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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夜半清醒泪,烛火忍掩留 ...

  •   胤禛双拳紧攥,脸上却依旧是淡然的难寻端倪的神色,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似望着前方的某处,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落叶萧萧,他却一无所觉,身影凝如石塑般,只有身上的氅衣随风翻动,“扑扑”轻响。
      罢了。胤禛长叹一声。慢慢地走了回去。
      他从小经历了那么多变故,珍视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失去,每一回都像从他身体里生生剜去一块肉般——年幼的自己被太子指着嘲讽:“不过是个包衣人的贱种!”;皇额娘死了,自己满脸是泪的去质问皇阿玛,结果换回了一顿申斥和当着众兄弟面毫不留情的巴掌;连夜亲手为额娘抄的经书,却比不上老十四撒尿在书上换她一展颜……
      每一回痛到极处,都以为再无可忍,却又都忍了过去。连那一回,他撩起那被血浸湿的软帘,瞬间一切感觉都失掉了,眼前只有那双空洞冰冷却已看不见一丝光泽的眸子,过了许久,钝痛才慢慢的涌上来,一点一点将他整个人吞没,那样的痛,痛到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沦入黑暗,再看不见一丝光亮……却到底也忍了过去,却到底也想通了
      ——由不得我不争了!
      “胤禛。”手心不自觉的攥紧,身旁却有双温暖的小手覆盖。他转过头,晴宛微微一笑,辗转的柔情立现。扶住她的胳膊,掌底只是纤细的一握。奇怪的是,手方触到她的身子,他的心里便无由的安定了一些,连那满胸口的痛也不再那么尖锐了。那原就是他想握在手里的,无论如何,到底还是握在了手里。

      “我是不是一个很自负的人。”他看着上方,语气再平静不过。
      “若你去争,定会是个好皇上。”我目不转睛地看向他,眼底有着不曾掩饰的心疼。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他究竟是一个多辛苦的皇帝,没有人会比我更能感受他所背负的压力有多大。
      太多的质疑,太多的想法迫使他只有更殚精竭虑。我知道,他是一个多么要求完美的人,我知道,他会比任何人更懂得如何做一个皇帝。
      是因为这份对人对己的苛刻才使得他不被理解,可是,即使所有人都不理解他,我仍然是那个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背后的人。
      不管前面是刀光剑影,或是千夫所指,我知道他都会没有声响的一同承担下来。而我唯一在乎的是,我是否是他心底可以去分担一切的人。
      “可那样,我就会,很累很累。”胤禛在心底说道。其实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也了解自己这么选将会错失的是什么。这路幽邃深长,一无所知亦未尝是什么坏事。如果一早知道结局,还有多少人敢去赴那茫茫的前路?
      破釜沉舟,是我爱新觉罗男儿才有的决裂勇气。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面颊,我微微一怔,低下眼帘,片刻,重又抬起时,已含了他最熟悉不过的盈盈笑意。
      “胤禛,过去的事儿了,还是搁开的好,若让皇额娘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阵伤心……到底,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好。”胤禛淡淡地笑着,“依你,不提了。”顿了片刻,又笑道:“皇额娘?老大的人儿了,可真不知道矜持,这就跟着改口了?”
      我一时气恼地说不出话来,方才全是为了安慰他才一时没注意,谁知倒成了他手里的把柄,狠狠瞪了一眼,转身便走。
      路过他身边,袖子却被一把拽住了,我回头看着他一脸坏笑,不禁无奈又免不了一阵奚落。
      他却拽着我的手站了起来似笑非笑道:“生气了?”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对他喊道:“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呢,你放手!”
      他却没有理会我的别扭,得寸进尺地环住我的腰,俯下身子,眼里闪耀着异样的光彩,我还在气恼他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 Kitty,索性低下头抱着膀子挡在胸前,用劲想把他和自己隔开一段距离,但却推也推不动。
      “晴宛,你是我的女人。”他的声音低低的,耳语一般,嘴唇几乎要碰触到我的肌肤。
      我只听见自己和他混杂的心跳声,他的眉眼越来越清晰,脸颊控制不住一阵滚烫。
      倏忽百年,岁月飘摇。然而我知道,在看得见的过去和看不见的未来,我们的心跳都恰好重叠。
      “好。”
      这个是你我的誓约,不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只是等待,跨越了生生世世的等待淡漠了淑艳绝伦的年华,镌刻在岁月的风尘之上,便凝成了永恒。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只影向谁去。

      “走。”他不知怎地突来了兴致,解下拉车的马,不睬马背,一跃而上,自马上一伸手。
      我惊讶的抬头,他的笑意逆着阳光而来,好像漫天的星子都落进了他的眼里。他的嘴角有着柔和的弧度,有金色的阳光洒满他的全身,和他融为一体。我伸出手,小心的托起一点淡淡的光芒,好像那里面有温暖骄傲的味道,晃得我有一瞬间的眩晕。
      十三阿哥的骑术我早领教过,堪称马疾如飞,而胤禛的却稳若顺风之舟,朦胧中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路边树木往后飞掠,胸口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畅快感满满的溢了出来,骏马长嘶,踢起一地红尘。
      “红尘里快马驰鞭,溅花香,轰烈如雷!”我靠着他的胸口感叹道,随即大笑起来,他紧紧揽住我,也沉沉的笑出声,胸腔低沉的回音响彻我耳边。

