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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犹豫 ...

  •   修道成仙,林纷不做考虑,要在精魄不全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修得,绝非易事,假使梅墨清说得是真的,那个记不得的几千年前她能做到,换作今天,她肯定做不到。反正都半仙了,还差另外半个嘛,全乎了也只是拖得更久。所以她只有一条出路,打败梅墨清。虽然这看起来,更难。

      对面,梅墨清一身黑衣,负手而立,“准备好了?”

      即使内心比苦瓜还苦,林纷也要笑得坦然自若,“梅将军,请。”

      每天太阳西下,梅墨清会准时到来,一遍又一遍地教她固气凝神之法,直到她能进入无念、无欲、无望,随后是各自修行,互不干扰。天空蒙亮时,便是他们约定的时间—每天对打一次,直到林纷能打败梅墨清的那天为止。

      这一打,就是一个多月,林纷还是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每次都是强颜欢笑地目送他离开禁地。今天早晨依旧输赢分得很快,她的笑容都快装不下去了,还扭曲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微笑。

      “梅将军,今儿个有何喜事?说来分享分享?”

      耳边响起太上老君的调侃,见着硬拽来喝酒,却喝到一半独自发笑的梅墨清,不由好奇。

      梅墨清回过神,赶紧解释道“嗯,如今天庭祥和安宁,我这个中庭将军做得悠然自得,整日无所事事光拿俸禄了,现又得玉帝厚爱,代天安抚三界仙神,乃微臣之荣幸,”端起酒樽,“今天还能再度品尝到老君的酒中上品,岂不是高兴之事?墨清多谢老君,先干为敬。”

      “哈哈哈,原来如此,代天巡查乃是无上尊荣,梅将军谦虚了,来,喝酒!”

      幸好太上老君的心思早落酒里了,否则梅墨清真替自己捏把汗,走了神还胡说八道,惭愧惭愧……已是烈日当空,那丫头不知在睡觉还是在修炼……睡觉的可能比较大吧。

      “梅将军何时动身?老君也想跟着同去凑凑热闹。”

      “明日一早。”

      目光落在案几上的糕点与琼浆,在掌司殿那会她很喜欢这些。

      睡觉,只会梦见凡间的美味佳肴,然后越睡越饿,越饿越睡不着。林纷这一个多月来,明显觉得自己的呼吸匀畅,腰围小了一圈,精魄可能真受这禁地灵气的影响,倒是稳固了许多,这都是不想饿只能静心打坐,忘我修炼的功劳哪。一肚子的委屈,也只好劝自己,你不是人不需要那些凡间美味……劝着劝着,倒也不在乎了。

      “这是给我的?”

      黄昏时分,梅墨清如期而至,除了不苟言笑,还给她递来一只食盒。三碟精致小巧的糕点,一碟开胃的甜杏仁,林纷受宠若惊地捧着食盒,怀疑地闻了又闻。

      “没下毒。”

      他只是一时心软,瞧见她这般,想想又后悔。

      “没有酒?”林纷有些失望,又期待地望着他。

      瞪了她一眼,“没有。”梅墨清是非常后悔。

      “算了,”林纷入禁地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笑逐颜开,“谢谢。”

      “我……会有一段时间不能来,天庭有事要办,你自己专心修炼。”代天巡查的事就不必跟她说了,梅墨清一语带过,免得她分心。

      专心于糕点的林纷,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好。”

      他真是多虑了,她应该巴不得不见他才好。

      这天,他们没有对打,天微亮,梅墨清就离开了,林纷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

      此次代天巡查,以安抚三界下派神仙,往好里说是代玉帝探望各司神职的众仙神过得如何,往暗里说就是告诉各位,玉帝都看着呢,别有二心。中庭将军,手握天庭兵权,象征的既是玉帝的威严,也是天庭权利的代表。梅墨清虽觉得烦,也无可奈何,就当走个过场了。

