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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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展大哥的马除了鞍、松了缰绳，放生去了。
它今后的命运随缘而行，而我，萍踪已定。
展大哥不是拘泥之人，我也不会定期来为他祭礼拜扫。这处风水宝地我是第一次到，也极可能是最后一次。
回头看向那马，它还在石碑前徐徐徘徊着，迟迟未走。我心中稍感宽慰，想来它既有情，说不定还可偶尔替我照看一二。
我牵上自己的马，再不留恋，重又踏上返程。
庞贼一党亲见我强行闯出城门，只道我已离开了东京，故对进城的把守十分松懈，万料不到我会再度折返回来，欲待伺机而动。
十日后的傍晚，我如往常一般回到自己房中，突觉异象。
有人来过。而且动静极小，是个高手。
我心中疑惑，同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毕竟这座宅院，不是一般人轻轻松松能找来的。
将衣袖甩至便于动作的角度，我几步行至桌后站定，对前屋空旷处朗声道：“阁下不必躲躲藏藏，既已来了，就请现身吧。”
不多时，一男子身着靛蓝色交领襕衫，稳步自前厅而进，向我行了个拜访常礼。
我却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猛然怔住。
长得真像。
当我凝神细看，将他四肢五官一寸一寸分离开来时，无论观摩其形状还是角度，都与那人像了个十成十。
可眨眼间再一看去，却发现面前这人躬身哈腰，留着两撇八字胡，形容轻佻，与我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影像是半点也不能重合了。
我审视着他，手指习惯性地捻过发梢，又生生止住了自己下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恍惚记得，那人当日在石桥上将我拦下时，也曾恭敬地抱剑致礼；而我那时自视甚高，只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瞬，翻了个白眼，将胸前的发丝挑至身后，全然当作未曾看见。如今想来，印在那人眼中不知是何模样呢。
“在下沈仲元，”对面男子望着我挤了挤眼睛，“敢问公子可是江湖人称锦毛鼠的陷空岛五员外？”
“正是我，白玉堂。”此言一出，我忽然忆起两年前酒楼上兴之所至那随性自承的一句“在下姓白，白玉堂”，话虽重复，意别万千，于我，诚有恍若隔世之感。
我定了定神，终于开口问这自称“小诸葛”的男子：“我与阁下往日素无交集，阁下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他对我再行一礼，微笑道：“在下倾慕公子才貌，有意与公子交个朋友。因需隐匿行踪才擅闯公子居处，万乞见谅。”
“哦？”他说得如此直白，倒叫我无从怀疑起了。我摸不准他的真正意图，只好顺着他的话头先请他坐下，徐图应变之策。
“那么沈兄是如何找到我的？”
他执了我沏好的茶水，轻轻吹了几口，复又放下：“公子是否三日前曾在汴河泛舟？”
我略想一想，应了个“是”。三日前我藏身舟上，原是思索对抗庞贼之计去了，估摸着是我在船头透气的期间恰巧被他看见。
“那便是了，我初见公子一表人才，便起了结交之心，一路尾随至此，还望公子莫怪。”他说此话时，脸上笑容更甚。
我心中凛然。能一路跟踪而不被我发现、潜进我房内而悄无声息，此人隐匿的功夫，甚为了得。
我又盯了他一阵，忽然反应过来：“沈兄你莫不是码头边的……”
“对，正是那个叫花子。”他接得干脆爽利，而后又半带调侃地对我道，“蒙五员外心善，路过还赏了我一锭银。”
“那可真是巧了。”我不过随手行善，竟还能钓出个乔装改扮的别样人物来。
有人做伴的日子久了，蓦地有些不习惯早年孤僻的独处，此人今日上门，或许是个契机，我姑且一试。
我换了一副柔和神态，与他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问及我年岁，我坦然答道：“不怕沈兄笑话，小弟才满弱冠。”
他笑得满面春光：“愚兄痴长十岁，就冒昧称你一声贤弟可好？”
“沈兄请随意吧。”我这会儿正是难得的平心静气，随口问道，“看沈兄装束，不似凡品，不知沈兄在何处高就？”
他将面前的茶杯向桌子中央推移了寸许，道：“愚兄不才，如今在国舅爷府中的招贤馆做一名教头。”
我直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霎时变了颜色，又念及初次相识，不想与他立即大打出手，只冷了声道：“哦，我竟不知阁下还有如此抱负，在下人小名微，恐怕高攀不起，就此告辞。”
他横臂拦我：“贤弟切莫着急，先听愚兄把话说完。”
我与那国舅庞党仇深似海，哪里肯听他多言，早提了剑，心下想着：只要他敢多做纠缠，我便再不留分毫情面。
他倒似预见了我的打算，一把握住我剑柄上端，使足了力：“这是你自家宅院，贤弟却要走到哪里去？”
我一想也是，竟是我气糊涂了。
在我愣神的当口，他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按在我肩上：“这世上肯与庞党为伍的，除了狼狈为奸之徒，还有一种人。”
我不解皱眉，他便就势凑近，将手掌架在脸侧对我耳语了两字：“暗桩。”
我听闻此言，惊讶之余又豁然开朗，瞪大了双眼瞧他。
他让过一步，与我拉开了些许距离：“白贤弟，我在后街酒楼备了席，想邀贤弟今夜一叙，不知贤弟肯赏脸否？”
真是命里注定。我敛了神色，答：“好。”一来方才是我误会了他；二来他这样貌实在让人没来由地亲近；三来么，假若他所言非虚，我也确实起了探询之心。
我去到里间，寻了一件轻巧的丝质帷帽，穿戴好后随他出门。
原是不必如此的，只是难得结交一位朋友，连累他总是不好，还是略作遮掩吧。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