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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又是晨光灿烂的一天,柳飞扬装戴整齐,步出船舱,入目却是无边湖泊,不仅看不到秦淮建筑,连其它花舫也不见踪影。
      他一见这情况,就知道宛兰想阻止他找人。
      以往他去寻人她从不阻止,今次却冒撕破脸的危险拦阻,或许他可以乐观地想,颜素真的就是庄如月?
      他带着微笑转回舱内,到了宛兰的房中坐下,淡淡地说:
      「我不知道妳有出航的打算。」
      宛兰正在描眉的手一顿,抬首,精致的妆容掩不去沧桑,清亮的眸子透出无庸置疑的坚定,朱红的唇不快不慢吐出话语:「我不会让你去找她。」
      「把船驶回秦淮,好吗?」
      「我不会让你去找她。」她继续妆点自己完美的妆容。
      「妳又怎么知道她就是她?」
      「无论是与不是,她都不会属于你。」她的眼光转回眼前的铜镜,原本已经浓重的墨色变得更浓。「她是颜素。」
      「我要的不是颜素。」他的笑容敛去,眼神穿透宛兰,穿过兰舫,越过秦准,回到摇晃的马车,回到破落的小木屋,回到只有他和她的时光,感情一点一滴累积,终至难收的时刻……「我要的只是她。」
      「但她是颜素──为了爱人,愿意放弃一切自封花舫的颜素。」她站起来,艳红的衣襬款款摆荡,拂着她的纤足。「你在她面前,和捧着金银珠宝盼得一笑的公子哥儿无别。」
      「我们还不能确定颜素就是她,不是么?」他叹息,走到她旁边,对着她的眼眸,缓缓地说:「或者,妳早知道颜素就是她?」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去找她。」
      柳飞扬看着变了一个人似的宛兰,叹息道:「宛兰,妳别再逼我,把船驶回秦淮吧。」
      她别开脸不去看他,「你何必追逐一个幻影。」
      「那妳又何必追逐一个幻影。」
      「别用我的话回答我,你是时候醒了。」她对上他的眼神,两双乌亮的眼珠各不相让,都要穿透对方的灵魂,都要攻陷对方的心灵。「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你以为这就是所谓的英雄豪杰?」
      「我还以为妳放弃了,原来只是藏得更深。」柳飞扬笑了笑,「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但妳却不清楚妳要的。妳对我的不是爱,只是不容许有男人无视妳的魅力。妳不介意我去寻找她,投进她的怀抱,只要她不是颜素,不是一直把你风光抢去的女子──到底是谁在追逐幻影?」
      他在秦淮一个月,岂会不知宛兰与颜素之争?整个秦淮对颜素推崇备至,至于宛兰,不过是依附在颜素名字下的角色,是颜素封舟之后的代替品。
      若宛兰早已知道他要寻的是颜素,那她留自己在舟上,只不过是想证明她有能力把喜欢颜素的男人抢过来。
      说到底,也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比颜素优胜。
      「你别乱猜,我才不是这样!」她脸色一沉,艳丽的脸庞罩上寒霜,愤怒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心底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燃起火焰,企图吞蚀所有屏障,把隐藏的腥臭毫无保留曝露人前。
      「那妳说,妳是怎样?」他笃定的笑意令她没来由心慌,她拂袖欲逃,路却被柳飞扬堵死。
      「让开!」她欲推开他。
      「把船驶回秦淮。」所有笑意敛去,薄唇吐出冰冷的命令。诡谲的黑墨掩去他眼里的温度,深不可测的黑涛在眼里静静翻腾,风暴正在蕴酿。
      宛兰心中也翻起大浪,但这却是混杂着甜蜜与痛苦的波涛。内心深处的秘密被人看透的滋味并不可口,但被人真切了解的感觉却又如此美好。他能知她如此深,必曾暗自猜度留意她的举动。也许自己在夜半无人之时,也曾占据过他的思绪,与他共渡过漫漫长夜。
      念及此,她内心又是甜,又是苦。
      看着高墙般挡在身前的他,她忽尔笑了。「你管我是怎样,反正我就是不会驶回去,无论你说什么都是徒然。」
      他眼神一变,阅人无数的她立道:「难道你又想胁持我?」瞄了瞄他的手,果然微微一动,退回去。「我已经跟嬷嬷说了,要是驶回去,我立刻自沉江中,你认为她还会听你的话吗?」
      「自沉江中?」柳飞扬剑眉轻皱,想不到宛兰竟是这么刚烈的人,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她。不过被她这么一激,他却生起一决高下的兴致。「我倒要看看妳要怎么自沉。」他脸上微笑,右手却闪电般制住她的穴道,她见状冷笑:
      「这就是你的办法?用过一遍的方法不会再有效。」
      「要和我斗,妳还嫰得很。」他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拎到驾驶舱外放下,自己进门去找里头紧张地绞着手帕的嬷嬷。「嬷嬷,这船怎么出航了?」