      十天半个月的,也只一眨眼的功夫。

      巡查至最后一站南海龙王时,恰巧遇上南海龙王的三太子娶亲,于情于理,与太上老君一合计备好礼,前去贺喜。三太子夫妇二人随老龙王在龙宫候列迎接,梅墨清也不敢多摆架子,客客气气地步入龙宫。

      酒光交错热闹之中,新娘子浅笑颜兮地紧紧跟随在三太子身侧,一身凤冠霞帔衬得人比花娇,三太子偶尔回头与之相视一笑,浓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天作之合,佳偶天成!”三杯下肚,太上老君红润的老脸笑眯眯地,“梅将军羡慕不?赶紧让月老给帮个忙,天庭中未婚配的天仙神女看看哪一个是梅将军的有缘人哪。”

      “老君说笑了。”忙不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或许是龙宫的酒后劲大,梅墨清也有点醉了。迷迷糊糊地,仿佛回到了将军府,推开房门,书案前林纷正专心地翻着卷册,穿的是一身红艳的喜服,三千青丝绾发成髻,一支青玉簪斜斜地插上,见到他进屋,脸上透出惊喜,丢下卷册便朝他走来。林纷笑得很温柔,带着羞涩,投入他的怀抱,瘦弱的双臂有力地环上他的颈项,她的呼吸近在唇边,“我好想你……”细语呢喃,温香软玉……梅墨清感觉自己正渐渐失去招架……

      画风突变,“来来来!你先喝还是我先?小二,拿酒!”绣裙下摆一撩,随手塞进腰带,林纷笑得灿若桃花,一手酒壶,一手指着他,“来行酒令吧,输的人喝一杯酒脱一件衣衫!”

      扑通,后脑勺结实地磕上蚌壳床,迷蒙的目光在汇聚至眼前来回游动的鱼儿,梅墨清酒醒了。身下是细白沙铺地,身后是一张一合的蚌壳大床,珊瑚花架上摆放着一颗发着微光的夜明珠,西海龙宫,昨晚他竟喝倒了。

      “梅将军,您这是?”听见响声跑来的龙宫侍女,不解地看着躺倒在地上的梅将军。

      尴尬地撑着蚌贝想要起身,不巧蚌壳关上,夹住了他的手,梅墨清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偷偷抽回手,“老龙王的酒真是少有的……佳酿。”

      侍女侧身悄悄地掩住了嘴角。

      缠绵悱恻不复,全被上回看到的景象占据了脑海,幸得是梦,若是现实……

      “你来了。”

      若是现实,她一定会再这么胡闹一回。“可有进展?”撇开这荒谬的假设,梅墨清回天庭复命后,转瞬间便赶来了禁地,迫不及待的。

      “试试?”林纷用挑衅的眼神望向他。半个月而已,他是不是当她天天在偷懒?即使她日以继夜地苦修,跟偷懒的结果也没相差甚远。

      废话不多说,聚灵为剑,步伐灵动,林纷持剑呼啸而出,“小心了!”莹光透亮,好似碧玉,灵力汇集至剑尖,她毫不迟疑地刺向他。

      对敌在前,还有空闲叫他小心?一手背后,单掌迎战,梅墨清的嘴角却微微上扬,离心剑,看来她此生都学不会了。

      他需要这么瞧不起她吗?!怒火一冲,牙根一咬,空余的一手偷偷掐诀,当灵剑就快触及他时,法诀已成。想当然,灵剑被梅墨清只手挡开,林纷毫不意外,只是—青藤细枝顺势缠住了梅墨清的脚下,在他诧异时,躲开的林纷收紧了灵力,一时竟将他困住了。

      这丫头,“你用的不是梅令诀?!”方才他瞧见了她手上暗地里的动作,心中还赞叹她学会一心二用,若是真能在使剑的同时用梅令决,或许还能歪打正着摸着离心剑的剑意。可是她这丫头……梅墨清哭笑不得,一边抵挡她的再次来袭,一边解除脚踝处的束缚。这法术,就是那个她自创的逃生术缠枝绕吧,没事从青松上往下跳着玩,还差点摔个半死……

      “喂,不要小看人!”她在他对面,他却看向脚下,不知神游在哪里?林纷真的很生气,不禁冲他吼道,“我今天一定要离开这里!”

