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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宛兰好奇地打量着房间的一桌一椅,华美的雕刻配上矜贵的材质,无论放在哪儿都引人注目,只是那么多的精品被随意地堆在同一房间,不管如何亮丽都难以出采。
      柳飞扬随便她四处参观,他自己则坐在桌子旁,闭上双眼,拿起冷冰冰的瓷杯贴在颊上,试图寻找曾经存在的温暖。
      眼光一刻都没离开过他,宛兰又岂会忽略他的举动?但她不会鲁莽地揭破一切,她要耐心地融进这个家,融入他的心。只要获得了绿柳山庄的认可,只要他习惯了她的存在,就算颜素从天而降,也不能动摇她的地位。
      她正想着,门板响了。
      「进来吧。」柳飞扬淡淡地吩咐,自小培养的气度瞬间散发,与秦淮之上的落泊沧桑截然不同。
      家仆俯身步进,恭敬地道:「大少爷,夫人吩咐小的来带女客到厢房去。」
      柳飞扬看了宛兰一眼,答:「少夫人自该与我同室而居,为何要住厢房?」
      似是早有预备,家仆福了一下回道:「因这事庄里不曾知道,少爷的房间未及扩建和添购衣橱被褥,是以只能先安顿在别处。」
      整句话并无一字提及宛兰的身分,柳飞扬想也知道是自己亲娘的命令,但要是自己轻易答允,整件事就难以掌握了,是以他道:「天色已经晚了,不好再多生枝节,今晚就让少夫人先将就,明天再动身往厢房去不迟。」
      家仆明显没料到有这一着,面有难色,柳飞扬立刻再次发话:「着厨房送晚膳来,全上秦淮菜,特别是少夫人爱吃的红烧鸭肉和醉蟹。」
      待得房里只剩下两人,宛兰有点担心地坐到他旁边,想问,却又不知该不该问,最后反倒是柳飞扬先开口,带着微笑宽慰道:「别担心,我既然把妳救出来,就一定送佛送到西,绝不会要妳回去受苦的。」
      「可是……」这事绝对没他说的那么轻松啊。
      「不用说了,总之一切有我,妳放心吧!」
      虽然柳飞扬信誓旦旦地许诺,但当门板再次叩叩响起,宛兰仍然惊得混身抖了一下,双眼不安地看向响声来处,又看看一脸冷静的他,不知所措。
      「谁?」
      「飞扬,是娘,来开门吧。」听得母亲慈祥地答,当儿子的脸色却难看起来,眉头紧紧皱起,然后勉强松开,打起笑容迎出去。
      「娘,怎么来了,晚上冷着呢,也没多围一件披风。」他打发丫环去取披风,又扶着金娇娇进房落坐。
      「我来看看下人有没有偷懒,这房间有没有打理好。」她说着不忘环目四顾,目光不时停在各式家具上,就是没理身旁的宛兰。「收拾得还算妥贴,有什么不习惯的来跟娘说,对了,荷风、菊香!」
      「是!」随着呼唤,门边转出两个俪人,盈盈拜倒在金娇娇身前。「见过夫人。」
      「飞扬,这两个丫头伶俐聪敏,身家清白,以后就让她们来侍候你吧。」在说「身家清白」时,金娇娇没忘记瞟宛兰一眼。「还不见过大少爷?」
      「奴婢荷风,」「奴婢菊香,」二姝站到柳飞扬身前,温婉施礼。「见过大少爷。」
      「娘,让福全和禄厚来侍侯我就好了。」柳飞扬不跟二女搭话,「这两个丫头留着侍奉娘吧。」
      「男子粗枝大叶,哪及得上丫头灵巧?」金娇娇又侧头问宛兰。「宛姑娘不会介意吧?」
      未等宛兰回答,柳飞扬再次坚定地摇头。「真的不用了。」
      「难不成……你是嫌这两个丫环太过平庸,出身太低?」金娇娇说得轻巧,可那两个丫头却抖如风中落叶,两双明眸说不出的惊惶,望着柳飞扬是满脸恳求。
      宛兰见二女的神态,自是知道若不被收留,她们的下场绝对悲惨,她也知道只要自己说一句话,她们就可免去厄运,但……她的视线移向身旁的他,几经波折才能与他在一起,才有希望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要是此时放弃……她轻轻地移开了目光。
      「绿柳山庄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小小地儿,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出身低。」这句话看似普通,实际却是阴损得厉害。既然绿柳山庄也不值得炫耀,金龙门更不值一提,他要不嫌,出身金龙门的金娇娇更不能嫌。
      金娇娇果然脸色一沉,正要说话,柳飞扬却比她先开口:「夜深了,娘亲还是早点歇息吧,妳们两个送娘回去。」
