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不流泪》饭团子转

7、你是谁哥

　　坐在前厅的椅子上我头疼地死命揉脑袋，我对面坐着一个二十多岁，剔个半月头梳辫子的年轻人，镇定地喝着茶叶末，面不改色，细看还是挺英武精神的，可是我现在对他的长相实在没什么兴趣。
　　住进苏府没两天，我就发现我娘那些不靠谱的想法不是遗传自我那不曾谋面、想象中的穿越姥姥，而是完完全全遗传自我那貌似钟馗心似韦小宝的姥爷。
　　比如某天吃完饭，他把我叫到屋里，对着镜子幽幽地问我，厨房的小翠是不是对他心生爱慕，他很矛盾，他这辈子只会爱我那红颜薄命的姥姥，可又不想伤了小翠年轻的感情，让我给他出出主意。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差点让茶水给呛死。
　　拿着沉甸甸的银子，我硬着头皮问小翠晚饭时干吗一直盯着老头子不放，小翠先是一脸迷茫，然后一拍大腿，告诉我她看见老爷嘴边粘着一粒饭粒，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说清楚。我拍拍小翠的肩膀，夸奖她做的好，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我捂着自己鼓鼓的银袋子笑得更加开怀。
　　再比如，某天老头子练太极把腰闪了，听听听听，这可是练太极，不是练降龙十八掌，他竟然把腰闪了。老管家埋怨道，那么大岁数，还是小心点好。当天晚上，我被迫像个疯狂的追星族一样在他院里大呼小叫，惹来一帮人在院外偷看到老头子把两个大铁锤舞得虎虎生威。
　　黑乎乎的夜里，老头子摸着花白的胡子偷偷笑个不停，我掂掂纸糊的铁锤，再次感叹自己作假的手艺果然高超，顺便摸着银袋子笑得理所应当。