      这丫头脾气真是越来越差,梅墨清不由失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话,在瞥见她泛红的眼眶后,说不下去了。

      视线有些模糊,林纷逼迫自己不许哭。十多天,她只能依靠天洞上那一方来分辨天明天黑,掐着指头算着日子,他回来了。没有关心她过得好不好,一人待着会不会寂寞,只关心修炼的程度……即使她站在他的跟前,他的目光也不曾在她身上停留……既然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又何必为了报恩这么一个烂得要命的借口强留她?!修仙、修炼,修炼、修仙……她林纷,真的不稀罕。

      一丝暗红自握剑的掌心灌入剑身,缠绕住碧玉灵剑,直达剑尖。林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凭着直觉,飞身刺过去。

      一阵抽痛是他的精魄所在的位置,靠近心脏,疼到呼吸一滞。梅墨清知道挡开她易如反掌,可是她的表情像是在诉说无尽的懊悔,他犹豫了。

      一剑穿过,肩胛处鲜红流下。青芒顿起,锋利似刃,朝着持剑者无情逼来。

      糟了。

      施出的法诀来不及收回,梅墨清情急之下,将林纷拉入怀中,抱着她跃入水潭。是他方才不设防,忘了将反阵法诀撤销,本想等她再次施那缠枝绕的法诀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她竟用了剑,而他分了心神。她的表情—低头看着怀里使劲憋气的脸,还要费力睁大眼睛瞪他,梅墨清抿了抿嘴,示意她不要太用力,否则待会换不上气—俩人的身子停止了下沉,离水面还不算太远,等反阵法诀失效不用多时。

      忽然,林纷看到了他不断失血的肩胛,一下子变得惊慌起来,伸出手想捂住伤口。或许是紧张,她竟乱了内息,张开了嘴,冰凉的潭水眼看着随之呛入—

      比潭水更凉的,是唇齿间的气息,跟梦里的那次一样,带着梅花独有的清新,沁入心脾,顺畅了她的内息。

      “你,好好调息,我先走了。”上了岸,梅墨清放下她就往外走,像是迫不及待要逃离此地。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方才只是一时……嗯,救人要紧。走了几步,却还是没听到她的回应,回头望向她,她仍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他是不是还是该解释一番?若是这样,“那个,你别误会了,方才只是……”

      “伤口还流血吗?”不想,林纷却打断了他。

      低头看了一眼,自身的灵力在离开水潭时便开始覆盖伤口自行修复,“小伤,没事。”她的剑刺穿的也只是皮肉,两三天便会痊愈。

      “嗯,”林纷盘膝坐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抱歉,梅将军,慢走。”然后闭上眼,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是对刺了他一剑,感到抱歉。

      天庭中庭将军府

      火楹儿看着紧闭的书房,里头是回府就把自己关起来的将军,披散的发丝少有的凌乱,衣袍也好像是湿透的。老槐头关心将军,敲了敲门,将军也只闷闷的一句没事,自此,夜沉了,也不见将军的影子。

      无声叹气,猜测着梅将军可能真有啥紧要公务,他们也不便打扰,也悄悄地退出了院子。

      翻乱了一书案的卷册,梅墨清仍旧心烦意燥,随手打开窗户,天界的夜晚没有虫鸣月色,安静得悄无声息。深深深呼吸,又无力地叹气,今天午后去的禁地,约莫不过一炷香就回来了,躲在书房一下午,半个字都没装进脑袋—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就连试图静心入定,也……失败了。

      都是那丫头胡闹!不想了,熄了烛火,躺在床榻上,梅墨清几乎这两个月来,第一次沾床,平时回府都已是清晨,换洗之后就该去紫金阙上朝了。累了,神仙也要休息的,干脆什么都不要再去想。明天……明天,跟她赔个不是就行了吧……如是想着,梅墨清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火楹儿准备好了朝服朝靴,扣响了书房门,“将军,朝服拿来了。”

