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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九天虚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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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司上仙哪,就没有女子的衣裙吗?磕磕绊绊的真是……”林纷脑袋顶着梅墨清的后背,双手抓住他的衣袍努力的想站稳,失败。再试着腾出一只手去拽踩在脚下的裤管,她很专心,专心得没察觉被她另一只手抓着的衣袍主人的异样。待她重新站得稳稳的,“方才我说的……”抬头,只见梅墨清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在清灵潭也曾这么做过,抱住他又推开他。他记起来了,可是他想不起为什么她会推开他。
林纷不解的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还是我说错了什么?”不然,他盯着她瞧作甚?
“在清灵潭,”犹疑着,梅墨清还是决定问她,“你为什么会跌进水里?”想问她为何会推开他,还是难以启齿。
脸颊发烫,林纷顾左右而言他,“脚滑。那你记得我们过了清灵潭后来发生的事吗?”
她的眼神闪烁不定,一眼便能看穿,“撒谎。”这下,梅墨清更添疑问,嘴上也不留情了,“将你记得的从进入九天虚境开始,重头说来,若有一字撒谎……虚境也好现实也罢,请你立刻离开将军府。”
“为什么你怀疑我?!”眼睛睁大,林纷怒了。
梅墨清轻轻摇头,“你跌进清灵潭的原因,既然不想说,我不勉强,但是别欺骗,否则就算你的猜测是对的,互不信任,我们也走不出去。”她打开屋门的时候,他便看清了她的精魄果真不全,那时他已相信了她的话,一半。
静默。
当梅墨清站得有些乏了,估摸等不来她的回答时,她倒重重舒了口气,神色轻松的自顾自找了张凳子,坐下,微笑,凝视着他。
“你说得对。”然后,低头将缠在腰带上的发束一根一根抽离出来,林纷是在说给梅墨清听也是在对自己说,“我被困在山脚时,你对九天下说—她的成仙路,是本尊决定的,由不得他人指手画脚。我记得,掌司上仙你还记得吗?”
“说下去。”
林纷抿了抿唇,他忘记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回忆不多,就从无毛彩凤丢了本体开始。略过了他为何会与他们一同前往逐仙谷,不提无毛彩凤的尾羽怎会在他处,顺便见过了程婆婆和谷主,跳过清灵潭发生的事,接下来就是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九天下了,最后,他们摆脱了成仙路的困境后就一路往上的走到了一处山花烂漫。再然后,他们便是现在这般样子咯。
林纷自觉自己讲得很细了,态度也很诚恳。可掌司上仙的脸色,怎么变都没变?与方才一般阴沉。
轻描淡写、避重就轻,该说的她几乎都选择忽略,但有一处,“你说我们最后到的是哪儿?见到的是什么?”梅墨清没有关于“山花烂漫”的印象。
或黑或紫或红,大朵大朵的盛开,成片随风轻舞,细嫩的根茎轻柔地摇摆,脑海中的味道好像跟这儿弥漫的香气好似一样,若有似无令人沉醉。就好像……好像与月季仙子形容的一模样?!
“阿芙蓉!”林纷被转念之间的想法吓得跳了起来,目瞪口呆,“不对!月季仙子说过,阿芙蓉在凡间多见,天界怎么会容许它存在?!”
“天界不容许,九天虚境可以。”该死的九天下!梅墨清总算找到了记忆混乱的缘由。
阿芙蓉,初为药用且花艳可供观赏,天界也曾栽植过,但因千年前的一次突变,致使疆界外忧内患,那时他驻守在南境也参与了清除叛乱。后查实,祸起竟是王母娘娘百花园中的阿芙蓉。随后王母大怒,责令烈阳真火焚烧其根枝七七四十九天,八十一道天雷毁其修行灭其精魄,诛其全族,罪责追溯无尽轮回。领命行使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执掌刑司的—九天下。
惊吓过后,林纷心中又是一喜,“掌司上仙,我们快去寻无毛彩凤吧!”否则那只傻鸟还在做它的凤二公子的美梦呢!