　　话说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那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小姐，门外有个年轻人，说是找玲珑。”翡翠急匆匆跑过来叫我，我不习惯让别人跟着我，就把老头子的丫头翡翠借过来临时充充场面。
　　找玲珑？“男的？”
　　“嗯。”
　　无尘那死孩子才回去几天就耐不住寂寞跑下山了，住持和大和尚们会更加幽怨的呀。我拍拍身上的灰，起身准备出去好好教育教育妖僧。转念一想，不对呀，翡翠认识无尘，听这意思不像是无尘。
　　“你认识吗？”我转身问翡翠。
　　“不认得，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我问他找玲珑什么事，他也不说，我让他在前厅等着，过来问问你的意思。”翡翠仰着头认真思索了一下回答我。
　　玲珑外面还有我不认识的男人？不行一定要去看看，我对正忙着绣花的赵大娘喊：“赵大娘，我离开一会，你替我看着锅，别胡了锅。”也没等她回话，我和翡翠就赶到了前厅，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找玲珑的还挺好看的男人。
　　“你找玲珑？”我坐在他对面，敲敲桌子，翡翠立马上了杯好茶——给我，这人是什么目的还没弄清，不能上茶，省得浪费。
　　“纪姑娘……”
　　他还没说完，我一伸手，拦住他接下来的话：“叫我婉月姑娘、月姑娘、婉月，叫什么都行，就是别叫我纪姑娘，更别叫我苏姑娘。”我不愿意姓纪，更不愿承认和那个老头子流着相同的血，所以都不要叫我的姓。
　　对方犹豫了一下，估计是觉得别的称呼有些不太合适，不过看我态度坚定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说：“婉月姑娘，在下姓年，前两日在山上见过姑娘。”说到这，他顿了顿，瞧了我一眼，我心想敢情那天档道的也有你一个，怎么？心虚了？
　　男人看我不支声，继续说道：“姑娘身边那个丫鬟，与在下十年前丢失的妹妹十分相像，听说她是贵府的丫鬟叫玲珑，正巧我那个妹妹闺名也是玲珑。不知可否让贵府的玲珑姑娘出来见一见。”
　　不是吧，丢了十年你都能找回来，早知道就让玲珑改个名字了，你家里人不是一天到晚欺负她吗，你跑来把她找回去干嘛？不行，绝对不能把玲珑交给你，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你看看说了这么半天也没给你倒杯水，翡翠呀，上茶、上好茶，知道吗！”先岔开话题，翡翠机灵的把那些陈年茶叶末沏好了，恭敬的放到那人面前。然后就回到了开头那幕。
　　“我家玲珑自小和我一起长大，生在纪长在纪府，绝对不会是你妹妹，你一定看错了。”
　　“是吗，可是在下听说婉月姑娘是前几日才带着玲珑姑娘从寺里回到纪家的，而纪府以前也没有这么位玲珑姑娘。”玲珑他哥面不改色地喝着茶，我说得他好像根本没往心里去。
　　调查的还挺清楚，直接说那是你妹不就完了，少跟我这拐弯抹角的。
　　“你刚刚说你姓什么？”先打听打听有没有背景，没有背景就直接赶出去。敲敲桌子示意翡翠换杯茶。
　　“在下姓年，年羹尧。”
　　“噗”的一口水全吐在弯腰替我换茶的翡翠脸上，茶水顺着她的脸一滴一滴地滴在桌上，那样子还真的很好笑。我努力憋着笑，使劲用手帕给翡翠擦脸，一个劲道歉，这时候再好笑也不能笑，翡翠会发飚的。
　　“那个，”我转头看着对面的历史知名人物，接着编瞎话，“玲珑真的不是你妹妹，自小她就和我住在寺里，可能离家十几年，别人都不记得了。”
　　“这样呀。”年兄也不说相信还是不相信，就说了毫无价值的三个字。
　　看看天色，估计再过一会玲珑就要回来了，千万不能让俩人碰上，我清清嗓子一口气说：“你看我今天还有事，就不留你吃晚饭了，希望你早日找到你妹妹，翡翠送客。”
　　翡翠过去拦下年兄正准备喝的茶杯，一伸手，明白地表示“你可以走了”，翡翠从别人手里夺碗、夺杯子那是一绝，从没失过手。
　　年羹尧看看我，又看看翡翠，毫不介意，微微一笑：“今日是在下唐突了，日后等婉月姑娘有时间再来拜会，在下先告辞了。”说完一施礼，就准备走了。我心想你哪天来都唐突，我哪天都没时间。
　　可是呀，我怎么这么讨厌可是呀！计划赶不上变化，年羹尧正准备走，就传来我小翠清脆婉转的声音：“小姐，快来看看我们都买了什么好玩意儿，玲珑姐的眼光就是好，你肯定喜欢。”
　　小翠，你是王熙凤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小翠话还没说完，我还没来得及用花瓶把年羹尧砸晕，玲珑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线之下了。时间静止了，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遥望，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然后玲珑说出了惊天霹雳的两个字：“二哥？！”天呀，谁来扶我一把。
　　“不好了！”又怎么了？“失火了。”
　　“小姐”翡翠扶着我，看着外面慌乱的人，“你觉不觉得这些人跑的方向有些熟悉，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我茫然地看着慌张的家丁，突然一拍大腿，我的养颜美容汤！赵大娘你都不替我看着！我的屋子呀，我大叫一声，拉着翡翠玩了命的往回跑。
　　事后，玲珑、年羹尧、还有我三个人坐在玲珑屋子里，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你别看我，这是玲珑的屋子，她没让我出去，你就是看死我，我也不出去！
　　“当初玲珑是让你家里人故意丢了的，你现在想认就认，没那么容易的事！玲珑在我这吃香的喝辣的，比起回你那个倒霉的家好多了，我不会让玲珑跟你走的。”我先开了口，这时候要先声夺人。
　　“月月，你先出去。”
　　玲珑你竟然让我出去，太伤我的心了，我不情不愿的起身，回头狠狠瞪了年羹尧一眼，还笑你还敢笑！真是的，不就冒个烟吗，一帮人瞎咋呼。说到底要不是你，我的屋子也不会差点烧了，我也不会这么狼狈。
　　“月月，出去记得先洗脸。”
　　这回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年羹尧你就是祸水！

　　我在屋外一遍遍转圈，盘算着时间，再过十分钟、不，再过五分钟，要是年羹尧还赖着不走，拖我也要把他拖走。
　　“小姐。”翡翠小声叫我，我不耐烦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有话快说，姐姐我心情很烦躁。翡翠忧郁地瞧着我，然后幽幽地说：“挺贵的石板，都是从江南运过来的，小姐你就别蹭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盯着脚下被我转来转去踩的有点变色的地砖，撇撇嘴，心想一看就是假冒伪劣产品。心里虽然这么想，我还是老老实实盘腿坐到石凳上。
　　也不知等了多久，只知道翡翠夜宵都吃了两顿，我还是很没用的蹲守在门外，一遍又一遍重复五分钟的决定。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猛地站起，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蹲的太久，腿一麻，我的身体以极不优雅的姿势朝面前的身影栽了过去。听着头上那努力克制的笑声，我真的是羞愧难当，并且就此立志再也不蹲着等人了！
　　一把推开年羹尧，对他那句“婉月姑娘真是有趣”的话，自动选择性耳聋。等那个祸水走远了，我才揉着不争气的小腿偷偷埋怨。
　　玲珑站在我对面，告诉我，她要和年羹尧回家。我突然打了个哆嗦，没来由感到一阵寒冷。直起身子，我跟玲珑两个人面对面，静静聆听晚风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