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使君有情》青豆三明治

56、雪夜奇袭

　　李恒睡不安稳，时不时惊醒，季九守着他一夜未曾合眼。
　　“殿下，等我回来。”三更将近时，季九披衣起身，李恒瞬间惊醒，身子一弹便坐了起来。
　　“阿九，这是我。”李恒从床头拿了个匣子，打开却是幼时季九送给他的套娃，李恒一个个旋开，将最小的娃娃放在季九掌心中。他虽年纪小，但在行营混了这么些日子，又从太傅和伴读宫人口里，套出了不少消息，淮西不是易与之地，季九此行凶险异常。
　　“殿下放心，我会平安回来。”季九合住掌心，向李恒承诺道。
　　李恒点了点头，将季九送出清宁宫，双手扒住门前廊柱，脚却缩在门槛里面，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出清宁宫，让季九放心。
　　“殿下，乖。”季九回身抱了抱他。
　　一路策马至怀远门时，裴度，李愬，和杨元卿早等在那里。
　　不一会儿，姜远也领着神策军赶至。
　　“使君稍待，陛下亲来送行。”季九正要上马，却见皇帝宫里的陈宏志匆匆赶至。
　　众人静悄悄地等了半个时辰，果然见羽林军簇拥着明黄色的銮驾出了城门。
　　内侍宣读了旨意后，将士们群情激奋，恨不得立时上马杀敌。
　　“阿九……”藩镇带来的恐惧又笼罩在皇帝头上，若是不能拔了淮西这颗硬钉子，李唐王朝就永远没办法令天下威服。
　　“陛下放心，奴婢以性命担保。”季九将纯钧捧在胸前，与皇帝立誓。
　　“朕明白。”皇帝定定地瞧了季九一会儿，又勉励了众人几句，方才摆驾回宫。
　　杨元卿和李愬在京中结识，一同行军了数日后，更加熟络起来，常两马并辔，在一处小声说话，不知在商量何事。
　　裴度在马上闭目养神，一路上他只偶尔与李愬，杨元卿说话，并不理会季九，季九也懒得奉承他。一般像这种进士及第，以诗文入仕的人最为清高，偏皇帝在怀远门又给季九拉了一波仇恨。
　　大军到唐州后，袁滋倒也识趣，主动将印信奉与季九。
　　清点了驻守唐州的官兵后，季九才体会到了袁滋的难处，官军主力几乎全折在了高霞寓手里，袁滋为人宽和，继任后也没去百姓家里绑人，就这么点家底，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就已经不易了，哪里还敢同吴元济明着铺开阵仗较量。
　　季九到唐州后，虽连着打了几次胜仗，但军士也折损严重，照这么下去，只怕要耗尽神策军的将士，才能兵临蔡州城下。
　　“皇帝盼胜心切，但淮西军确实勇武过人，就这不要命的打法，咱们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将蔡州拿下来？”季九召集军中将领一同商议，众人都无良策，这几日对付淮西军，都有些筋疲力尽。
　　李愬听了，和季九要三千兵马，却闭口不言要来何用。
　　“李将军，非是我不给你，我替皇上看顾这几万子弟，可不能不明不白将他们交出去。”
　　神策军将士只听季九一人命令，初到唐州时，裴度和李愬就想绕过季九，试了几次都指挥不动。
　　“我和李将军说，使君是信得过的。”
　　白日季九没答应，晚间杨元卿领着李愬到季九帐中。
　　“多谢！”季九听了啼笑皆非，自己是平叛淮西的主帅，反而要杨元卿担保人品，让部将们信得过。
　　“使君若是也信得过我，就由我点选三千人马，奇袭蔡州，生擒吴元济！”屏退帐中的侍从后，李愬单膝跪地，季九忙扶起他。
　　“这里离蔡州可有数百里之遥！”季九摇摇头，这法子也太行险了。
　　“使君，杨兄熟悉路途，百里之遥，可一夜奔至。”李愬又道。
　　可蔡州城不是豆腐块，切一切就能进入的，吴元济手下可还有不少骄兵悍将。
　　“这两日，我从淮西军士那里打听到不少消息，再加上往日听杨兄所说的情形，大概摸清了淮西的军力。吴元济将重兵部署在三处，乌重胤和李光颜两位将军牵制了一大半，还有一部分驻守在蔡州城中，驻扎在郾城的倒是少数。”李愬在沙盘中插上旗子，一一指与季九瞧。
　　“郾城就这么点兵马，还抵抗了咱们这么些时日，可见淮西军战力之强，李将军如何能凭三千兵马破蔡州城？”这几日同郾城的淮西军作战，虽连擅胜场，直指郾城营寨，但赢得并不轻松，双方损失的军士大致相当。
　　“若是使君猛攻郾城，再传令乌重胤和李光颜，牵制住淮西兵力，吴元济必会将蔡州的人马打发出来。”到那时，攻入蔡州城就轻而易举，吴元济决计想不到。
　　“若真能成功，倒是妙计！李将军不愧是名将之后！”季九渐渐明白过来，能想出这么一条计策，谋略和胆识，缺一不可。