      见讨不了好处去,金娇娇自然知道该走,正要拂袖离去,一个家丁却匆匆忙忙跑过来报告:
      「夫、夫人!」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看见有客人在吗,诚心落绿柳山庄的脸面是不?」金娇娇怒问,吓得家丁不敢再说话,可他这一顿金娇娇更怒了。「来了又不说话,你是戏耍我来着?」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家丁连连哈腰。「夫人,老爷回来了!」
      「咋不早点说!?」金娇娇脸上又有了生气,淡漠地扫了宛兰一眼,惹得她心中一惊。「飞扬,既然你爹回来了,咱们出去见了他再谈吧。」
      金娇娇要出去,那个家丁却呆在门前碍着不动,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金娇娇不耐,斥道:「你还不滚开想干什么?」
      「没、没有。」他赶紧让路,金娇娇哼了一声走出去,刚抬头,却看见自己的心腹丫环迎面奔来。「金珠,连妳也不懂事了么!」
      「夫人,金珠自知莽撞,但有一件事儿金珠就是要捱板子也得赶来告诉妳。」金珠来到跟前,咚的跪下,惹得不止金娇娇,后头跟着的柳飞扬与宛兰也好奇起来。
      「说。」
      「老、老爷……」金珠声音还喘着,却还是大声把话说出,这话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金娇娇眼前黑了黑,后头的柳飞扬也是惊愕万分。
      「老爷带了个女人回来!」

      ※      ※      ※      ※      ※

      「难道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么?」
      这句话不止金娇娇心里想着,绿柳山庄所有人也都这样想着。
      柳飞扬前脚带了个女人进来,要娶她做少夫人,他老子柳一飞后脚又带一个女人回来。难不成这事儿也有遗传的么?
      走到大厅上的短短路程,金娇娇感觉到所有下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快意,几分同情。要换在平常她早就一一把他们拖下去杖责,只是此时她没那闲心,这点小事及不上赶到大厅的万一。
      心焦的金娇娇目是第一个步进大厅的,她双眼没四处搜寻,一眼就看到厅中站着的女子。
      容貌不是绝美,但相比自己皱纹处处的脸强上很多;身段不是绝好,但比起自己日渐福泰的身体窈窕很多。最重要的是,她的目光如炬,眼神沉稳坚定,这样的眼光她只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一次,却再也不敢遗忘。
      眼前这女子太年轻,没可能是同一人,可就因为这双眼,要是柳一飞要纳这女子为妾,她也绝不讶异。
      毕竟也太像了。
      厅里的柳一飞见妻子来了,没有半分异色,仍是微笑着,就是见到她身后好久不见的儿子,也没面露詑异,倒是慢了几步进来的柳飞扬一见那女子,马上激动地步上前,难以置信地问:
      「颜素?!」
      女子看了他一眼,脸上难得有好神色,浅笑着对他颔首,顿时柳飞扬这阵子所有的惊惶气恼都被熨平得顺顺伏伏,连气息也稳定绵长起来。
      「原来你们不只认识,还处得不错,这太好了。」柳一飞这话说得欣慰。「以后颜素会住在绿柳山庄,你俩要好好相处。」
      此话一出,柳飞扬喜上眉梢,背后的宛兰却立刻面无血色,额际后背甚至密密密地渗出冷汗。
      为何在幸福即将到来的时候,颜素要突然出现?!为什么从小到大得到幸福的都是她,自己永远只是没人要的配角?
      旁边的金娇娇脸也发白,丈夫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纳这个女子进门么?她守了那么久的位子,真要被这个女人分去一半么?
      「老爷,这位是……?」金娇娇有礼地问,彷佛没察觉这底下的暗涌。
      「夫人,妳还记得朗静吗?」柳一飞问得平淡,却似在金娇娇的心里轰下猛雷。
      她怎能不记得?这个她永远以为丈夫不会说出口的名字,她怎敢忘记?只是这名字消失了二十多年,为何他现在突然翻出来?金娇娇看了柳飞扬一眼,回道:「大概有印象,怎么了?」
      「她是颜素,朗静的女儿……」柳一飞牵过颜素,把她带到众人面前道朗声道。「也是我的女儿!」
      轰!