从沉思中回过神,对她,梅墨清仍有计较,“嗯。”她应该还有其他事瞒着他。现下,他先放过她,等破了九天虚境后还怕自己记不起来吗?!眼看她激动得往外跑,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忍住。算了,与她说话,就是浪费心情。
屋外,雨不知何时已停歇了。
连夜御剑加速飞行,两人在鱼肚泛白时赶到了掌司殿,找到了正呼呼大睡的无毛彩凤。
睡眼惺忪半梦半醒间,一把出鞘宝剑指着他的鼻尖,不醒也吓醒了。无毛彩凤顿感无比耻辱,恼羞成怒,死丫头坏丫头没羞没臊!剑刃在眼前一晃,“小姑奶奶你总得让本公子把裤子提上吧?!” 战战兢兢,就此屈服。
“唧唧歪歪!浪费时间!”林纷握着从梅墨清那借来的青铜剑,心里那叫一个得意,拿书砸她的仇她哪敢忘?“哎哟,还光着腚哪!”接着,魔音穿脑,是林纷止不住的大笑。
他穿裤衩了!穿了!他忍!“你!给我记住!今天本公子不予你一般见识,是看在梅将军的份上!”无毛彩凤是真怕啊,纵使心里千万个不甘愿,可梅将军的神情活像见了鬼似的恐怖,吓人。无毛彩凤的内心已是江海翻滚,欲哭无泪。
“屋外等你,不想死就别耍花样。”
撂下话,拖过盛气凌人还要耀武扬威的丫头往外走,一到殿外,梅墨清将她一甩,“笑完了没?”胸口的无名火蹭蹭往上窜。
林纷笑得眼泪直流也无暇顾及,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一想到无毛彩凤颤抖着白花花的两条肥腿,嘴角又要歪了。
憋着火,梅墨清凑近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要不本尊先回将军府,等你们乐个够再想破除虚境的办法?”
“够了!”赶紧一把将他拉住,林纷连连摇头,如此的明显—掌司上仙不悦了,她还自己傻乐啥。
熟悉的香薰味道钻入鼻息,来自他借给她的衣衫上。一刹那,梅墨清晃了神。
无毛彩凤方跨出屋子,远远便望见那丫头抓着梅将军的衣襟,整个人就快贴上去了。二话不说,他决定义正言辞,“死丫头!休想勾引梅将军!”还在发呆?无毛彩凤一路小跑过去,心急火燎地一巴掌就要挥上林纷的后背,“还不放开梅将军?!有本事冲本公子来!”
如果不是剑被梅墨清已经收回,现在它该架在这只无毛丑鸟的脖子上;如果不是梅墨清替她挡开了后背的那一掌,现在她林纷会朝着这只无毛丑鸟的肚子狠狠踩上两脚。
“勾引你个鬼!就算勾引,姑奶奶也只会勾引他!”话,就这的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然后……然后,林纷在被雨水冲洗干净的青石板地上想找个洞,钻下去,即使有片落叶也行,埋了她吧。
无毛彩凤倒抽了一大口气,终于抓到了她的小辫子,他当然不能放过,“你果然!”
“够了!还想离开这儿吗?!”一声呵斥打断了无毛彩凤的不依不饶,梅墨清看着她耷拉的脑袋,又回到了从前的冷淡,“去逐仙谷。”
“慢着,梅将军,我们从那鬼地方回来这才多久,还要去?给本公子一个理由。”无毛彩凤不明白他们为何要离开?双臂环胸,大有不说清楚哪也不去的架势。
嗡的细鸣,冰冷的剑刃架上他的脖子,梅墨清认真地问道,“想死?”
