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同桌而食 ...
-
颜柯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静静的看着廊外的雨水，也不知站了多久，就连景瑜走近了都没反应。
宁阳西确实很忙，看景瑜没有再说什么，跟颜柯请示一下就离开了。景瑜习惯性的站在颜柯的右手边，暗暗在心里组织语言。不是她有多紧张，而是她真的不太会说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议事厅，颜柯端坐在雕花楠木椅上，也像是在组织语言，隔了一会才开口，一字一句的说的很慢，像是迁就景瑜：“地龙翻身，运城受损不是最严重的，多阴雨连绵，百里外的青山镇，地龙翻身后暴雨不停，河口决堤，一片汪洋。”
就算颜柯已经尽量直白，这么长的一段大庸话对于景瑜来说过于拗口，她并不能全部理解，好在景瑜这两天听的类似的词语也不少，回去还特地请教过那个清秀妹子，吃货小霍被征调，陪在她身边的大部分时候是这个话不多，没什么存在感的妹子，名字叫“闵雯”，闵雯应该是个典型的江南温婉美女型，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的却每次都在关键点上，所以颜柯的话虽然全部听懂有些吃力，但是她抓住其中的关键词，还是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颜柯看景瑜理解，就继续一字一顿的往下说：“既然你能判断地龙翻身的前兆，我是否能理解在你们的部落是不是也有地震后持续降雨的处理方法？”那本太祖收集的那本应对措施多注重防患于未然，以及修固躲避空间，对暴雨后的处理不过寥寥几笔带过，这几天他翻遍了古籍典册，均没有找到切实可行的方法。直到刚刚看到景瑜笑靥如花的和宁阳西说话，那晚地龙翻身脱险后，他便命宁阳西放下手里的计划，回来全力教导景瑜说话，一边加大力度命“闻风”调查景瑜，调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就连宁阳西记录里的“夏岛”都没找到。而这一切的看似“毫无破绽”，反而让颜柯更加防备。
但是青山之危，迫在眉睫，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出去看，可以吗？”景瑜的一句简短的大庸话说的磕磕巴巴的。景瑜不会骑马，颜柯迁就她步行，并没有带他的贴身小厮，细雨蒙蒙中，两人各撑一把油纸伞出门。
运城的街道修葺的很宽，足以并架两辆马车，这也是运城损失并不严重的原因之一。地震发生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慌张的跑出来，真正被压伤致死的也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受轻伤，多是一些财产损失。所以经过一周的休养生息，至少看上去除了没来得及休整的断壁残垣，以及街道上稍显冷情之外并无其他不同，行色匆匆的行人，零落的几个小摊贩已经开始贩卖一些紧俏商品，憨厚朴实的汉子们已经集结起来修葺被摧毁的房子，甚至还有顽劣孩童故意用力从他们身边跑过，然后又是心虚又是得意的大笑跑远，徒留溅起一朵朵小水花，盛开在这平凡的街道。
“地龙翻身，运城多阴雨连绵，虽有损亦能承受，然百里外的青山镇，地龙翻身最是严重，而后大雨通宵达旦，致河口数处决口，一片汪洋，田芦荡然，朝不及夕，家家存水，墙倒屋塌，道路因以阻滞，小民无所栖止。”话出口颜柯自己都觉得诧异，或许是这几天的在青山镇和运城的奔波让他疲惫，也或许是四周细雨蒙蒙的氛围而景瑜对大庸话的一知半解，让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难得有这种类于这种本能的放松，颜柯并没有停下来。
“决口处大水顺城门而出，深则埋轮，浅亦及马腹。外城各门雨水灌溉不能启闭，行旅断绝，数十村庄皆被淹没，伤毙人口，牲畜无数。民间庐舍本多用土砌筑，雨淋日久，酥裂不堪，一经侵入洪涛，无不墙倾屋杞。小民或倚树营巢，呼船渡救，或挈家登录，迁避无方。地龙翻身亦有十日，朝廷无所动，地方衙门少有能人，兴修水利一事牵扯盛大，可行方案求之不得，故而耽搁，只赈灾施粥而不得疏水之法，古籍记载甚少，忧愁难解。”
景瑜似懂非懂的听着，并不贸然插话，颜柯却没有再说，只是沉默的看着街道的尽头。
街道的尽头由于地势低已经集聚了一摊浅浅的水洼，可能是附近少有人居住，所以一直没人清理。运城建筑多是青砖黛瓦，街道并无排水设施，应该主要靠自然蒸发或者青砖下的泥土渗透，青山镇距此处不过百里，古代一般越是边界越是地广人稀，而且用料单一，景瑜猜测运城和青山镇的建筑用材，街道设施应该雷同，故而蹲下来细细研究。
景瑜的大学学的是一个很鸡肋的专业，大学毕业后就转行做了和专业不对口的工作，跟建筑系和土木工程学都沾了点点边，她没有多专业或者多懂这些，跟过来看看不过是想能不能从她浅薄的常识里面寻找出一两个有用的点子。