      「柳、柳公子……」嬷嬷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秦淮待久了,也是得到别处散散心的。」
      「嬷嬷好兴致,但柳某在秦淮还有事要办,能否请嬷嬷转告舵手,让船先回秦淮一趟?」
      「绝对不行!」嬷嬷大声说完,忽然感到颈背凉了凉,自己四肢立刻动弹不得,一旁掌舵的仆人大骇,想要扑上却被挡回去。
      「把船驶回秦淮。」柳飞扬对舵手道。
      「不行!」门外的宛兰插话。「虎子,别听他的,这船要回去了,我立刻自尽。」
      里头的虎子横眉怒目瞪着柳飞扬,「混蛋,你快放了主人和嬷嬷!」
      柳飞扬不理他的话,问:「你不打算把船驶回去?」
      「你想都别想!」
      「这样啊……」他出手制住二人,拔出腰间长剑轻扬,在旁的嬷嬷只觉眼前一花,虎子束着的发便整束坠落在地,吓得她高声大叫。
      门外的宛兰乍闻照顾自己多年的嬷嬷惊叫,恨不得插翅冲进,苦于穴道受制动不得,急得大叫:「嬷嬷妳怎么了?柳飞扬你敢乱来!?」
      「我只是要回秦淮而已。」他淡淡地答,「妳说呢?」
      「你、你……」宛兰心乱如麻,但又偏心地相信柳飞扬不会做出甚么凶残之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正当她还在犹豫之际,一声巨声随着虎子的惊叫传来:
      「嬷嬷,妳的手!」
      嬷嬷不断尖叫,说不出话来。门外的宛兰惊惶失色,耳边还听到柳飞扬在说:
      「嬷嬷,妳现在还有九根手指,不过再多待一会,我可不敢保证了。」
      就在柳飞扬说话时,一根红色的东西从门内扔出,落在宛兰的十步外,她定睛一看,竟是根沾满血的手指!
      「柳飞扬你住手!嬷嬷,妳怎么了?!」房里的嬷嬷一声赶接一声嚎叫,听得门外的宛兰又惊又怒,心如刀割。
      自她投身青楼,嬷嬷一直照料着自己的起居,平常纵使唠叨,自己也是口中埋怨,心中感激,从来没责怪她半分,心里甚至已把她当成自己半个亲娘。现在自己的倔强,竟害得嬷嬷受折磨,她顿时万分后悔。
      「我乱来?到底是谁自私任性,害得嬷嬷残缺?现在只不过失了一根手指,相比起妳的自沉江中,嬷嬷应该高兴才是。」嬷嬷的嚎叫伴着这么邪恶的话,更添三份凄厉。「既然都没了一根,也不差再没一根吧?」
      宛兰一听,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大叫:「回秦淮,我们回秦淮!柳飞扬你快住手!」
      「回秦淮?我可舍不得妳自沉江中。」柳飞扬带着笑意步出,蹲在她面前,墨黑的眼睛没有温度。
      她闭目咬牙,不想面对这样的他。
      「用过一遍的方法不会再有效?」他悠闲地反问。
      「我认输了。」她别过头,「只要你别伤害嬷嬷,这船随你的便。」
      「既然是这样,我们回秦淮吧。」他站起来,封了宛兰的哑穴,接着进房解了虎子的穴道。「听到你主人怎么说了?」
      虎子敢怒不敢言,战战兢兢地回去掌舵。一室顿时静默,只剩嬷嬷的低泣声,但也渐渐低沉,终至消失。
      直到船回到秦淮,柳飞扬解开各人穴道后扬长而去,甫得自由的宛兰跌跌撞撞地扑进房里,赫然看见嬷嬷满手是血,眼泪决堤涌出,口中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主人,我没事,我没事。」嬷嬷扬扬手,「只要包扎一下就好了,别哭别哭。」
      「都是我,害妳的手,你的手……」宛兰拉过嬷嬷的手一看,看出了个不对径,立刻用手背抹了抹泪再看,嬷嬷仍然十指俱全,满手鲜血只因划破了一道口子。她转回去看看房外自己瞧见的断指,在发现只是沾满血的小木块,顿时破涕为笑,扑回房里抱着嬷嬷,在她怀里道:
      「还好没事,不然我、我要怎么办……」
      嬷嬷轻拍着她的肩,「刚才柳公子那把亮晃晃的剑左拂右刺,想来是故意吓我,好让妳答应回航。」
      宛兰摇头,「都没关系了,只要妳没受伤就好。」
      她倚在嬷嬷的肩上,又禁不住想,就像她所料,他不会真的切下嬷嬷的手指,因为他不会忍心自己因为一次任性自责一辈子,他只是想自己迷途知返,只是为了她好……
      再一次感受到他的温柔,他的关心,她原本止住的泪再次涌出,变得苦涩。为何要对她这么好?为何在残忍里,还要让她看到纯净的温柔?
      你可知道,你的一次次关心,只会害我愈陷愈深?
      此刻,她竟然希望他真的一刀砍下去!
      要是他真的一刀砍下去,自己虽会悔疚一辈子,但也绝对不会再沉溺在他的温柔里。
      但他没有,他以最残忍的方式藏住最动人的温柔,但她,却仍然寻到了,并且感动着。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她虽问着,却知道就算有答案,她也不会听。
      因为,她已经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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