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使君有情》青豆三明治

57、淮西扬威

　　“裴大人莫要如此行险！”自吴元济请降后，神策军再未轻开杀戮，可裴度宣抚蔡州，竟打算用淮西的降卒随身，季九忙劝了几句，淮西士卒一个个勇悍过人，裴度这是以身涉险，常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使君，如今我才是章义节度使，可不再受使君节制。”裴度听了后笑道，不过想想自己此前，也未曾听季九使唤过。
　　“若是出了乱子怎么办？”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季九气笑了，淮西士兵素无信义，向来反复无常，若是再将裴度砍了，自己怎么同皇帝交代？
　　“使君放心，不会连累你的。如今蔡州的百姓就是朝廷的百姓，淮西的军士就是朝廷的军士，又怎么会来害我？”裴度遥望蔡州，淮西割据多年，听杨元卿讲，这许多年来，他们都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自己若是也戒备他们的话，得地容易得心难。
　　“裴大人随意。”季九无话可说，和这些人永远想不到一处去，裴度爱做什么做什么，懒得替他操心，但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得想个法子。
　　“有一事相求使君。”季九正寻思，要怎么找个借口，派些军士跟着他，裴度先拱手为礼。
　　“裴大人请讲？”不是端了一路架子么，怎么这会儿肯拉下脸求人了，季九顿觉心里有些舒坦。
　　“首恶既擒，胁从当赦，不知使君欲带何人进京？”从皇帝的旨意来看，吴元济和他的将领们均应是死罪，裴度心里却不太赞同。
　　“依裴大人的意思呢？”皇帝对淮西恨入骨髓，裴度却想救将领活命。
　　“吴元济，与十数位淮西大将足矣。”裴度早在心中拟好了名单，将抵死顽抗，杀戮官军最多的将领一一念与季九听。
　　“裴大人好手段，以你这么一说，原先的五六百人，可就只剩了个零头。”季九笑了一声，在心中暗暗忖度，裴度此议是否可行，京中的献俘仪式，可不能太过寒酸。
　　“除了吴元济和这十数人，他们的家眷也当押送京师，这么一来，也凑够两三百了。”裴度想，这样一来，皇帝瞧着，也不至于冷清。
　　“裴大人有这些计较，不必说与我，到蔡州城后，直接与李将军商议罢，该带谁进京，全凭李将军主张。”
　　季九在心中忖度了一番，平叛是李愬首功，战后由裴度张罗，自己如今插在中间有些尴尬，若是押送吴元济往京城，无形中就抢了李愬的功劳，若是跟裴度往蔡州，也妨碍他行事，倒不如留在唐州。
　　更何况裴度心大，预备对淮西士民掏心置腹，季九可不敢托大，淮西初平，若是神策军全数回京，再起了乱子可怎么好？得留一部分禁军在唐州，再说皇帝密信中明示，令季九除神策军外，将其他将士也收归朝廷，以后除了四方边疆，不预备在地方再置重兵。
　　若是李愬领着乌重胤，李光颜及其余大将进京听候封赏，那这里不就由着自己了么？今晚就写信飞奏长安，皇帝必会答应的。
　　“使君难道不回京？”裴度倒惊讶了，邀功请赏的大好机会，季九愿意让给李愬？
　　“使君果然性情中人，难不成想去通州闲游？”杨元卿在一旁静静听着，突然出声猜测道，笑得神色莫名。
　　“杨兄知我，可愿随我同往？”季九听了哈哈大笑，正愁如何和裴度解释呢，皇帝的心思又不能与旁人明说。
　　“吴元济受殛京城，我要去拾他的血肉祭拜妻儿。”杨元卿摇摇头，婉拒季九道。
　　“通州可有要紧事？”裴度依旧不解。
　　“使君先前曾作梦，通州有凤凰鸣叫，心心念念一寻究竟，此时恰有空闲，正好完了心愿。”杨元卿信口胡编了几句。
　　“蔡州有一事托杨兄。”云中还寄养在山寺中，季九托杨元卿寻回并代为致谢。
　　“使君放心，既如此，也托使君一件事。”杨元卿满口应下，又笑着同季九道。
　　“何事？杨兄不必与我客气。”
　　“我与元才子有些交情，他如今正在通州，使君若见着了，替我问候几句，就说杨元卿在京中相候。”杨元卿大笑道。
　　“京中相候？”杨元卿是要回京，可元稹在通州，两人怎么在京中相会？
　　“等吴元济伏法后，皇帝必将大赦天下，元才子在通州政绩裴然，必会受召回京。”杨元卿笑着解释，见季九面上瞬间浮现了一抹喜色，不由在心里好笑。