      书房的门打开,梅墨清一身青袍广袖,黑发如缎未绾未髻,微微含笑,“火副将早,多谢。”话语轻柔,令人如沐春风。

      “呃,早……将军早。”昨儿还萎靡不振,一个晚上就好了?火楹儿越发崇拜自家将军了,果然,无论多难的事对他们将军而言,小菜一碟。看着自家将军接过朝服朝靴,退回屋内,没多久又打开房门唤出青铜剑,向着紫金渺的方向而去,与往常并无二样,火楹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火楹儿看不到飞向天际的那刻,梅墨清的嘴角抿成了一直线。躺在榻上,彻夜未眠,闭上眼全是林纷的泪眼婆娑的模样,若不是有意克制,他差一点就回禁地……甩去这个要不得的念头,他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今天该怎么面对她。

      今天,玉帝在大殿上说了些什么,梅墨清听了一半漏了一半,还浑然不觉。当他踏出紫金阙时,被追赶而来的太上老君拦住时,也一脸的茫然。

      太上老君重重地叹了口气,忽地又露出羡慕的神色,“梅将军,怎么这么好的事也不一起小酌一番庆贺一下?”

      收起剑,梅墨清楞了楞,“何来好事?”

      “别装了,你没听出来吗?”太上老君不知道梅墨清人在朝堂心在他处,还以为他故意的,不怀好意地偷偷一笑,“难不成,梅将军是?”意有所指。

      这下,梅墨清更摸不着头脑了,“还望老君明示。”

      咦?!梅将军真没听出来?!记得方才的早朝上南海龙王话里话外说得挺明白了,“南海龙王有意让玉帝替他府上的小公主指婚,你没听见?”太上老君凑近了他,压低了嗓门。

      “听见了,”可是,“与老君所说的好事?”梅墨清联系不到一块儿。

      太上老君愕然,嗓门压得更低了,“听南海龙王的意思,想是要招你为婿啊?!你真的一点都没听出来?!”对上梅墨清吃惊的眼神,太上老君无力地垂下了脑袋—他还真的没听出来。

      其实,南海龙王的原话是这样的,“多谢玉帝陛下赏赐我三儿,多谢梅将军亲来贺喜。玉帝陛下天恩沐泽,梅将军也是上仙典范,若是我儿能有梅将军的一半,老夫心感安慰。那日,我小女儿还对老夫说,若是能觅得梅将军这般佳婿,天庭与南海之间的路途也不会觉得遥远呢。”

      梅墨清也礼数周全的回应道,“代天巡查乃是本分,龙王该谢的还是玉帝陛下,本官只是聊表心意,何足挂齿。”

      思来索去,梅墨清没觉得龙王有那个意思,怕是太上老君想多了。重新召唤出青铜剑,拱手一礼,“此事怕是老君误会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逗留,先行一步。”

      “我没想多,那龙王真是这个……”

      “告辞。”

      踏上青铜剑,飞驰而去,留下太上老君独自对着已空无一人的天际自言自语,“真是……真是那个意思嘛……”那南海龙王的女儿,人家真的是看上他了嘛!

      招他为婿?梅墨清嘴角扬了扬,心中的郁闷被老君这一笑话倒是驱散了不少—然后,想起了某些事,再也笑不出来了—

      天条有规定,妄动凡心,必受天罚。可天规还有一条,凡是上神众仙的姻缘,必须门当户对,方能成双修之配。以前他不是中庭将军,虽步入上仙之境,身份也只是南境的少将军,即使那样也等到林纷获得仙籍后,双亲才替他们上表天庭。如今,林纷的修为早就损毁得一塌糊涂,她又毫无修仙的意愿—不是,他不是想这个……可若是她能早日修得正果,他们之间仍会有一道越不过的槛,身份。

