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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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我说小妖怪啊，其实你只是迷路，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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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每年大概有三个广告高峰期，四月、九月，以及十二月。
广告一多，版面不得不增加，需要做的专题也相对多一些，所以邹显他们每年至少要狠忙十一二次。
这年四月，在百老汇做过歌剧舞台设计的名设计师Alex•高突然宣布要来渝，消息一出就在山城掀起不小风波。
各大媒体都想拿到他的独家，为此没少争执。
前一周开选题会的时候主编大人拍着桌子反复强调他们娱乐部一定要抢到个人专访，邹显对那个完全没兴趣，缩在角落里差点睡着。
结果会一开完他就接到意想不到的人打来的电话。
当时他正在打字，手一抖就在文档里按下十三个点。
“丘……丘丘……丘设计！？”
丘设计在电话那头一派轻松，“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
“怎，怎么会？”邹显一想到自己曾经和马桶一起骗他就心虚，“你以前帮我那么多忙，我还没找机会谢谢你。”
“好啊，现在就有机会。”
邹显有些迟疑，心说别是什么难办的事吧……“请说……”
丘设计说：“下个月帮我朋友做个连版采访，位置在前五版之内，日历纸印刷，不上广告，而且从采访到摄影甚至是编辑都必须由你一个人来做。如何？”
邹显突然有种预感，“你朋友？呃，难道是……”
丘设计笑，“嗯，Alex•高。”
邹显在小区门口的餐厅买了饭菜打好包，用两根指头拎着往回走，刚看到自家房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两个脑袋伸出来。
一个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另一个说：“我饿了。”
邹显皱了皱眉头，把手上的东西扔给第一个人，对第二个人说：“别有事没事说‘饿’。”
那人歪着头问“为什么”。
邹显一言不发地换鞋进屋。
得不到答案的人帮他把脱下来的鞋子摆好，跟在后面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说饿？那以后我饿了怎么办？打哑语？”
邹显忍着头皮上快爆炸的青筋，回头问第一个人，“你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那人懒散地摇摇头，“不知道，师父说住到你恢复为止。”
邹显烦躁地一屁股坐进沙发，“我能有什么事？”
大妖怪放下晚饭坐到他旁边，“师命不可违……”
“那他又是怎么回事？”邹显手一指，另外那个人正围着饭盒子转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是我老大，按你们的话说，是我上司……他要来我也管不了他。”
“我知道！”邹显深呼吸，“我不想再追究为什么你老大会也住在我这里，反正问了你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麻烦给我个准！”
大妖怪听了将双手展平，靠在沙发上。
“说话！”邹显捶了一下沙发。
大妖怪的上司大惊小怪地跳过来，“诶诶诶？别拿沙发撒气啊弄坏了怎么办？我看这沙发真皮的，挺贵吧，工资再高也别浪费啊。现在的年轻人都把传统美德都还给老祖宗了你说光让他们一群睡在地下的人美有个屁用……”
大妖怪捂住他的嘴，“别说脏话。”
上司同志扭了几下挣开，“我就事论事，现在一个个的想赚钱想疯了，其实稍微节约一点就不用那么辛苦吧，还求神拜佛地想发财，他以为神仙没事就往地上扔金砖？”
“闭嘴！”邹显“嚯”地站起来，甩了甩头，大步向自己卧室走去，“晚饭你们自己吃。”
“你呢？”大妖怪问。
“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呢？这可是一顿饭啊，不吃你想当神仙？”上司同志也问。
邹显最受不了这个穿得金灿灿的家伙，一罗嗦起来就没完。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走？”邹显疲惫地靠在门框上，心里不住地祈祷“越快越好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大妖怪想了一会说：“等时机成熟。”
“时机成熟？什么时候？”
“你不会边睡边哭的时候……”
“居然偷看老子睡觉！？变态啊！”邹显用力甩上卧室门，仰躺上床，“哭哭哭，哭你个头！老子才不会……”
啥？
不会啥？
邹显突然静默了。
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撒谎是为了骗别人；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说再多又能骗得了自己？
还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事到临头才知道都是假的。
失控的时候想凭一己之力扭转情绪，试了又试也还是觉得难。
痛过的地方变得又软又麻，虽然内心深处不愿相信，但却一直有个冷静的声音提醒他这是事实。
以前他总是刻意不去想分手的问题，只盼每天和小妖怪相拥而眠，在有太阳的午后一起喝杯茶，过那种能够对着晚霞感叹的老头子生活。
他更加刻意地不去问小妖怪最终的决定，却暗暗希望借助最后一年让对方领会做人的乐趣。
谁知道时间生硬而干脆地少了整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预兆，不留余地，像被不小心洗去一半的磁带，在某个幸福的音节后嘎然而止，再无后续。
他甚至来不及肉麻兮兮地说一句“我爱你”，然后等对方评价他有没有某某连续剧里的男主角痴情。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在失去情人的同时失去了家人。
像十岁那年一样。
被接近正午的阳光照醒，一边奇怪为什么外婆没叫他起床一边推开房门，老人平展地躺在床上，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无论怎么呼唤都不再得到回应，不同的是，当年他至少还能握一握外婆冰冷的手，而这次，怀里只剩空气。
小妖怪消失的时候，他有一种全身水份都集中在头部的感觉，明明想着“不能哭”，可泪水就是关不住，闭眼哗哗，睁眼哗哗哗，似乎想把后半辈子的份全折腾完。
直到老妖怪实在忍不住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
先是灼热的感觉，下一秒，下一秒就失去了感觉。
后来他在自家床上苏醒，已经是大年初一清晨。
当时整个人晕晕乎乎，老半天才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立刻跳起来往老君洞赶，好在算命的老道士不休假，刚摆出摊子就被邹显扭住不放。
老道士捏着手指头稳重地说：“都是缘。”
邹显急得破口大骂，“缘他X的！人都不见了还缘个屁！”骂完又怒气冲冲地赶往海洋馆。
自然什么都没找到。
那天他晚上十点过才回家，游魂一样歪歪斜斜地倒在家门边，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从此，邹显的屋里多了一只大妖怪和大妖怪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上司，一左一右，大大咧咧地宣布——我们来陪你！
邹显的右眼皮，不由自主地狠跳了一下。
以后的事实证明，右眼跳灾，是真的。
陪？与其说是来陪伴，不如说是监视。
怕他受不了打击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两个赖皮的家伙从二月初一直住到现在的四月底，何时离开还未知。
然后邹显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左眼的能力，而关于前世的回忆却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每天早上醒来时都会回想起一点，先是一些破碎的片段，一个月后，片段相连。
还记得腊月二十六那天，小妖怪说他师父不知道他的名字时，邹显就问过，可那什么观音什么的不是让你找师父？
其实是他和张复云都搞错了。
观音一开始给小妖怪的指点就是找阴阳眼，从没说过名字与老妖怪有关。
上天给出的线索很简单，他们却想得太复杂，走了许多冤枉路，以至于最后彼此错过。
原来小妖怪叫海海啊……邹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起双臂挡住眼睛，“好听。”
而后又自我陶醉起来，“我上辈子的品位也还可以嘛……”
但是最后，仍无法避免地回归于无尽的悲哀。
“为什么……不早一点想起来呢？”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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