西天门外,已然寻不到逐仙谷的踪迹。无毛彩凤傻楞着,梅墨清更是确定了,林纷还沉浸在方才的冲动后悔之中。
梅墨清示意他们在原地等候,便没了身影。无毛彩凤还有一肚子的气无从发泄,眼下的情况又诡异变幻,索性一屁股就地盘膝而坐,不想理睬仍纠结着眉头杵在跟前的林纷,闭上眼,看不见心不烦。
懊悔胜过于羞耻,恐惧覆盖了茫然。从未想过自己会触犯天条,即使如此,林纷也活得一步一小心,即便这样,她还是纂改了姻缘簿走了一遭轮回殿,差点就此烟消云散。拼命回想天条里是否有关于觊觎上位仙神会如何如何结果的这一条—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会有一天触犯天条,她又怎会去研究天条除了“不得违抗”之外还有其他的?如今,无毛彩凤听到了,掌司上仙也听到了,还亏得她喊得那么大声字字清晰。方才掌司上仙的态度……“哎,自作孽不可活。”抑郁得,林纷想找根藤曼把自己缠死算了,“哎,这根藤不错,够粗也够结实。”
“你在看什么?”梅墨清回来就听见她的自言自语,顺着她的视线却只是一片荒漠黄土。
“枯藤已矣。这漫山遍野的,除了这些残花飘零……”随手接住一片飞舞的花瓣,林纷本是无意的一瞥,却惊讶地瞪大了眼,这是阿芙蓉的花瓣!“掌司上仙你看见了吗?!”急切的将花瓣举到梅墨清眼前。
“什么都没,看什么看啊?!”一直偷偷观察林纷的无毛彩凤,没好气的冲着她来。
梅墨清摇头,他看不见她所指何物,可她的神情告诉他一切,他们来对地方了。
是因为她不受阿芙蓉影响的关系吗?所以她看得到,而他们还是处于幻境中?“我……”她也想不出法子,只好期待的看着梅墨清。
梅墨清还未让林纷失望过,指尖青芒汇聚时,牵住了她的手,神色一如往常,轻轻说了句,“这不就看见了。”稍稍用力,握紧试图挣脱的柔软。
“真的?”林纷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定了定神,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凋谢的阿芙蓉。”
大朵大朵花开半夏,枯萎、枝断,已不复林纷口中的山花烂漫。
当他们手牵手通过阿芙蓉花田,再回头,落下的花叶正慢慢腐败,焦黑了一块一块泥地。
无毛彩凤赶紧撒开手,这一路走得他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瞧见林纷嫌弃地在衣衫上来回擦,另一只手还抓着梅墨清的手不放。心头一恼,死丫头居心叵测!他得提醒梅将军不要被迷惑了才好!
“退后。”梅墨清放开手,现在不用与她精魄相通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了,九天下竟然还设下了结界,不屑地一撇,左手虚空一握,青铜宝剑再次出现。
哐,第二面镜子掉落,粉碎一地,洞府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巨型石壁前的身影纹丝不动,这个结果也在九天下的意料之中,时辰也刚刚好……
结界已破,迷障也随之消失。青山环绕山谷幽静,脚下是来时的山间石阶路,眼前漂浮着云烟渺渺,他们仍身处九天虚境之中,未曾离开过。
无毛彩凤像是做了一场梦,真实得就跟亲身经历过,偏头一想又像假的,目中所及二人的背影,“林纷,梅掌司,我们是不是掉入九天下的幻境中了?”
闻言,林纷狐疑地往他身上来回打量,憋了一句,“你最喜欢吃什么?”
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他难得严肃都被她毁了,“老子喜欢鸡腿!你有意见?!”什么问题嘛~想到肥美的鸡腿,无毛彩凤摸摸了肚子。
“鸡跟凤凰不是同族吗?你怎么下得了口?啧啧!”林纷不掩笑意,偷偷瞄了瞄身边的梅墨清—蹙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老子什么时候跟食物成同族了?!”无毛彩凤龇着牙,他还是只蛋的时候家族中就没有鸡啊!对了,他不是要与她讨论这个问题,冲她勾勾小指头,“过来,老子有事问你。”又悄悄飞快瞥了眼梅墨清,幸好他未在意。
看得出无毛彩凤已经不是那个嚣张的凤二公子,林纷心定了不少,来到他身边好笑地问到,“神神秘秘的又怎么了?”
林纷与他几乎一般高,视线都快齐平了,无毛彩凤心中略有不爽,不过自己还在长身体嘛~想想还是俯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刷地一下脸色煞白,林纷感到不可思议,警惕地盯着他,“你还记得什么?”
“就这些了,其他的模模糊糊的。”无所谓地耸肩,顺手搭上她的肩膀,无毛彩凤觉得自己该给林纷一个承诺,“不过你放心,我们俩什么关系?患难之交哪~老子绝对会替你保密的,你只要时常给老子弄些阎王殿那个美味的鸡腿,偶尔也行。”说完还朝她眨了眨眼,意思—你懂就好。
她才不怕无毛彩凤会四处宣扬,他都向她要鸡腿了无非就是威胁威胁她而已,并不会真要了她的命。林纷担忧的是另一人,如果,他也记得阿芙蓉虚境中的事……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