　　除了皇帝大赦天下，为群臣加官进爵，元稹有望提拔外，还有他的好友李夷简于几月前拜相，肯定会趁此机会诏元稹回京的。“怜君不久在通川，知己新提造化权。”李夷简刚拜相后，白居易就写诗相贺，早就传到了杨元卿耳朵里。
　　“原来如此。”季九知道，自己除了在兵法谋略上，能与杨元卿较量外，其余都比不上他，因此虽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见杨元卿如此说，他便也信了。
　　裴度在一旁听着，见季九要往通州寻凤凰，想必是要给皇帝献祥瑞，媚上邀宠，不由在心底鄙夷了几句，但并未出声反对。
　　季九在神策军中，选了几百名有功的将士，托裴度与杨元卿带与李愬，和他一同进京封赏。
　　裴度领命，乌重胤和李光颜早带着将士和李愬在蔡州城会合了，此番进京封赏，怎能漏了季九麾下的有功将士，裴度虽然鄙夷季九，但也不至于薄待他手底下的将士。
　　季九送走了乌压压的一行人后，才回营中松了口气，不管裴度在蔡州城里怎么作，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但不能在眼皮底下出岔子，这几百名禁军将士，既是季九安排进京领赏的，也是奉命护送裴度平安入蔡州城。
　　淮西百姓不沐王化，不懂朝廷礼节，在他们心里，胜者为王，强者为尊，吴元济兵败被俘后，便以李愬为首。
　　裴度入蔡州城后，李愬身着戎装，跪倒在路侧迎接，淮西的军士百姓见了，议论纷纷啧啧称奇。
　　李愬擒获吴元济，居功至伟，裴度见他对自己行如此大礼，心里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然受了，要让淮西士民知道尊卑礼节。朝廷以礼仪化成天下，不是以蛮力威服四方的。
　　季九在唐州听了，心里大为庆幸，若是按官职，当以自己为尊，他可不敢受李愬的跪拜。
　　裴度到蔡州后，第一天便在城内四处张贴了公告，废除了吴元济在时，不许百姓在街头说话，不许百姓夜间串门等等的不合理规矩。
　　军士们回禀季九说，蔡州的青壮男子将盔甲丢弃在地上欢呼，妇人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淮西的百姓可以随意在街上行走，再也不用心惊胆战。朝廷还免了两年的赋税，遣船队运送了粮食，淮西士民对皇帝感恩戴德，对裴度极为钦佩。
　　受吴元济父子压迫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和天底下的其他百姓一样，蔡州，光州，申州，和临近的州县，再也不用连年受兵祸胁迫，欢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季九听了，也在心底替他们高兴，同将士们痛饮了几天。
　　等李愬领着征战淮西有功的将士走后，季九便将剩下的军士都接手了，若是愿意归家耕种的，送了钱财布帛作安家费，若是想继续从军的，季九经过考校后，编入了神策军中。
　　杨元卿临进京时，托裴度将云中送归了季九。裴度和季九忙活了半年后，淮西军民皆安。
　　吴元济早就被李愬押解至京城，皇帝高踞在兴安楼上，瞧着囚车里的吴元济和他的一家老小。吴元济披头散发，委顿在囚车里，知道大唐天子远远在城楼上看着自己，但已双目失神，无力仰头对视。
　　“老奴恭贺陛下。”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在楼内外山呼万岁，拍手称庆，吐突承璀捧着诏书，跪倒在皇帝面前。
　　“宣旨罢。”皇帝不再看向吴元济，伸臂向群臣百姓致意，这就是朕的江山，违抗朕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吴元济豺狼丑类，敢悖天常，不知覆露之恩，辄辄猖狂之计。拒捍成命，焚劫邻封，诖误我平人，残伤我赤子，县邑黎庶，号呼屡闻。朕为人父母，得不兴愧？亦尝告谕，曾靡悛心，稔慝挻灾，日滋月甚。所以命貔貅之旅，致原野之诛。雷霆所当，巢穴尽覆。获此凶竖，正其刑书，与众弃之，兹为国典。宜准法处斩，其馀支党，并从别敕处分……”
　　吐突承璀高声诵与楼下众人，一字一顿，皇帝闭目听着，得意到了极处。
　　吴元济被寸殛至死，血肉被仇家争抢去拜祭祖先。杨元卿见吴元济的小女儿，一脸痛楚地喊着爹娘，虽知她是无辜稚女，心底仍生起丝丝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