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日朝暮》上天去

3、藕花2

　　门刚开了一条小缝，薛煖就砰得一声砸进了穆春衣的怀里。
　　穆春衣木着脸，感到睡眠不足的恶果慢慢显现了出来，最起码她有一丢丢想把薛煖丢出去的冲动。
　　然而这份冲动下一秒就很快消失了。
　　她发现薛煖胸前的衣服快被血浸湿了，自己的鼻腔里充斥着血的腥气，这让她的胃开始翻腾。
　　薛煖好不容易抱住了她，终于回过神来，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喘：
　　“阿穆，快跑！我们快跑！”
　　薛煖扯着穆春衣，拔腿就往外跑。
　　发生了什么？
　　穆春衣很想让薛煖停下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了，但是这相似的情景，熟悉的血腥味，让她不由自主陷入了恐慌，那个深黑的夜里发生的事好像再一次重演，血腥味，黑夜，颠簸地奔跑。
　　但是好像来不及了。
　　身后传来了细微的破空声，穆春衣木掉的脑袋不知为什么却能清楚地捕捉到这一丝声音，她的脑海里开始回放上一次发生的事情。
　　破空声，被拉进了怀里，锐物刺破血肉的声音，娘亲剧烈的气喘声，还有冰冷的和温暖的液体同时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下意识将薛煖扯了过来抱在了怀里，她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想，但那种情势急转直下时的空茫感又让她无比熟悉。
　　但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穆春衣睁开眼，黑夜中凭空出现的那个人的轮廓是如此的熟悉，她不敢相信地咬紧了下嘴唇。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平时吊儿郎当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无比正经。
　　穆春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怕自己多做的一件小小的事会让事情再次失控，超出她的想象。
　　“乖，别怕，没事了。”
　　穆春衣看着蹲下身来的谢凌茫，他好像只薄薄地披了一件外衣，头发没有挽起来，散乱地披着，比他平时金缕羽带织金厚履的样子朴素了许多，看起来挺冷的，但她却觉得无比心安。
　　“谢谢你。”
　　谢秋懵了一下，然后扬起唇角，这真的是他有史以来最为真挚的笑容了，他摸摸穆春衣头顶的毛，心里却有些担心这小丫头是不是被吓出了毛病。
　　下一秒却见那丫头把怀里的小胖团放在了一边，朝自己挪了挪。
　　谢凌茫感觉到冰冷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那软软的小丫头悉悉索索地靠近，然后听到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我，我真怕……”
　　再然后那丫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猛烈地抽噎，像是呼吸不过来了一般。
　　谢凌茫试探着抹了抹那小丫头的脸颊，果然触到一手冰凉。
　　他暗自叹一口气，将面前这个小丫头往自己胸前抱，另一只手拉下外衣给小丫头缠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一把揪过旁边那个胖团子，准备一同运回穆山门给他准备的客房。
　　穆春衣自己还好，只是被谢凌茫突然的动作搞得有点懵，然而被夹在另一边的薛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以为自己刚摆脱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她弱弱地想要叫叫穆春衣，又怕自己的声音惹得谢凌茫生气之下，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最后只能憋着泪什么也不敢说。
　　幸好他们一落地，穆春衣就绕过谢凌茫来看薛煖，她轻轻拉住薛煖的手：
　　“煖煖，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煖小声抽泣着：
　　“阿大……保护我，中箭了，阿二……阿二，让我快来找你，带你一起跑。我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穆春衣还想问些什么，却被谢凌茫突然抱了起来。
　　“我让秋筹带这个胖团子先去洗澡了，你要洗吗？”
　　穆春衣下意识点点头，然后才意识到谢凌茫是故意打断的，她看向谢凌茫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道：
　　“这……是我不该知道的事么？”
　　她虽然小小年纪，却在以往的七年里知道了，有许多事，是小孩子不该知道的，或许是因为小孩子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吧。
　　谢凌茫蹭蹭她的脸蛋，低低地“嗯”了一声。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说。
　　穆春衣乖乖地不问了，她看向被秋筹握住小手的薛煖，小声安抚道：
　　“煖煖，别怕，你现在很安全了。”
　　她指指秋筹：“这个姐姐会带你去洗澡睡觉的。”
　　微蹲下身的秋筹试探着握住了薛煖的手，轻轻地引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谢凌茫抱穆春衣进屋，边让一旁的春筹拧干个帕子来。
　　他接过春筹手里的帕子，准备给穆春衣擦擦脸。
　　“……”
　　穆春衣把脸往后挪，然后用短短的胳膊隔开谢秋的手，并从谢秋手里抽出了那张被拧干的手帕，闷闷地说了声：
　　“谢谢。”
　　然后给自己胡乱地擦了脸。
　　刚刚还软软地求抱抱，这小丫头。
　　谢秋咋舌。
　　穆春衣好像恹恹的，什么话也不大想讲，只是乖乖的，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
　　就连谢秋伸手去捏捏她的脸颊，她也只是默默地往后撤了撤，完全只是象征性的反抗。
　　谢秋只当她有些被吓到，让秋绒给她洗漱了以后，就将她安放在自己房间的小榻上，给她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昏黄的烛光下，穆春衣整个人都陷在厚厚的被子里，眼睛微闭着，睫毛轻轻动着，投下一片摇晃的阴影。
　　谢秋看了，只觉得可爱极了，极想把她带回谢君台，让他藏了一箱子的小玩偶们陪着她，热热闹闹地凑一起。
　　是的，如今势力最盛的门派之一，隐隐有登顶之势的谢君台，下一任继承人，也是有史以来最早将谢家剑法练到第三层的翩翩公子，他喜欢藏小玩偶，越是可爱的越喜欢藏。
　　谢秋越看穆春衣，越觉得自己心中无限柔情，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轻轻地拍拍穆春衣的小被子，迷之微笑地柔声道了一句：
　　“晚安。”
　　然后便熄灯上床了。
　　他其实一向睡得颇早，今日之事，着实干扰了他的作息。
　　这屋里一片寂静的黑暗，过了一会儿他便昏昏欲睡了。
　　突然听得穆春衣略带呜咽，而含糊不清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阿大，他给我做过小蜻蜓的风筝，阿二给了我第一柄小剑。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我……是不是真的不详。”
　　“娘亲……”
　　她想必以为我睡着了。
　　谢秋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那呜咽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谢秋只觉得整颗心酸酸的。
　　他起身，也不说话，只是将穆春衣整个小人带棉被都抱了起来，放在了床的内侧，他在她头顶轻轻地吻了吻，然后将整个团子抱在了怀里，然后缓缓地拍着穆春衣大棉团。
　　眯上眼继续睡了。
　　怀里的团子似乎僵了一下，又软了下来。
　　片刻之后，那团子挣了挣，似是长出了两只小手，虚虚地捏住了他的衣角。

作者有话说

　　给薛薛小姐取的名字，过了这么久都给忘了，还百度了一下这个字怎么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