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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重阳登高 ...

  •   九月九日是重阳佳节,朝廷赐了新钱,又许休沐一日,李恒要往乐游原登高望远,途中寻见几丛茱萸,果实累累,惹人喜爱。
      “这个不能吃。”季九下马采了几枝,编成一束,佩在李恒臂上,特意叮嘱了一句。
      “好香。”枝叶间缀着通红透亮的一簇簇茱萸果,李恒拽了一颗在手中,指尖沾惹了汁水,香气许久未曾褪去。
      “咱们竟然来迟了。”裴行远在马上遥望,远远瞧见乐游原上人稠如蚁,怕是长安城的士民倾巢出动了。
      “阿恒,不如咱们另寻个地方。”季九也瞧见了,他最怵这些热闹地方,吵的人头疼。
      “不要,就去那里,人多才好玩。”李恒却越发兴奋起来,拽紧了缰绳直往前去,小皇子这几日难得高兴,季九不愿拂了他的兴致,只得催马跟着。
      乐游原上人声鼎沸,多是携家带口,连女娘们也出了闺门,盛装丽服彩带飘摇,李恒牵着马横冲直撞,惹来身后一片笑骂声。
      不知不觉就过了午时,几人腹中饥饿起来,方才还有不少叫卖重阳糕的老婆婆,这会儿一个都寻不见了。
      “好像有人在唤阿九。”李恒停下步子侧耳细听。
      “在那边,是元才子他们。”裴行远眼尖,往左边指了指。
      桂花树下铺了席子,围坐着数十人,季九望过去时,元稹正起身朝几人挥手。
      席上有重阳糕菊花酒,还摆放着几碟果品,晾着刚写就的诗篇,李恒早凑了过去,同几个翰林学士谈论起诗文来,姜远和那些人也识得,过去坐在一处谈笑。
      季九瞧见李恒身边,有姜远和裴行远看顾,便不欲凑过去,远远寻了一处空地坐了,随手捡了几个石子,同骊宾在地上比划。
      “使君怎不过去?”元稹拎了一壶菊花酒过来,坐在季九身侧笑道。
      “你们谈诗论文,我又不懂这些。”
      “使君不懂的,自有我教你。这重阳糕甜丝丝的,我吃了半块,就有些腻了。”元稹坐下后,先递了半块重阳糕与季九,又替骊宾斟酒。
      “骊小将军也来了,小七要寻你说话,又不敢过来。”杨元卿也擎着个酒盏过来,往远处指了指,小七正拿着树枝朝骊宾招手儿。
      “杨兄?”杨元卿不是擢作汾州刺史,半月前就同自己辞行了么,怎么还在京中?季九惊讶之下,甜糕咽得急,咳嗽了数声。
      “使君慢些。”元稹替他拍了拍背,从腰间解下水囊,递与季九饮了几口,又从怀中探出汗巾,将他颊边沾上的糕点水渍抹去。
      “近来有些流言,陛下命我暂缓赴任,使君这几日在行营,所以不得空说与你。”杨元卿知道季九惊讶什么,笑着和他解释了几句。
      “什么流言?难道是杨兄得罪了什么人么?”季九见元稹取出的汗巾,正是自己先前换与他的那条,颊上不禁有些发热。
      “近半年来,京中流言四起,说武相国和太子殿下遇刺一事,并非淮西所为。”杨元卿皱眉说与季九,他这些日子提审了不少淮西叛贼,并无一人知情。纵有刑讯之下招供的,细枝末叶处也对不上。
      “除了淮西逆贼,有谁敢行刺当朝宰相?”季九也蹙起眉头,原以为事情都过去了,为何会又起波澜。
      “武相公的头颅,至今未寻到,所以京中才流言纷纷。”元稹将杨元卿手中的空杯斟满。
      “说不准刺客随手抛了,要到哪里找去?”武元衡的尸首,想必早已腐烂了,哪里能找得出来。
      “刺客特意割下,必是回去邀功,不会随意丢弃的。”杨元卿摇了摇头,武元衡遇刺,必和藩镇有关,但至今查不到真凭实据,淮西境内也无半点风声。
      “杨兄何不从流言查起?”元稹放下酒壶,京中流言纷纷,未必是空穴来风,说不准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元才子所言极是,这几日正满京城查访呢。”杨元卿叹了一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季九听了,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侧过头朝李恒望去,见他正在众人簇拥中写着什么。
      正要回头时,鬓间被元稹抵住,插了一枝菊花。
      “元才子亲手簪花,果然与别人不同,我瞧着使君越发好看了。”杨元卿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使君原本就好看。”重阳佳节,众人均盛装丽饰,菊花满头,茱萸环身,季九却依旧一袭素服,通身无一件配饰,元稹从头上取下一枝菊花,替他插在发间。
      “好看,好看,元才子瞧着自然好看,我就不在你们面前碍眼啦。”杨元卿又大笑了数声,起身朝骊宾和小七走去,指点他二人比划。
      “微之何时去同州?”杨元卿走后,季九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头上的菊花,不知自己现下是什么模样儿。
      “莫要歪了。”元稹衣袖挥过季九面颊,鼻间闻见的尽是茱萸香气。
      “旨意可下了么?”季九又问道。
      “使君是盼着我走么?”元稹含笑问道。
      “微之……”惟愿他长在眼前,怎么会盼着他走?
