿都不知道尊敬先生!先生我是有学问的人,我读的书比你们吃的棒子粒儿都多,所以我不能和你们一般见识。西边李秃子家两个孩子在我这儿念书,欠了半年的束佾,到现在也没给。我一去要,可倒好,妈的两个小子连面儿都不露了。西头儿马大寡妇的小狗子,说好每个月给我二十个鸡蛋,到现在一个都没送来……他们家的鸡都死绝了?不下蛋了?简直气死我了……”沈亚斋用手中的一根藤条再次抽打着桌子。“……别的学生,也象冬天的丝瓜,一天比一天抽儿抽儿。眼看着进项一天比一天少,偏偏又来了个吃白食的的主儿,白吃白喝白住,绷子儿不交,拿我这儿当了舍粥棚了。我这可不是孟尝君子店,歪瓜裂枣儿的全跑到我这儿来吃大户儿……”
上官淑琦听到后面这几句话,顿觉受到极大的侮辱,脸色涨得绯红,起身就要去与沈亚斋理论。
上官淑花劝住淑琦,急步来到正房,走到沈亚斋身旁,乞求道:
“大爷,我求求你了,少说一句吧,叫淑琦听见多不合适。”
沈亚斋狠狠瞪了上官淑花一眼,“哼”了一声。
淑花回到西厢房,安慰着气得鼓鼓的淑琦。
淑琦却很平静地说:“姐姐,该说的我也说了,该劝的我也劝了。你还是坚持你自己的主见,我也不好再勉强你。既然我已经看过姐姐,目的也就达到了。姐姐,我也该回去了。”
“妹妹,你要回去?”上官淑花愧疚地说。“你别听你姐夫说,他也是有口无心的人,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姐姐放心,”淑琦神情有些凄惶地笑道。“我不会跟他计较的,更不会因为听了他这几句闲话就产生要走的想法,实在早就想回去了。姐姐,我,我就是放心不下你呀!……”几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淑花的手背上。
淑花大受感动,拉住淑琦一双白白嫩嫩的柔荑,刚要说话,沈亚斋的一声巨吼又破帘而入:
“二臭!……”
淑琦和淑花被吓了一跳,连忙来到门前,从帘缝中向正屋瞧看。
沈亚斋的面前站着一个学童,大概就是沈亚斋口中所叫的“二臭”。
“前两天我托你爹把我自产的纸拿到城里去卖,他怎么又原封不动地给带回来了?”
二臭童言无忌,说话很直:“我爹说了,这纸又脏又破,人家城里人不用。”
沈亚斋勃然大怒,用藤条抽了一下桌子,骂道:“这一定是你爹那老王八蛋不上心!耽误了我先生的买卖!真气死人也!”话到手到,给了二臭一个大脖儿搂。
“四秃子,你过来。”
一个流着青鼻涕的学童,胆怯的走到沈亚斋面前。
沈亚斋质问道:“今天早上我看见你爷爷打我门前过,我叫他给我送二斤肉来,怎么到这会儿天都快黑了,还没把肉送来啊?”
学童抹了一把鼻涕,不知轻重地说:“我爷爷说先生欠的肉钱太多了,到现在一个子儿都没还,老这样下去,他供不起!”
“胡说!我先生能欠你们家的钱吗?”沈亚斋羞恼成怒,一藤条打在学童脑门上。“真是有辱斯文!”。
学童咧了咧嘴,哭起来。
沈亚斋怒吼道:“不准哭!”
学童眨巴眨巴眼,顿时止住哭声。
沈亚斋自我怜惜地说:
“我这当先生的一天到晚为你们把心都操碎了,每天不但教你们念书,还教你们做体育运动。人活着就得靠运动。不吃饭不喝水都可以,就是不能不运动。给我扫院子,给我挑水,在我这儿干什么都是最好的运动。浑身都能用力,小孩子嘛只有出力才能长力……”
“纯属放屁!”上官淑琦气呼呼地骂了一句,对这种无聊的情景,她实在无心再看下去了。就在她将要离去的时候,正屋的情况发生了导致后来淑琦跟沈亚斋翻脸的变化。
狗剩儿出现在正屋的门口。狗剩儿是一个后脑勺梳着小辫儿的儿童。
沈亚斋见到狗剩儿,象只灵巧的猴子从座位上蹦起来,跳到狗剩儿面前。
“钱呢?拿来了吗?”
狗剩儿胆怯地摇了几下脑袋。
“你是不是贪玩儿,没上你舅舅家去?”
“我去了……”
“那钱呢?”
“我舅舅……他跑了!”
“什么?你舅舅跑……跑啦?”沈亚斋勃然大怒:“他为什么跑了?他怎么跑了?他不应该跑啊!”恍然大悟地:“噢,我明白了,他跑了就是想赖着不给我钱哪!你舅舅真是大王八蛋!大大的王八蛋!……”
上官淑琦实在忍受不下去了,说:
“姐姐,我一会儿也呆不下去了!说什么我也得走了!”
上官淑花愣了一会儿,泪凝于睫,默默点了点头,说:
“那也好,回去吧,回去也好。妹妹,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在这个家里拿不起事儿来,你别怨姐姐。”
上官淑琦不愿意叫时候难过,连忙安慰她说: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咱姐妹能够见见面,在一起住几天,我就算没白来……”
“哇……”正房突然传来狗剩儿的大哭声。
淑琦和淑花急忙掀起门帘,只见沈亚斋正在用藤条抽打狗剩儿。
狗剩儿捂着脑袋,哭着说:“……我舅舅的官司……输了,县里下来人要拿他……他吓跑了。”
“你妈的娘家人多了,你舅舅跑了,找别人要啊!找你舅妈,找你姥姥,找你姥爷都行啊,你怎么就不开这个窍?你真是个饭桶加窝囊废!”
“我姥爷家的人说,都是先生的呈子写的太坏,才害得我舅舅输了官司,他们还要找你来算帐呢,更甭说给钱了。”狗剩儿哭道。
这几句话犹如火上浇油,使沈亚斋更加怒发冲冠。
“什么?简直气疯了我了!”沈亚斋虎吼一声,揪住狗剩儿的小辫,把他摔倒在地,踢了几脚,挥起藤条,没头没脚地抽打狗剩儿。
狗剩儿在地上来回乱滚,鬼哭狼嚎,其声甚惨。
上官淑花急忙出来劝道:“大爷!大爷!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沈亚斋一把将上官淑花推了个趔趄。
上官淑琦连忙出来扶住上官淑花,怒视着沈亚斋。
沈亚斋又抽了狗剩儿两下,气冲冲地喘着粗气骂道:
“你这个不中用的小王八蛋儿!你,跟你舅舅,还有你姥爷一家子混蛋,都应该枪毙!我沈亚斋好歹读了两年大学,没有一个人不佩服我的学问!你们嘴上流着青鼻涕,斗大的字儿认不了一笸箩,敢说我写的呈子不好?气死我了!真他妈的气死我了!”
“别生气,别生气了。”上官淑花苦苦相劝着。
沈亚斋自认真理在握,他要把自己的真理向所有的人宣讲出来。
“淑花,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呀。他舅舅和人打官司,求我给写呈子,讲好了给我一块大洋。呈子写完拿走了,到现在不给钱。我叫狗剩儿去要,哪知他那浑帐的舅舅跑了不说,他家里人还赖我呈子写的不好。妈的,赖钱不给,一群满脑袋高粱花子的臭混蛋!赖我的手笔不好,真敢胡说!就凭我沈亚斋这一肚子的柴禾……呸,我都叫他给气糊涂了,一肚子的才学,会连个小小的呈子都写不好?真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