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使君有情》青豆三明治

64、远走高飞

　　“阿九，我是哪里得罪了元才子么？”
　　季九送李恒回宫，行至朱雀街同元稹在马上作别。李恒倚在季九怀里，觉得元稹临走时，瞧向自己的眼神略有些不善。
　　“谁让你醉后胡言乱语的！日后在外面不许多喝。”
　　“我说什么了？再怎么也牵扯不到他啊。”李恒有些莫名其妙，这些日子烦忧的事情虽多，但都和元才子扯不上干系。
　　宫人端了醒酒汤过来，季九看着李恒喝了，才起身要离开。
　　“阿九要去哪里？”李恒忙拽住季九的袖子。
　　“殿下身边自有服侍的人，我在宫里另有住处，明日再过来寻你同去行营。”
　　“阿九不用顾忌她们，我早打发去后院了。”原来是顾忌这个，李恒抓着季九的手道。
　　“等公主出阁，殿下也要娶妃了，不可再这般胡闹。”季九皱了皱眉头劝道。
　　“岐阳要嫁到杜家了。”李恒轻叹了一声。
　　“殿下这几日闷闷不乐，是因着这件事么？”季九怕李恒醉后着凉，取了一床薄被将他裹住。
　　“不止……再没什么了。岐阳心里明明喜欢的是行远，却要嫁给杜悰做妻子，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会不会怨恨我和母妃？”李恒拽住薄被，躺倒在暖阁里。
　　“公主殿下深明大义，不会报怨殿下和娘娘的。杜悰是大家子弟，与公主堪为良配，日后生儿育女，会让公主忘了这些的。”
　　“若我是行远，就带着岐阳远走高飞。”李恒听后摇了摇头。
　　“殿下这是孩子话了。”季九笑着叹了一声。
　　“我明日要当面问问他。”
　　次日到行营后，季九生怕李恒再出什么幺蛾子，把他拘在身边一步也不许走远。
　　“行远，我妹妹下个月就要出阁了。”季九左防右防，到底被李恒寻了空子。
　　“请殿下代我向公主道喜。”裴行远顿了顿，姜远早将帐里的人都遣了出去。
　　“只这一句话么？”李恒不满道。
　　“殿下还想听我说什么？”裴行远抬眼望向李恒。
　　“岐阳那般喜欢你，你难道一点都未曾动心么？”
　　“心动又如何？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岂是我能配得上的？”如何能不动心？裴行远在心底暗叹，那日在桃花掩映下，公主殿下恍如神仙妃子，一望便知是九天神女，如何能飘落凡尘？
　　“若是你二人情投意合，为何不放手一搏？”许多人一辈子也未必会遇到喜欢的人，岐阳和行远难道就这样白白错过么？
　　“如何放手一搏，即便公主未曾许人，我也配不上她。”自己能瞧上一眼，便是上天的造化了。
　　“你满腹才华，算无遗策，为何会配不上她？若是真心爱岐阳，便不该提这些推托之词。”李恒闻言大怒，将手中的砚台掷碎在地上。
　　“殿下，我娘是花船歌女，我生在烟花贱籍，连爹是谁也不知道，后来机缘巧合，才辗转到了军中，这些话我从不敢在人前提起。我这样一个人，如何配得上高洁无比的公主殿下。”裴行远摇了摇头，目露痛苦之色。
　　“行远何须妄自菲薄，父母血亲又由不得自己选，行远能有今日，都是赤手空拳拼来的，过去的事，又何必提起。”落地成人，一言一行便都是自己的因果了。
　　裴行远的身世，李恒和姜远都不知情，听了后都一下子愣住了，季九却听贵妃娘娘提起过。
　　“多谢使君。”裴行远惊愕过后，忍不住对季九行了跪拜大礼。自己的身世向来是心中的一根刺，今日连血带肉拔出，听见季九的这番话后，才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岐阳也不会嫌弃你的。”李恒半晌才回过神来，妹妹素来温婉知礼，应是不会计较的罢。
　　“殿下，公主大婚在即，乃是天大的喜事，请殿下回宫后，代我们同公主和娘娘贺喜。”姜远也明白过来，忙阻止李恒道。
　　“行远，若是你想同岐阳远走高飞，我能将她偷偷带出宫来。”李恒执拗着问道。
　　“多谢殿下，我只愿公主殿下和杜家公子，琴瑟和鸣鱼水偕老。”远走高飞？裴行远闻言苦笑。
　　啪得一声，裴行远刚说完，脸上就多了五个手指印，被李恒甩了一巴掌。
　　“殿下！”季九呵斥道。
　　“殿下可曾有喜欢的人？”裴行远苦笑着问道。
　　“我若是有喜欢的人，一定要时时刻刻同她在一起。”李恒哼了一句，自己绝不会同裴行远这般懦弱无为。
