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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抚州归来(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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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进清雅居,楼上传来争吵声,然后是瓷器破碎之声。刘墨正准备上楼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旁边一个矮小的身影径直越过。
小安子本就一直谨慎,冷不防让人撞了过来,脸色惨白地拦在刘墨面前,开口欲问罪。谁知那人直接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再仔细一看是清雅居的小伙计,估计上面一片火热,他是去劝架的。
刘墨轻轻咳了一声,正要责问,小安子又默默退到一旁,横在楼梯口的障碍物没了,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小安子紧随其后。
二楼此时人本就不多,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坐在座位上看热闹。众人视线所落之处,一个宽大的身影出现,可能是过于气愤,肩头微微颤动。因为是背对着刘墨,他只能看见那宽大的身影像是一个人唱独角戏一样,嘴里谩骂着什么,很是生气。
“两位公子别吵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小伙计在一旁大汗淋漓地劝道。
最后宽大身影转身,刘墨这才看清对面的那人。和宽大身影相比,他确实瘦小许多,难怪完全被笼罩在阴影之中。巴掌大的脸上透着不服气,眸子里冰冰的,双手叉腰,好不硬气。再看那个宽大身影,身躯凛凛,仪表堂堂,怎么看都是个贵族子弟。
不知道二人到底在争执什么,高大的男子面容扭曲,双拳紧握,青筋凸显,似乎下定决心做什么,猛地回头,还未说话,只听得背后冒出一个年轻的声音:“这位公子,不过是意见不合罢了,不至于动手吧?”男子微微一愣,再看旁人目光,皆是对他嗤之以鼻,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挥袖离开。
刘墨突然出声,小安子的一颗小心脏立马提到了嗓子眼:我的小祖宗啊,您可别惹事了。毕竟那个高大男子看着身强体壮,刘墨这个身板怕是挨不上两拳就眼冒金星了。若是被太后知道皇上出来又挂彩了,那他这条小命别想要了。
高大男子每踏在阶梯一声,小安子的眼皮就跟着跳一跳,他担心那人万一气不过,又跑回来生事。不过最后脚步声消失在门口也没见到再有人上来,小安子暗自呼出一口气。
这时刘墨已经和那个瘦小公子聊了起来。小安子用手擦过鼻尖,静静站在旁边。
“多谢公子仗义执言!”瘦小公子拱拱手,笑道。
刘墨觉得只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看他如此客气回礼,竟有些不好意思。
“哦,对了,方才你们在争论什么?”
瘦小公子轻轻一笑,一句话带过:“没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刘墨不再多问,这边小安子看出来有好几个时辰了,忍不住在旁边催促着。
“敢问公子姓名,让在下也好知道感谢的是谁。”瘦小公子道。
“额……”刘墨摸摸脑袋,哈哈一笑,“不用这么客气,我叫莫流,你呢?”
瘦小公子道:“在下苏玉。”
苏!刘墨突然想起苏安远,不知道官船到了没有,漱儿也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见他心不在焉,苏玉连喊了几声:“莫公子,莫公子……”要不是小安子提醒,估计刘墨都不知道莫流是谁了。抬头正好撞进那双清冷的眸子,莫名的熟悉感扑来。
“你认识苏安远吗?”苏玉一顿,眸子里有了波澜。
这一刻刘墨可以肯定这个苏玉和苏家有关。他没有问是否认识苏梅,而是苏安远,看他的神色,应该是苏家人。判断出这个,刘墨不禁觉得亲切许多。
显然是没想到身份被识破,苏玉颇为无奈道:“未曾想在这里竟然遇到了兄长的旧识,莫公子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便不要在兄长面前提起。”
刘墨洋洋得意,听见这话,不解道:“这是为何?”
