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太子》木言小榭

3、第 3 章

　　师尊带着我走进封隽殿。
　　没有任何人通报，他直直地朝正中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走去，我只有低着头，慌慌张张地跟着他。
　　“参见主子。”师尊微微地拱了一下身。
　　“你去哪了？”一个低沉而调笑的声音说道：“我都来好一会了。也不见你人影。只能在这里跟各位当家大眼瞪小眼。”
　　我傻傻地笑起来。
　　“咦？你身后的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刚问完，我就感觉自己好象一下子飘了起来，等我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嘴角噙着不知名的微笑，斜长入鬓的眉挑了起来，几丝青发掠到了眼前，俊美秀逸的脸庞已脱离了少年的羞涩，成熟而邪魅。
　　狡黠的眼珠子转了转，眉毛却越皱越紧，“眉毛太粗，嘴巴太大，鼻子太憋。”末了还加了一句，“不及格。”
　　他每说一句，我的头就低了低，脸色通红，初见他时的喜悦懵懂之感，快被他慢慢地消磨尽了。
　　底下的人低低地哄笑着。
　　他紧盯着师尊，狭长的眼慢慢眯起，缓缓开口：“他就是狸猫吧。能让‘师父’你这么放在心上的，倒还真没有几个。”蓦地，他的声音冷洌起来，“但七月楼不养没用的人，这是七月楼的规矩。你不会忘了吧？”
　　师尊跪了下来，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属下没有忘记。属下已指派狸猫出行任务。”风吹起他的白发，一瞬间我竟觉得师尊是在伤感，似乎我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一样。
　　他懒懒地笑了，青绸金线，蛟龙攀在上面，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长塌，乌亮的发散在榻上，慵懒而撩人。
　　“你知道就好。”他慢慢悠悠地说着，就像说着无关紧要的事,“若他失败了，就不用再回来了。”
　　“好。”师尊仅仅简单的一个字。
　　我的心里有些黯然。微微抬起头，想看看那张在雪地里吸引了我所有神智的脸，却正对上他凛然的目光，心里不禁又快了几拍。
　　他缓缓伸出手，修长骨感的手指抵在我的下巴上，轻轻转动我的脸庞，看着我的脸如煮熟的螃蟹似的越来越红，不禁挑了挑嘴角，低声笑起来。
　　我呆愣地看着他的笑颜，一时间，花落缤纷千娇百媚，也不及那笑容耀眼。
　　“你们坐吧。比武可以开始了。”他放下手，敛去笑容，懒懒地向后靠在塌上。
　　师尊在他的左侧坐了下来。我在跪着的人群中寻找胡廉，看到了他，忙按着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小步朝他跑去。
　　刚跪下，胡廉就紧张地拉了拉我的衣袖：“你要出任务？”
　　我点了点头。
　　他看了我良久，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叹气，是不是因为，他也觉得我不行？
　　我偷偷地抬头看那人，他正有些百无聊赖地吃着潘族进贡的葡萄，身边已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些美人，用那纤纤玉指将晶莹的葡萄放进他薄而优美的唇中。
　　我忘不了那天的雪，那天的梅香，忘不了那天的他。
　　你看着的，到底是谁？
　　你想着的，到底是谁？
　　我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了。
　　疼痛间听到他低沉调笑的声音，好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响着：“段玉京...你这儿似乎没什么美人...”