      这下,换柳飞扬的脸色蓦然刷白。

      ※      ※      ※      ※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柳飞扬一时间难以接受。若颜素真是爹的女儿,那他与她岂不是……
      「这件事说来话长,爹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原以为她们母女已不在人世,不想再提,想不到……」柳一飞满意地看了看颜素。「这可真是合浦珠还!」
      颜素闻言也抿嘴笑了,柳飞扬心中凉得透彻。
      「老爷,要是这姑娘真是柳家血脉,这固然是喜事,但现在无凭无据,岂能如此武断?」
      「朗家剑法中有一招『西风卷帘』,静儿因是女子,劲道不足,当年一直使不好。我和她研究了足足半月,才想到了以巧劲取代蛮力,弥补发招时的缺陷。这窍诀天下间只有我和她知道。」柳一飞说时,眼神飘渺,彷佛回到当时与知心红颜相处的时光。「若不是这剑招,我还寻不回自己的女儿呢。」
      「单凭一招岂能作准?说不定她只是偶然习得,又或者其它会使朗家剑法的人也悟出这道理来……老爷,此事绝不能轻率啊!」
      「娇娇,」柳一飞略感不悦。「妳又要有什么意见了吗?」
      「这……」金娇娇一窒,态度立刻放软。「我也是为柳家着想,毕竟女儿是要认祖归宗的,要是认错了,可是欺祖的大罪。」
      「我晓得。」柳一飞双手负后。「素儿,把妳娘留给你的凭证拿出来吧。」
      颜素点点头,自怀中掏出一块以红绳系着的半月形白玉佩。金娇娇一见,双眼一缩,显然认出了这是何物,身后的柳飞扬右手亦立刻摸上自己腰间,紧紧掐着自幼随身的白玉佩。
      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玉佩每一个纹理他都认得,又如何看不出这两块半月形玉佩是一对儿?只是若这双佩是一对,那他们……
      「这玉佩前阵子我曾见过一模一样的,想来并不是什么稀奇之物……」
      「婶娘是在前阵子的一个丫头身上看到吧?」颜素浅笑着问,眼神却无半分愉悦。「也是颜素斗胆,前阵子那个丫头,正是我乔装而成。那时候事出紧急,没来得及与婶娘说个明白,害妳白担心一场,颜素在此给妳赔个不是。」说罢,她朝金娇娇深深一揖,吓得金娇娇顿时噤声,只懂往丈夫处看去。
      「这事儿吗,素儿有跟我提过,我那时还跟她对过招呢。这事也怪不得她,毕竟兄妹情深,她那般行事也是为了飞扬好。」
      那一切……只是兄妹情深?
      整个世界在柳飞扬眼前崩溃。
      身有武功的他蓦地头晕目眩,脚步虚浮,旁边的宛兰赶紧上前掺扶,却被他不留情面地挣开。彷佛没看见他的神色,颜素甚至温言问:「哥哥,你还好吧?」
      「谁是妳哥哥!我没妳这样的……」
      「飞扬!」柳一飞厉声喝止,「你母子俩今天发了什么疯,我说一句你们回十句,现在还当面给妹妹难堪?更别说素儿还救过你的性命!还有,你旁边那个女的是何人,我们说的是家事,容得她站在这里?」
      柳飞扬见爹迁怒宛兰,硬着头皮道:「爹,这是孩儿已经拜过堂的妻子,家事她是绝对听得的。」
      「无缘无故会跟人拜堂,定非良家妇女,既是如此,我绿柳山庄哪能容下此等不清不白的女子?」儿子这下火上浇油,柳一飞气得满脸通红,色容俱厉,宛兰吓得缩在柳飞扬背后不敢动,金娇娇也不敢出声赞同。
      「爹,你不是说深恨当年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么,现下又何必为难哥哥和嫂子?」颜素此话如同菩萨甘霖,柳一飞想到往事,脸色立刻缓下来,加上女儿刚认回来,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摆手道:「罢了,今天先这样了,大家回房休息吧。」
      众人没敢再说什么,退下了。
      柳一飞亲自领着颜素到一房间,审视过一物不缺,便温言地她道:「素儿,我已让人收拾好雅房,妳要缺什么尽管跟下人说,千万别跟爹客气。」
      「爹,我没那么娇贵的。」颜素笑答,此话到了柳一飞耳中,却让他觉得是因自己的大意,才让她在外受苦。心中歉疚更深,他离房后唤来丫环仆人耳提面命,确定不会有一丝疏失,才安心离去。
      夜深,各人分布庄内各处安歇,各有心思。
      归来的第一夜,如此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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