颜柯站着没动，看着前面那个半侧蹲没有一点仪容姿态的女人，难得没有觉得有碍观瞻。看着她眉目如画，玲珑剔透的模样，只是很突然的想起了那个混乱的夜晚，她狰狞而真实表情，焦急和恐慌里充斥着悲凉的眼神。大概是油纸伞有些碍手碍脚，所以被她放在一边，细雨丝丝缕缕的落在她身上，她却丝毫不觉。
景瑜并不是很懂这个，所以看的很认真，边边角角的都会注意到，等她准备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跟她站的很近的颜柯，像是特意又像是巧合，两人站在同一把油纸伞撑起的天地里。有些诧异，有些欣喜，而颜柯却浑若未觉的，只是很平常的说了句：“回去吧！”
景瑜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越行越远的挺拔身影，眼里的笑像是要溢出来。
等景瑜拾起自己的油纸伞，追上颜柯刚想酝酿着说些什么，肚子特别不合时宜的叫了好几声，憋都没憋住，景瑜霎时间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简直了！
颜柯看着景瑜“蹭”一下子红到的耳尖的脸，勾了勾嘴角，心情甚好的把人带去自己名下的一家酒楼。那个酒楼的掌柜很有眼色，虽然诧异自己的主子居然会带一个姑娘家出门，还是很有眼色的殷勤伺候，也不多说话，上完酒菜在得到示意之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包厢内，稍微平静点的景瑜习惯性的站在颜柯右手边，准备伺候他用餐。
颜柯挑眉，丝毫不觉得就景瑜这副笨手笨脚的模样能伺候好他，遂而大手一挥，恩准景瑜与自己同桌而食。鉴于颜柯从来都说一不二，景瑜一边忐忑的坐下，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奴性。
饭桌上的饭菜很精致，颜柯已经慢有条理的开吃了，景瑜自我扭捏着也开始吃起来。
景瑜的吃相算不得粗鲁，但也绝对称不上优雅。颜柯觉得自己大概是有免疫力了，从那个混乱的夜晚开始，自己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底线就一退再退，甚至在见识过她的种种毫无形象的仪态之后还能把她带在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颜柯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午餐一片和谐，两人回去的时候均是心情不错。
回到颜府后，景瑜跟颜柯要了青山镇城内外的布局图，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写写画画，一直到颜柯派自己的贴身小厮来催她才出来，大概是她开门的动作太过豪迈，贴身小厮还看着她愣了愣，才沉默的往前带路。景瑜满脑子都是自己下午构思的稿子，没什么心思在意这些。
颜柯的议事厅
景瑜到的时候宁阳西正好也在，两人看着她，特别有默契的微扬嘴角。景瑜知道两人大概是真的对她寄予厚望，可是她并非这方面的专才，也没有逆天到什么都会，所以能拿出来的都是一些现代常识性的理念或者偶然得知的有关皮毛等。
不等颜柯和宁阳西再说话，就把自己一下午的成果铺平在颜柯的书桌上。
图纸上是一个根据青山镇的城内外布局图做出了几项改动，在上流荷塘池塘蓄水下流疏通或者引流，在河口决口的地方修建大坝，以及她所知道的关于修建大坝的选址要点和注意事项，在震区损害最严重，最有可能出现泥石流的地方加强防治等。
颜柯和宁阳西都不曾说话，只是看着那份图纸皱着眉头思索，时不时问一些理解有些困难的地方。宁阳西周游各国，见识不凡，颜柯阅览群书，博闻强记。两人所思所想均比景瑜要深些，提出的问题常常把景瑜问倒，好在两人也不在意，只会更加积极的翻阅资料或者找来这方面的专才询问。
景瑜知道，自己这份图纸其实理论偏多，真正实施起来碰到的问题远比想象中多，而且难。而且由于自己没有实际操作过，只是纸上谈兵，加上自己对某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肯定会有很多漏洞。兴修水利是件很严肃的事，所以她也是尽量把自己的理解和不确定之处表达出来，相信自有这方面的专才能从中获得灵感，从而找出最佳方案。
其实景瑜的这份构想已经在青山镇那边间断实施了一些，像是下流疏通引流等都有专门的人在处理，但是这份图纸可贵之处在于把青山镇作为一个整体，确切的表明从何处着手，又输往哪个方向。而且修建防御工事确实是个很大胆也很新鲜的构想。
看得出来颜柯和宁阳西对这件事都很重视，除了一开始就找过来的几个人，还会时不时会叫一些景瑜从来没见过的人过来议事，最后甚至把图纸重描一份让他们带走，宁阳西也跟着他们满面红光的走了。
“传膳吧！”颜柯回头跟景瑜说，眉目舒展。
“嗯，好！”景瑜点头。
转身出门的时候听到身后熟悉的嗓音：“去梳洗一下，准你同桌而食。”
景瑜愣了一下，眉眼弯弯的应声：“遵命！”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同桌而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