      “使君这几日是避着我么?”元稹见季九不解,又笑着问了一句。
      “为何要避着你?这几日行营军务繁忙,长乐坊也许久未回,所以连杨兄的事也未听说。”季九慌忙解释。
      不知元稹是如何看出来的,自那日醉酒后,季九的确是有意避着他。
      世间有元稹这么一个人,委实是上天对自己太过厚待。但人心不足,得陇望蜀,想要的却越来越多。
      怪不得陛下炼金丹,求长生,季九觉得自己也越来越欲壑难填,那些念头,若不压制,就一味疯长起来。
      原本以为,有元稹这么一个人,自己就满足了,盼着他青云直上,盼着他壮志得酬,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但心底滋生的,却不止这些,季九察觉自己,隐隐约约,竟生出了许多怨气。
      和元稹在一处时,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一边盼着元稹也时时刻刻看向自己,一边又慌忙躲藏,生怕他瞧出蛛丝马迹来。
      季九觉得自己被逼疯了,有时甚至想不管不顾说出来,可又舍不得他的好。
      舍不得怨他,便只能折磨自己,离远了虽想念,总比近处受煎熬的好。
      “呵,原以为到同州后,还能时常见着使君,不想还未走呢,就十来天见不着人影了。”元稹轻笑了一声,记得自己曾提起过,以使君的脚程,到同州不过一日。
      “微之想见我么?”季九轻叹了一声,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难道管不住双眼,连口舌也要管不住了么?
      “我自然想见使君,难道是我上次说重了,使君心里记恨么?”元稹朝李恒看了一眼,见李恒也正巧望过来,不由怔了一下。
      “我怎么舍得记恨你……”季九低语了一句。
      “使君说什么?”元稹没听清,回过神来问季九。
      “微之是为我好,怎么会记恨你。”那日经元稹提点,季九才意识到,往日同李恒在一处,是有些胡闹太过了,也不知旁人心里怎么想。
      “阿九莫要怪我。”元稹又斟了一杯酒。
      “元才子,阿九要怪你什么?”酒盏中途被李恒接过饮下,盘膝坐在二人身前。
      “不过是玩闹话,殿下怎么过来了,可作诗了么?怎喝了这许多?”
      季九见李恒面上泛红,待要伸臂摸向他额头,想了想又放了下来,不想李恒却趁势躺入他怀中。
      “阿九,我有些难受。”李恒抱在季九腰间,哼着撒娇道。
      “哪里难受?”季九再也顾不得了,在李恒额间摸了摸,见他并未发热,应是喝多酒吹了风。
      “哪里都难受,阿九,我难受。”李恒在季九怀中扭动,不时哼几声,瞧着不大舒服。
      小皇子这几日心情不佳,季九问不出什么来,托裴行远去套话,李恒依旧一个字都不肯说,如今借着酒意发作了出来。
      “不远处是青龙寺,这里风大,不如到那里歇一会儿。”元稹见李恒面色痛苦,忙提议先到青龙寺,再寻人请郎中来。
      季九忙将李恒抱在马上,跟着元稹到了青龙寺,寻了一处僧房,要了些热水。
      “茶可解酒。”元稹煮了一壶茶,倒出了几杯晾着。
      “这会又睡熟了。”
      李恒在僧榻上发出鼾声,季九将他的靴子脱了,又将自己的外袍盖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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