　　“可见殿下是没有喜欢的人。若是喜欢那个人，是一点都看不得她受委屈的。”裴行远叹了口气道。
　　“舍不得她受委屈？岐阳嫁了不爱的人，难道不算委屈？”李恒惊讶道。
　　“公主殿下嫁与杜家，至少衣食无忧，又在京中有娘娘和殿下撑腰，一辈子福禄双全。若是同我浪迹天涯，便只能风餐露宿，如何能舍得她过这些苦日子？喜欢一个人，只愿她越来越好。”
　　“能同所爱之人在一处，即便是吃糠野菜也甘心，我宁愿下辈子同阿九投生在普通人家，在山里逍遥过日子。”深宫富贵又如何，枕上多是泣啼声。
　　“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能容得下他们。一辈子藏在深山老林过日子，公主殿下自幼娇养，能撑得住几日？此是其一。再来公主还年幼，长在深闺这么些年，遇见的外人只怕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成婚后未必不能在锦绣丛中，与杜家公子日久生情，此是其二。陛下和贵妃娘娘对公主殿下素来娇宠，若公主当真与行远私奔，让他们心中如何想，让天下人如何看？此是其三。再者殿下这些想法，公主殿下知情么？”
　　“岐阳不知道。”听姜远问起，李恒摇摇头。
　　“难为殿下小小年纪，就操心这么多。”姜远叹了一声。
　　李恒的折腾并没什么用处，岐阳公主十月初出阁，全副銮驾红妆百里，让京城的人津津乐道了半月有余。
　　小皇子气闷了一阵子，见岐阳公主回宫时气色红润，杜悰在一旁也颇为恭顺，便渐渐不再惦记了。
　　“原来小殿下那日醉酒，是因着这个不高兴。”元稹回想起重阳那日，李恒的痛苦神色，不由感叹他们兄妹情深。
　　“小殿下多虑了，我瞧着公主殿下和行远，如今都似没事人一般。”季九忍不住替李恒委屈，操心了这么多，原来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在折腾。
　　“这倒也未必，不是人人都似殿下和使君一般。”元稹听了后笑道。
　　“我和殿下怎么了？”季九有些莫名其妙。
　　“不说这个了，使君打算何日启程？”元稹笑着摇了摇头，情到深处无怨尢，不足为外人道也。
　　“下月初罢，保子和元荆那里，微之要我去一趟么？”孙忠义下月生辰，遣人送了请帖，请季九务必往东都走一趟。
　　“我二兄递了信来，说要到别处作官，我正预备将保子和阿荆接回来，明年开春随我去同州赴任，既如此，就与使君同路，下月初一道走罢。”
　　自重阳节别后，使君再未踏足靖安里，元稹曾去过长乐坊几次，只有春水一人在家。
　　使君同三殿下行迹亲昵，迟早会招来祸端，自己私下劝了几次，惹了使君不快么？元稹在心中暗暗忖度，想着怎么说，才能让季九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小殿下如今还好么？听说二皇子年前要娶妃成亲，明年开春应当轮到三殿下了罢。”元稹试探着问道。
　　“贵妃娘娘送来的卷轴，小殿下一个也懒得看。”提起这事，季九也有些发愁，按理说李恒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却对这些丝毫提不起兴趣。
　　虽说后宫有佳丽三千，但少年夫妻毕竟有情分在。就说如今的皇帝罢，虽不喜贵妃娘娘，但依旧记着少年时的情分，不曾太过薄待。
　　李恒自己娶妃子，却连图画都懒得看一眼，那些深闺娘子的喜好品行，更是一句也懒得问，被季九念叨的烦了，就一股脑儿扔过来，让季九替他选，那次正好被贵妃娘娘瞧见，夹枪带棒地训斥了二人一顿。
　　“三殿下不愿娶亲，可是心中有惦念的人？”年少怀春，却对美人图无半分兴趣，必定是已有心仪之人。
　　“若是有，应当与我说罢？”季九摇了摇头，小皇子不是在宫中，便是往行营，夜间常拉自己同宿，未见他对哪个宫人上心，若认真说起来，只惦念过东市的胡姬，到后来也不大爱去了。
　　“三殿下与使君无话不谈么？”元稹又问道。
　　“往日是如此。”季九回想了一遍，李恒最近确实有些遮遮掩掩，上次在长乐坊，同杨元卿说了几句话，回头就闷闷不乐，明明那日自己也在，不明白杨元卿哪句话得罪了他。
　　“使君呢，可有瞒着殿下？”
　　“我瞒着他作什么？”季九不明白元稹为何会扯到自己身上。
　　“那使君有瞒着我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