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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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值黄昏，我与沈仲元同至酒楼，有酒倌殷勤地迎将上来，领我们至二楼雅座。
酒过三巡，我便觉沈仲元此人谈吐不凡，虽是初次相见，倒也还算投机，只是仍对他来路存疑，故而言谈间诸多避讳，胡乱扯几句客套话云尔。
他像是看出我心思，席间也不点破，任我不时打量他，只自顾自地与我闲话。及至酒酣，他才假作三分醉意解释道：“不瞒贤弟说，我在街上偶然瞥见贤弟的画像，只消一眼便被吸引住了，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我摆了摆手，从容对答：“官府榜文往往夸大其辞，画像亦不足为信。”
他举杯与我轻轻一碰，道：“画像毕竟是死物，我见了贤弟真身，才知画像尚不及贤弟风采万一啊。”
“沈兄谬赞了。”我低头抿一口酒，他也随后一饮而尽。
我两指一搓使个巧劲，叫酒杯立在桌面上旋转不倒，而后抬眼问他：“你费心寻我就为这个？”
他耸了耸肩向我笑道：“有这个还不够么？”
我不再答话。世多谎言，真假有时并不十分重要。我杀太师不是小罪，外头通缉我的告示早已贴满了大街小巷，他既能找到我与展大哥的居处，至少说明暂无害我之心。
我临行前意气满满，展大哥处处嘱我小心在意；没想到展大哥走后，我的心眼竟也兀地多起来了。
思及此处，我不由无声苦笑。
沈仲元恰在此刻按停了转杯，为我斟上壶内最后一杯酒。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接过酒杯，转身看了看窗外，不知不觉已近三更了。
他在旁轻笑一声，趁机为我打个圆场：“招贤馆子时换岗，愚兄要是再不回去，国舅爷该起疑了。”
我自然顺着他给的台阶而下，站起身向他作别：“那小弟也不多留了。沈兄今日晚归，一切谨慎。”
“不妨事，庞府那边愚兄自有应对。”他说着便一个翻身跃过窗子跳了出去。我长舒一口气正准备离开，他又忽然从窗口冒出头来，“今日得遇贤弟是我三生有幸，贤弟如有用得上愚兄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
我点头算作应答。这话听着有些耳熟，我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窗帏落下，满屋空寂，只余一锭银端正地摆放在沈仲元所坐那侧的桌角。我走近细瞧一瞧，正是三日前码头边我丢给他的。
这一别便是许久不曾相见。
我照旧在城内潜伏，先打探消息，查明当下朝局。知己知彼，这道理是展大哥教我的。
庞吉死后，他的儿子庞昱为他操办了一场极尽奢靡的丧葬事，从此正式接替了他的位置，执掌起在庞府一言堂的大权。庞昱将原太师府重新修缮，改造为皇亲花园；又在二进院中设立了招贤馆，专门用来招揽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为他卖命。
招贤馆为首之人名叫邓车。
我第三次夜探庞府时，与他正面对上。
他暗中设了埋伏，悄无声息地放我进院，却在我即将离开之时，于中厅前带领武士将我四面合围。
我略扫一眼形势，来者约有二三十人之众。其中虽多为庸碌之辈，但群战到底架不住人多，我要想毫发无伤凭空走脱有些困难，只好先停下脚步，静观其变。
半个月前我进招贤馆勘测地形，恰逢庞昱到邓车屋内与他谈话。我临时改了主意，潜至侧窗外的树后探听，没成想树丛中忽地蹦出一只猫儿来，我绊了一下，不慎惊动了邓车。原以为学了两声猫叫已将他蒙混过去，如今想来恐怕是那时便暴露了行藏，而邓车假作不知，领着手下故布疑阵，只待今番围我。
他能有这样的心思，智计倒是不错，只是这人也恁地啰嗦了些。
“大名鼎鼎的锦毛鼠，怎么也来了庞府这块方寸之地。”
“小爷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还需向你通报不成。”
跟在邓车身后的一群武士渐渐紧逼，我警惕着逐步而退，以求为背后空门寻个相对安全的依托。
他抬手止了众人逼近的脚步，道：“只怕这次你来是来得，想走却走不得了。实话告诉你，我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每夜在此恭候，专等着拿你。我知道白少侠武功超群，在江湖上颇具盛名，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我劝你还是趁早放下武器，莫做无谓的反抗。若你愿意……”
“我不愿意。”我果断截了他的话头。落入庞昱手中唯有一死，我心知肚明。他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减免手下人的损伤，真动手时也可令我放松警惕。可惜我白玉堂宁折不弯，想让我束手就擒却是万万不能的。“来吧，要动手就快些。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所有人一起上？”
邓车手中长枪一提，又狠狠跺地，枪缨随之上下翻舞：“白玉堂，你别太狂妄了。我丑话说在前头，刀剑无眼，若你一定要与我们硬拼，到时候死得太难看可怪不得我。”
我忍不了他废话三千，正待还口，忽听得有人高声叫道：“邓车你还与他啰嗦什么！”须臾间，一紫衣华服之人领着大队人马前来，我眼神一利——庞昱。看来今日新仇旧恨要一起算了。
庞昱见此时己方大利，左右顾盼一瞬，得意道：“谁与我拿下此贼！赏黄金百两！”
前排一身着褐色短褂的壮汉应声而出：“国舅爷，看我来为您生擒此人。”说话之人名叫张华，我前番得知，他也是招贤馆中一员大将，邓车身边的得力助手。
哼，好大的口气。分明是狗眼看人低，我倒要叫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好，生擒再加一百两！”张华听了庞昱此言士气更足，大喝一声冲上前来。
我足尖点地，一跃而起，躲过他势如雷霆的第一击。
此人使一把六棱铁锤，其上六个面各拴有一枚小链锤，武器十分厚重。我的佩剑轻巧，硬拼不是上策。
我稍一思量，心中已有计较，急速拧身退至距他十步远处，而后手握剑鞘，用力将剑身飞出，以夺占先机。剑柄击在他胸口，又反弹回我手中。
这一招的倒剑出鞘，是展大哥的。
对方亦不是等闲之辈，稍作停顿后便二度向我攻来。他举锤连转，我便顺着他转的方向连磕，以利刃连挑其链环缺口，将他那一圈的小链锤尽数削下。
这一招的回环化力，是展大哥的。
他惊诧于自己兵器受损，愤怒升腾。我知他心绪已乱，于是假意举剑格挡，待两兵即将相交之时再猛然撤力，以剑带身避至一旁，叫他扑了个空。
这一招的横平转身，是展大哥的。
如此我便稳操胜券了。我趁他踉跄不备，从身后突袭，剑光凌厉划向他颈侧，以一个漂亮的收尾结果了他的性命，顺带将剑尖上的血珠一道甩出。
最后这一记反手的杀招，也是展大哥的。
展大哥，我偷学了你的剑招，只是现在使得还不太熟练，你不会笑话我吧。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