      —“做个凡人也不错,找个喜欢的人,一生一世也无妨。”

      林纷的话,犹在耳边。天界的喜欢不只是单纯的喜欢,所有附加的条件才会成为双修的原因。天界,没有一生一世,即使永生永世,也不会只是单纯的,喜欢。

      穿过层层叠叠云海,梅墨清调转了方向。

      “将军,今天这么早回府?”火楹儿对于这个时辰出现在门口的将军,感到意外。

      “嗯,累了,想歇会。”

      步入书房,合上房门,梅墨清决定今天不去禁地了。

      天洞上方的色彩逐渐黯然,今天梅墨清没有来。

      一连七天,梅墨清都没有出现。

      指尖微微触碰洞口的结界,她打不破,他会不会要过很长很长时间,都不会来了。然后某一日,忘掉昨日,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四目相对,无言。

      他清了清嗓子,“你在做什么?”

      她却好似找不到自己声音,“你来了。”

      七天,梅墨清闷在书房,找不到多余的捷径助她成仙,更推翻了多种借口,能让她留下。于是,他去了一趟掌司殿,找凤二公子。

      凤二公子苦思冥想,神之一族也没有修复精魄的仙法,对林纷的修仙之路并不看好,“何况这丫头根本没有修仙的耐心,你何必费那个力气,她当半妖也当得挺乐呵的,估计当妖的时候更欢快。只是那云容……”恨恨地磨牙,露出一副想把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往生花不可用,又无仙法,生死契也消失不见,梅墨清想还她自由,又怕她遭到云容的毒手。眉头深锁,他该怎么办?

      “对了,不如让阎王给林纷开个单灶,让这丫头进轮回,做个凡人也不赖,应该挺合她心意!”凤二公子突然察觉这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用担心云容害她,她也不用东躲西藏,还操心整天修不完的仙路。这方法好,我明天就去找阎王查查这丫头有几世轮回的命,给她安排一下,全部投胎去大户人家当千金小姐,哈哈,她会高兴吧?当妖,还不如当人,哦?”

      “她没有来世,入不了轮回。”

      “怎么可能?!她是妖,妖怎么会……”

      平地一声雷,当梅墨清道出他已亲手断了林纷的转世轮回,案几上摆放的东西,卷册、笔墨纸砚、鸡腿、糕点、瓜果、茶壶茶杯,一股脑儿往他身上招呼而来。

      “疯子!疯子!梅墨清!你才是真正想害林纷的那个凶手!”气急败坏不足以形容凤二公子此刻的心情,如果他今日幻化成形,“一心想成仙的不是她,是你!她想要的!她喜欢的!你全都不知道!”如果手中有剑,他会一剑劈了眼前之人,如果手里是刀,他会千刀万剐了梅墨清!

      —你以为当个凡人就要受轮回之苦,却装作不知那才是她心中所往!

      —你以为得道成仙必定鸡犬升天,又岂知妖若成仙必先过八十一道天雷!林纷受得了嘛?!

      —哼,梅墨清,难道你就不知即使林纷能重回仙籍,终有一日,她会与你梅将军,也毫无瓜葛?终有一日,除了失望,你什么都给不了她!

      —九天虚境之中,你百般护她周全,我信了;你说她若有错,你一己承担,我也信了;唯独不曾料到的,断她生路的也是你……梅将军,今天你听清楚了,她若出事,你休想安好。慢走,恕不远送。

      被赶出掌司殿后,梅墨清耳朵嗡嗡作响,耳边都是凤二公子的厉声指责,漫无目的的时候,他来到了林纷想留下的那个小镇。

      喝她说的最香醇的酒,听她觉着喜庆的小曲,看到那个被她拉来一同胡闹的男子—韩秀才。韩秀才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大红绸布,身边是位巧笑嫣兮的女子,女子的手中拿着一块大红喜帕,看来喜事将近。

      “啊,公子请留步。”