　　“主子，”二当家的声音有点无奈，“这是比武，又不是比美。”
　　“要说美人。棉堇可算一个。”他看向座下右下侧之人，目光里满是笑意。
　　我强打起精神，看向他所看之处。
　　原来今天来的不止七月楼的人。还有一个人，穿着朴素的青布衫，唇红齿白，眼里闪烁着精明的神色，悠悠地喝着酒。
　　他的笑意加深了，微微地转过头，对着至始至终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说：“褚牙，你去坐。你的军师在那悠闲地喝酒，你这个将军怎么能不喝点？”
　　褚牙？大当家？狼牙将军？
　　狼牙将军在东煌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是在东煌国，在中原各国中都是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名字。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同他的军师一起，防内御外，阵场杀敌，功绩显赫。
　　外头没有人知道，狼牙将军褚牙正是七月楼的大当家，他的将军府，就是七月楼。
　　轩辕龙御一向是个礼贤下士的人。但今日将那军师带来这不为外人所知的七月楼，不得不说仍是对他足够的信任。
　　我看着那个喝了酒，脸色已有些微红的军师，心里竟有些不舒服。威武挺拔，一脸沉默肃穆的褚牙在他身边坐下，那军师为他倒了酒。他仰头而尽。
　　“要说美人之首，”轩辕龙御品了一口酒，狭长的眼扫过全场，落在二当家脸上，他微有些醉意，问道：“玉京，你可知是谁？”
　　二当家笑笑，说：“这你可考不到我。昔日最美的，自然就是七月楼的影姬，可惜失踪了。现在也没人知道她在哪。现世之日，最美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轩辕龙御佯作不知情，笑着问：“哦？”
　　段玉京作神往之态：“肤若凝脂，霜雪之肌，点点殷红，唇若春日，三千青丝，飘若纤尘，玉玉凤眉，眸似寒星。”
　　他站起来，向轩辕龙御拜了一拜，“南仪国太子，梅轩。”
　　轩辕龙御大笑起来，“你还真够老实的。”说着，竟也叹了口气，“如此美人，从未相识，可惜啊。”
　　“但天下总是一物还一物。”段玉京感慨道：“虽说梅轩有天人之资，只可惜却也只是个空脑袋。”
　　轩辕龙御的眉毛挑了挑。
　　“我常年在各国走货，流言听了不少。未必不是空穴来风。梅轩资质愚钝，南仪国现由摄政穆王统摄。”
　　轩辕龙御冷笑一声。
　　“哎哟，真是的，”忽地一个声音娇滴滴地响起，“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吃着锅里的想着碗里的。”红姬翘起兰花指，端了一杯酒喝下去，末了擦擦红唇，说不出的撩人。
　　“过来。”轩辕龙御笑着，眯起眼睛。红姬款款而去，一声低呼，已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的心不知怎地，收缩了一下，和那时常的心悸很相像，却有不同。而头痛，早已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消失了。
　　轩辕龙御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红姬的唇，忽地，低头吻了过去。
　　所有的人同时低下了头，连台上原本武打的火热的两人也不知所措，猛地跪了下来。
　　轩辕龙御吻地有些漫不经心，身下的红姬早已晕的不知东南西北，他的余光扫了全场，在我直直看着他的呆滞目光前停了下来。我看见他的眉皱了起来。
　　吻毕，带出的银丝缠缠绕绕，像根根线，绞的我的心有些疼。
　　“还请主上摆驾凤鸾阁。”师尊开口了。
　　轩辕龙御放开红姬，红姬一脸通红。他邪邪地一笑：“不用了。继续比。”
　　红姬像是有些失望，又回了自己的位子。
　　比试继续进行，他打了个哈欠，斜躺在榻上，微微张了嘴，让在一旁的美人将壶中的琼浆玉液慢慢地倒入他的嘴中，末了，他舔舔嘴唇，然后支着头，微眯着眼看着台上的比试。
　　七月楼每年都会举办两场比试，用于重新确定排名。但五年来七位当家的位置虽屡屡被人挑战，却从未变过。今年七当家白须老道收落刹为徒，恐怕在不久之后，落刹便能替代七当家的位子。
　　落刹虽然一向看不起我，但是我却还是崇拜他的。他是这几年来出去次数最多而能够活着回来的人。为主子为七月楼不知铲平了多少挡路的狗。强者至上，这是七月楼的宗旨。
　　比试一直进行到下午，排名却没多大变化。轩辕龙御在打了九九八十一个哈欠之后，决定先摆驾回宫。跟着他一起走的，是将军褚牙，和军师棉堇。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姿态优雅地走出大殿，看着他停下脚步，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回头扫了师尊一眼，然后将目光定在我的身上。
　　“你。”他淡淡笑了，“明天来龙轩阁。”
　　说着，转过头，青丝飘荡，斜斜的影子刻在地面上，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