苏玉犹豫道:“若是兄长知道我在清雅居惹事,定会责骂一番。”脸上很是为难。
“我当什么事呢,你放心,我决计不会说的。”刘墨笑道,走过去长臂一捞,搭在苏玉肩头,“苏家都是才子啊,刚才我在楼上可是听见你字字珠玑,把对方驳得说不出一句话。”
苏玉身子一僵,转头看着款款而谈的刘墨,仿佛出了神。
回宫路上,刘墨心情甚好,嘴角微扬。小安子跟在身后,满脸懊恼。
“小安子,你在想什么?”刘墨看他从清雅居出来,脸色就十分不好。
小安子小心翼翼道:“公子,奴才瞧您很是喜欢那个苏玉嘛。”
闻言刘墨摸摸下巴,点头:“是啊,他可比苏安远看着顺眼多了。”果然还是醋邺侍卫和苏大人走的过于亲近。小安子这下心安不少,方才他居然还担心皇上是不是已经把邺侍卫抛之脑后了。
邺漱才走没多久,官船便到了抚州。苏安远知道皇上把苏平海派来了,早就准备好一切等在岸边。接了苏平海一行人下来,当天便是要去勘察水坝四周的情况。不过苏平海却要休息一晚,说是奔波数日,众人都身心俱乏。
徐然从来都是个急性子,冷笑道:“不知者以为钦差大人来了,其实不过是个修工。”意思就是说苏平海明明只是个主事,却端着钦差大人的架子。
之前苏安远和徐然处事,苏平海就听说他有意刁难,所以对着徐然很没有好脸色,哼道:“徐大人好大的脾气,老夫虽然品阶不及你,但是奈何皇上器重。不像某些人,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你……”徐然瞳孔扩大数倍,恶狠狠地瞪着苏平海。
苏安远自然知道徐然只是心直口快,心系抚州百姓,从中劝道:“父亲,此事不可拖。不瞒您说,皇上之前派了邺侍卫过来查看,要求徐大人监督水坝的修葺进程。”徐然看过来,嘴巴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堵在了牙口。他怎会不知,邺漱根本没说过这话。只是没想到苏安远会站在他这边,不禁再次刮目相看。
苏安远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颔首,又道:“父亲,刻不容缓。”
苏平海听见这话,气焰顿时灭了大半,眼睛不时去瞟徐然的脸色,额头竟冒出细小的汗珠,答道:“那是,我们现在就去。”
哼。徐然嗤笑一声,扬手走在前面。果然是势利的奴才模样,居然吓得腿都软了。不过可惜苏安远,生在这样的家族。值得庆幸的是,苏安远和他老子不同。
邺府。
邺致霖这几日眼皮跳得厉害,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早起的下人路过客厅,看见里面隐隐约约有个身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喊人,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一阵的咳嗽声。
“老爷!”下人走进去一看,果然是邺致霖坐在厅上,闭着眼睛,眉头紧蹙。下人正要靠近,邺致霖睁开眼突然捂住嘴猛烈咳嗽起来。
下人慌忙喊了人过来,顺道请了大夫。邺致霖毫无睡意,便坐在客厅等邺漱她们回来,这才受了凉。下人们看着自家老爷形容消瘦,眼窝深陷,不禁叹气,这小姐太不懂事了。
送走大夫,管家命人去煎药。这时锦竹欣喜的跑进来:“老爷,少爷小姐她们回来了。”
邺致霖一听,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才往前走了几步,一个娇小的人影就奔了过来,紧紧抱住他:“爹,我回来了。”
揉揉邺恬的头,抬头看见邺漱跟在后面一言不发,道:“没事就好。”说完又咳嗽起来。
邺恬急忙松开邺致霖,看父亲的脸发黄,担忧道:“爹,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着凉了。”邺致霖看见她们平安归来,眼睛有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越过邺恬,在邺漱脸上有着查不可觉的喜悦。
本来邺致霖想了很多处罚邺恬的法子,可是一见到她就一句责骂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嗔怪她不懂事。
回到邺府,邺恬被下人都重重围了起来,关心这关心那,好不热闹。只有锦竹站在一旁,偷偷抹眼泪。邺漱抱胸看着,忍不住走过去安慰道:“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你了。”
锦竹立即抹干泪水,啜泣着扯开笑脸:“奴婢开心。”
邺漱伸手敲了敲她的头:“笑的真难看。”虽然是用训斥的语气说的,但是动作很是轻柔。
再看邺恬,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清澄明亮。
邺漱回来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到了皇宫,刘墨哪里还坐得住,马上派人召她进宫。
穿过宫门,走在熟悉的青石路上,心情突然紊乱,胸口处不断的狂跳。小安子听到脚步声骤停,回头见邺漱一脸茫然地捂住心口,以为她不适,开口询问:“邺侍卫,可是身体有恙?”
邺漱摇头,继续往前走。
不知为何,明明才离数日,怎地仿佛过了许久。
红墙黄瓦,朱门阙楼。踏上白玉台阶,向着那道负手而立的修长身影走去。他背钩金黄五爪龙纹,头戴十二旒冕冠,不恶而严。
邺漱上前,未来得及说话。那身影转过来,刘墨眉飞眼笑地一把抱住她:“你终于回来了。”
“是。”邺漱呆呆答道。
刘墨皱皱眉,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怎么瘦了!”这腰上都快没肉了。
邺漱瞪大双眼,将刘墨推出半臂远,脸上有羞愧,有气愤,却是一言不发。
“你怎么啦,是不是路上太苦了?”刘墨无辜地望着她,对自己的恶习不以为意。
邺漱垂下头,声音嘶哑:“没有。”
小安子在外面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捂嘴偷笑。现在的邺侍卫耳垂透红,俨然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这看得多顺眼,哪像先前那个苏玉。他撇撇嘴,余光正好看到走来的玉巧儿,连忙走上前:“巧儿小姐。”
玉巧儿手里拧着一个食盒,向殿内探探身子,什么都没看到,因为小安子挡在了前面。看见那张笑脸,玉巧儿就浑身不舒服,但是有求于人,只好恭恭敬敬地问道:“皇上在里面吗?”
小安子一看就知道她要干嘛,立刻做出为难的表情:“巧儿姑娘,皇上正在议事呢,奴才可不敢上前打扰。”
玉巧儿抿嘴,朝里面又望了一眼,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是我刚刚看见邺侍卫进去了。”
小安子“嘿嘿”一笑:“可不吗,皇上就是和邺侍卫议事。”
“和邺侍卫能议什么事。”玉巧儿道。
小安子这厢却是不说了,半鞠躬请她回。玉巧儿吃了闭门羹,只好失落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