      韩秀才发现了独自喝酒的梅墨清,毫不隐瞒地向即将过门的妻子介绍起来—他是那位一面之缘杯酒之谊的姑娘的夫君—梅墨清记得,自己闯入客房时,是这样自我介绍的。

      女子无声地笑了起来,“听说尊夫人给他讲了好多好多神仙鬼怪的故事,他都快分不清是真是假了,听得入了迷,差点被误会了呢。”说着,毫不避讳地给了韩秀才一个白眼。

      提起这回,韩秀才还是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去抓头皮,又生怕红绸掉落,只能呵呵地傻笑。那天恰巧他科举未中,十年寒窗到头来也是一场空,借酒浇愁遇上捧着酒壶窝在路边哭得心碎的林纷。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更不用问缘由。二人索性找了间屋子,摆开了酒,放开了喝。然后喝道兴起,林纷开始唠唠叨叨地给他讲故事。再然后,林纷喝多了,吐了他一身,他刚解开腰带准备打水擦拭,人家夫君找上门了。

      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梅墨清的脸色看上去很可怕,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舌头不灵活,落得个拔腿就逃。

      第二天清醒了,觉得该上门道歉好好解释一番,万一那姑娘也被她夫君误会,终归不好。却已人去屋空。

      “那位姑娘曾说过,神仙会保佑行善好德之人,心若存善,福运而至。”韩秀才温柔的目光落在妻子含笑的脸庞,“除却功名利禄,平淡之中也有幸福。这辈子,我也不会忘记尊夫人说的话。”

      “这老头子,闲来无事还爱给家里娃娃们讲那些故事,”女子抚摸着喜帕,“讲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跟仙女喝酒聊天。”

      “瞧见不,林姑娘可不就是仙女嘛!”韩秀才得意地扬起眉,“否则我们都老了,她的夫君还是这么年轻,林姑娘想必也是原来的模样,对吗?”语气中带着羡慕,眼神里却不经意露出某种梅墨清不明白的急切。

      “好啦!”女子瞪了他一眼,视线掠过他手中的红绸,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然后说道,“两日后就是我们家老三成亲的日子,不知能否请您与尊夫人一同前来观礼呢?”

      韩秀才诧异地望着妻子,换来妻子浅浅的微笑。

      两鬓斑白、容颜殆尽,天上一日,世间一年,这就是凡间。

      “我,回去问问……她。”

      梅墨清没有回绝,因为他犹豫了。

      林纷的眼眸中清晰地是他的身影,模糊不清的是道不明的思绪。

      “你……”

      一股甘甜的气息顺着唇角滑入,猝不及防,错愕地楞了心神,飞快地,却又舍不得她的离开。
      仿佛下了狠心,林纷直视着他,像要探进他的心底,“不该对掌司上仙动情,不该对林远书动心,更不该妄想中庭将军……妄动凡心,有违天规,觊觎上仙,会受天谴。对不起,浪费了你的一番苦心,此生我是成不了仙了。我要离开。”

      喉咙像被人生生掐住般,梅墨清几乎艰难地开口,“去哪……”

      “随便哪里,”退后一步,仰望于他,林纷笑得豁然,“可能会回韩家镇吧,谁知道呢。”

      “云容还在找你。”她不能走,云容的目的还未达成。

      想要把他的样子刻画在心里最深处,“生死由命。”可能这一别,真是永别。

      “林纷,别胡闹。”过去的,他可以当作没发生,她所说的,他可以当作没听见,甚至刚刚的,那个亲吻,他也可以当作她的胡闹,只是,“你保护不了自己。”希望她重新考虑。

      “不是胡闹。”林纷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秀气的眉宇间少了曾经的迷惘,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撼动的坚决,“我说了,生死由命,与你无关,梅将军。”说完,越过他,她的脚步轻快,头也不回。

      梅墨清憋住了话,不是,是被林纷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他打开的结界中走出去,头也不回!

      或许从此以后,各自安好……或许,没有以后……林纷心头涌上阵阵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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