　　“使君谬赞，但这三千兵马，从今日起只许唯我马首是瞻！”李愬见季九应下，又提出要亲自挑选神策军中的将士，而且这些人以后要全部听他的。
　　“应该的。”如此行险，必须要控制好军士，季九表示绝对不插手。
　　“连姜远也被挑走了？”李愬慧眼如炬，姜远，裴行远，骊宾，一个都没给季九留着，看来猛攻郾城，必须自己亲自上阵了。
　　郾城是淮西军在北面的重要营寨，若是丢失了，官军便可长驱直入，乌重胤和李光颜那里的淮西军自顾不暇，吴元济果然将驻守蔡州城的淮西军打发了出来，命他们将朝廷的神策军一网打尽。
　　天阴云低，寒风怒号，李愬领着三千神策军，和季九禀报后，悄悄出了唐州。
　　“使君明日可要攻打郾城么？”裴度破天荒地，逗留在帅帐不走。
　　“自然，不能让他们有回援之机。”季九回顾左右，见营中精锐俱被李愬带走，怪不得裴度没人说话。
　　“若攻下淮西，请容我安抚士民。”裴度要季九攻下淮西后，一切听他主张。
　　“那就有劳裴大人了。”若是能攻下淮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季九本来就不擅长这些，乐得有人接手。
　　“多谢使君，莫要忘了今日之言。”裴度再次和季九确认。
　　“裴大人放心，君子一言……”季九沾了沾墨，立了字据与裴度。
　　三更的时候，季九出帐门，见雪花如羽片，纷纷直坠，不知李愬行到了哪里？季九想着三千军士，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跋涉前行，忍不住在心中替他们祝祷。
　　次日借着雪光，季九便领军猛攻郾城。
　　激战了半天，到下午时，突见淮西军有些慌张，有一小半撤离了战场，季九心中大喜，趁淮西军士气不振，攻占了郾城。
　　吴元济固守节度使府，李愬虽破了蔡州城，但尚未得手，季九岂容淮西军回援，攻下郾城营寨后追击三十里。
　　待看到吴元济的囚车后，季九才松了一口气，淮西军士也束手请降。
　　“杨兄。”吴元济押入帅帐后，杨元卿站在他面前，目眦欲裂，季九忙出身提醒，吴元济可不是他杨元卿一个人的仇人，切莫做出过激之举。
　　“使君放心，我怎敢同陛下抢人。”杨元卿虽想手刃亲仇，但让这不可一世的吴元济，死在皇帝面前，死在京城百姓面前，才更解恨。
　　淮西平定的消息传至京城后，百姓们莫不拍手称快，最高兴的还属皇帝。
　　“臣妾恭贺陛下。”大宴群臣后，皇帝还未尽兴，在后宫又开宴欢庆，贵妃娘娘上前举杯庆贺，皇帝一饮而尽。
　　纪美人却木着一张脸，全无往日的灵动娇俏，皇帝正狂喜当中，瞧见了难免心里不高兴。
　　“太子殿下大仇得报，纪妹妹也当饮一杯。”贵妃娘娘笑着劝道，却并未举杯。
　　“阿宁还不一定死在谁手里呢，有些人且莫要得意。”纪美人此话一出后，周围寂静一片。
　　“娘子说的是，朕的太子，朕的宰相，终于能在泉下瞑目了。”皇帝将杯中酒洒在地上，祭奠死去的武元衡和太子。
　　欢宴过后，吐突承璀又试探皇帝，平叛淮西后遣谁去接任。高霞寓兵败后，中使们受惊后，吓得屁滚尿流地回了长安，谁也不肯再听吐突承璀的，再去跟着袁滋监军淮西，现在只怕是悔青了肠子。
　　“承璀莫要担忧这个，阿九已遣人送了密信来，淮西战后的事均由裴度主张，一切都再妥当不过，今日朝臣又荐裴度为章义节度使，总领淮西，唐州诸郡，朕已应下了。”皇帝笑着道。
　　“季使君此次又立功，陛下准备封赏他什么呢？不过老奴听朝臣们议论，说能平叛淮西，全是李愬的功劳。”只要不是季九就好，吐突承璀心底暗笑了一声。
　　“阿九的密信中，字字都是讨赏的。”皇帝想起来依旧有些好笑，那密信一看就是季九亲笔写的，歪歪扭扭的一笔烂字，幸亏火漆封着，自己记下后就烧了，否则被瞧见了，丢的可是他皇帝的脸，回京后一定要给他请个习字的先生。
　　季九的信中全是邀赏，名列第一的便是方才承璀所说的李愬，次之是李光颜和乌重胤，再就是神策军中的姜远，裴行远，骊定进之子骊宾，还有一些未曾听过名字的将士，密密麻麻一大堆，皇帝虽瞧的眼睛疼，但还是一个个誊写了。
　　“季使君想要什么？陛下打算听他的么？”吐突承璀心中有些不安，季九不会除了替自己讨封赏，还要皇帝立李恒为太子罢？
　　“朕当然听阿九的，不过最后一件事可不依他。”除了替将士们邀功外，季九在密信最后求罚，说自己擅自主张，取了淮西蓄积的珍宝后，假借皇帝的名义，已分了将士们大半，愿功过相抵，求皇帝不赏不罚。
　　“什么事不依使君？”吐突承璀小心翼翼问道。
　　“哼，他是朕的人，可不能这般没志气，难道朕常亏待自己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