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鼠闹东京][猫鼠]牵丝戏（半架空）》冰凝_相思草

5、第 5 章

　　庞昱狡诈，见张华武功不敌我，扬手一指挥，两侧院墙上蓦地涌出了二十余名弓箭手。
　　原来早就埋伏好了。我心中冷笑，看来今日总逃不过命丧于此，倒不如与贼子拼死一搏。
　　我剑法初练尚不精到，不能如展大哥那般屏出一道滴水不进的气障来。今日若是因此败于贼人之手，被乱箭射成个刺猬模样，死相固然是好看不了了，但说不定回头到了地府，还可与展大哥那个无头鬼正好相配呢。
　　正思索间，墙上异变突起。
　　院中武士皆不知因地仰头望去，我定睛一看，原是有人以迅雷之势挨个踢翻了所有的弓箭手。
　　来人头戴黑色面具，身法灵便、动作迅捷，趁骚乱之际一举跳至院中。邓车如临大敌，慌忙下令拉开架势回护庞昱，怎奈众人阵脚已乱，倒给了我些许可乘之机。
　　“跟我走。”他在我耳边轻呼一声，随即抛下一颗浓烟弹，拉起我便向上一跃。
　　整个招贤馆顷刻间视野迷蒙，我再不济，也知此人是来救我的，于是借他一提之力也使出轻功，追随他向郊外而去。

　　林中双双立定，他转过身来，我镇定地看着。
　　如今我已不怕鬼了，更何况是个戴鬼面具的人。
　　面具摘去，其下的那张脸笑得十分和善，还略带玩笑意味地对我扬了扬下巴。
　　我倒险些忘了，沈仲元不也是招贤馆的教头么。
　　当年在江南，我与展大哥因惩治恶霸郑欣一事相识，展大哥引我一同扮鬼去唬那郑欣的时候，仿佛也是这副装扮。
　　那晚月色昏暗，我按时到了约定的地点，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警觉回转，却见到一张狰狞的黑白面孔，着实吓了一跳。对面人轻轻出声安抚道：“白义士莫惊，是我。”推开面具，正显出展大哥带着微笑的俊容。
　　如今这面具与他那不尽相同，却依然让我产生了错乱之感。
　　沈兄，你若不摘下面具，我闭上眼睛，倒还可勉强以为是看见了我想看的那人。

　　我谢沈仲元替我解了被困之围，他道不必：“我与那邓车虽同在招贤馆为教头，表面上看着并驾齐驱，实际上他却始终压我一头，庞昱有事也只同他一个商量。贤弟此番杀了张华，算是帮我斩去邓车一臂，正是大快人心。日后我行事方便，还要多谢贤弟今日之功呢。”
　　他是圆滑世故之人，此言无非为我留些情面。我不便接他话，只道了一声：“沈兄客气了。”
　　他顺手折了悬在我头顶的树枝，转而问道：“贤弟今次夜探庞府，可还有什么别的收获？”
　　我犹豫良久，还是据实相告：“倒也不算一事无成。我听来了一点消息，说是皇帝派给陈州的赈灾款已定下由庞昱负责押送，圣旨不日就要下达了。”
　　“贤弟的意思是……”
　　我自然意在将其私下劫走。丢失朝廷的赈灾款，庞昱恐怕要担惊受怕好一阵子。这件事又绝不可能被蒙混过去，我思前想后，他终归只有两条出路——要么自掏腰包以弥补空缺，要么则必然见罪于君王。而这两种恰恰都是我所乐见的，纵不能扳倒庞昱，挫挫他的锐气也是好的。
　　沈仲元多少聪明，个中道理何须我点破，此问多半是试探而已。我先前承了他相救之情，这会儿也不恼他，提了提嗓道：“这笔银钱，料他也用不到百姓的身上，还不如留给小爷我劫富济贫呢。”
　　沈仲元闻言笑道：“贤弟言之有理，愚兄愿助一臂之力。不知贤弟打算在何处动手？”
　　我没料到他如此爽快，一时竟有些语塞：“这个……我还尚未考虑。”
　　“贤弟聪慧，想必用不多时就能选出几处关口要隘，只需提前勘察准备，便可确保万无一失。有些话愚兄本不该多说，只是我在庞昱手下这些年，到底比你对他多生出几分了解。押送银两是个肥差，贤弟务必在其刚出开封的时候动手，否则山高皇帝远，这些银子能不能全数走到陈州，就很难说了。”沈仲元说此话时，手里仍捏着树枝随意把玩，指尖绕过枝条的前端将其拧成圈状。
　　“多谢沈兄提点。”此刻我由衷赞服他的精明，同时也讶然于他对庞昱这等奸佞的想法知之甚深。有他这个身边人以为内应，与我同思同进，此事不成也难。
　　我与他在林中就地坐下，两人商议一番，暗暗定计。

　　七日后，我于丁家集设伏。
　　这是庞昱出城必经之地，我事先与沈仲元说好，他会引着押运队伍弯到这边的小路上来。
　　好在二哥留给我的雷公弹还有些，我在其中掺了足量的迷药，埋在道路两侧，只待队伍行近之时一一引爆。招贤馆众人还当是山贼抢夺财物，纷纷提刀戒备，哪里会想到要遮掩口鼻呢，不消一会儿就全数倒下了。
　　迷烟散去，我从道旁赶了出来，面对着一辆辆银车，却并没有多少得手后的喜悦，大约是天气阴郁，人也跟着明媚不起来了。沈仲元和庞昱手下那帮蠢材一样倒在地上，我走到他近前，想用脚尖轻踢一踢他，又因觉得此举过于亲昵不敬而作罢。
　　他大约是熟悉了我行走间带起的风声，察我久无动作，掀开一侧眼皮来瞧我。我低下头，正对上他一只眼珠子滴溜滚圆地转着，模样颇为滑稽。
　　我却笑不出来，沉默半晌才道：“别在地上躺着了，我知道你没事。”
　　他听从指令般地翻身跳起，姿态像一条滑溜的泥鳅。我这会儿无心与他客套，直言道：“其实你该置身事外，我这迷药对人无害，你无需防范的。”
　　他依旧回我以调侃之言：“那样就见不到贤弟的手段和英姿了。况且这么多银两，贤弟你一个人驱车赶起来也不太容易吧。”
　　我深叹一口气：“你潜伏多年，暗桩身份为此暴露，岂不可惜。”
　　他向我挑眉一笑，道：“贤弟怎知，我会为此暴露身份？”
　　我脑中一时没转过弯，不禁问道：“这一队人都中了我的迷药昏了过去，独你一个逃过，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哈哈哈……”他忽而大笑起来，“怎会惹祸，‘清晨出发、马车运送、不走官道’是庞昱的吩咐，而怂恿庞昱走这条小路的人是邓车邓大教头，与我并无分毫关系。我与所有人一同被盗贼放倒，数个时辰后才一同醒来。失了银车，实乃全队之过，又怎能赖到我一人头上。”
　　“你倒聪明。”我听他所言，心下已明，暗笑自己多此一举。早该料到他行事周密，会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好端端的担忧他做什么。我扫了一眼各辆银车，“数目不小，赶快动手吧。”
　　待到我与他将银两分批安顿好，已然到了正午时分，纵有乌云遮蔽，总算也是天光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