      刚进了北门神武门,胤禛抱我下来,理了理衣襟道:“我还要有事儿要找老十三,你先回去,过一个时辰我再来看你。”语罢又想了想,仿似忍笑般瞥了我一眼,道:“认得路么?”我没好气的一瞪,“这紫禁城有多大,还能把我丢了不成?我走了,再见了您那!”语罢转身而走,却又被他攥住了胳膊,无奈只好回过头,心里暗骂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这就走了?”他好笑的望着我,胳膊却被慢慢向前拖,我心里纳罕,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又盯了我许久,方才叹了口气道:“孺子不可教也!”眼里满是无奈,语气却甚是宠溺,倒像是宠着一个心爱的孩子,予取予求,百依百顺。从前他眼里总有些我看不懂的神情,虽然知道那是他人前人后的面具,可仍是惧怕那种像是能直刺入心一般的目光,总是不由自忽地想避开。而自今日一番话后,那种神情却忽然不见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满满的只有宠溺。
      我扭开脸去,嗔道:“我可不比福晋善解人意,又笨又蠢,您还是不要和我浪费口舌的好……”
      胤禛只笑笑,却不言语了,只是缓缓弯下身子,将脸颊凑到我嘴前。
      “我说哪来这股子醋味儿呢,得,爷就认栽了,看准了这里,狠狠地咬一口,如何?”他一时柔声细语,浅笑绵绵,见我羞红了脸瞪他,唇角的笑也越来越浓。
      我眼瞅瞅四下无人,眼珠一滚,咽下一抹轻笑,便偷偷垫起脚尖……
      “四爷,格格,让奴才好找!” 一个尖细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如此美好的气氛。我一时刹车不及,一仰头就狠狠地撞上了胤禛的下巴,霎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多亏胤禛帮忙扶着一把才没摔倒,顾不上疼痛,立刻把杀人的眼神狠狠地丢了过去。
      “该死!”侧脸看见胤禛黑这一张脸,紧紧抿着薄唇,眼角仿佛结了一层薄冰,毫无疑问,假如李德全不是康熙身边的人儿,今天晚上就可能被托出午门灭口了。
      “给四爷请安,给格格请安。”
      胤禛颇为不悦,强忍着不耐烦地道:“起吧!”
      “四爷,”李德全不愧是康熙身边的人儿,宠辱不惊,对我们俩的愤怒统统视而不见,甚至声音也平板的无迹可寻,“万岁爷说是有事召您,可怎么也找不见,等了有一会儿了,您快跟奴才去吧!”
      胤禛却是恍若未闻,脸上神情淡然,更无一语,只是眼角轻轻抽搐了几下,紧紧地盯着他。
      “皇阿玛知道我去哪儿了么?”
      李德全下意识地左右望望,又怔了片刻,方才吃惊地醒悟胤禛是在问自己。皇帝身边呆的久了,对皇帝的喜恶器中自然清楚,如何敢放肆,慌得连忙说:“奴才只是奉命办事……”
      “得了吧!”胤禛用扳指抚着下巴,一面道:“李谙达,这是我问你呢!”
      李德全本是看着胤禛长大的,他早年时性子十分不羁,被批了“喜怒不定”后早学着收敛,这些年又忙于朝务,学着藏拙,才变得愈发深沉。此刻却又依稀露出当年的影子。李德全心头一热,乍着胆子道:“奴才的小见识,仿佛万岁心里是极清楚四爷的行踪的,听说您一声不响地带着格格出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说了句:‘这孩子……’好像,好像还叹了口气似的,奴才似乎还从万岁爷口中听到了已逝孝懿仁皇后的小字……圣上的心思,岂是奴才可以揣度的……”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干笑了笑,后脊上顿时感到丝丝的凉意。自打那日太子谋反以来,只听说在昏迷时康熙他们来过几次,此刻待我身体恢复,他竟然再也没有传召,似乎并不想知道太子到底做了些什么,想用时间将这一切冲淡。而现在却得知我们的行踪,事无巨细,他都一清二楚,不由得涌起一阵后怕,李德全说的对,他的心思,岂是我们可以揣度的,人,最大的恐惧是,无知。
      我脑海里乱成一团,偶然侧过脸,忽见胤禛唇角微微向上一勾,露出个极淡的笑容来,确实含义莫名,不由一顿,一颗心也跟着越提越高,几乎到了嗓子眼,忽然就如暗流破冰,胤禛极痛快的笑了出来,倒似真想起了什么好笑得事物,眼眸闪闪的发亮,攥着我的手又紧了一紧,我虽松了一口气,却越发不明所以。
      胤禛笑了一阵,渐渐止住了,又蹙眉思量着什么。李德全虽然着急却也不敢惊扰,悄无声息的往旁边退开两步,躬身等待。
      许久,忽听胤禛道:“李公公,这就走吧。”
      李德全也仿似吃了一惊,忙躬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胤禛就要向前。
      “欸……”我忍不住开口叫他,这就走啦?那我……
      他不等我开口问他,踱至我面前,开口说了三句话:
      “你立刻回绛雪轩去,不要再轻易出门,我会随时派人来接你。”
      “到了皇阿玛那儿,什么都跟着我说,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我们的亲事,成败在此一举。”
      我望着他星火般的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怕,一味发着呆,他逼近一步,看着我道:“怎么,不想嫁我?我说过,我可给你一切……”
      不会,当然不会,可是……想起康熙老谋深算的眼神,想起岚儿怨恨不甘的眼神,想起孝懿仁皇后最后的下场……我猛然一惊,心里涌起一阵寒意。
      胤禛,告诉我,我们会幸福么?
      他静默着,我便也静默着,只目光空落落的游移,不知往哪里着落。李德全在后面小声的催促着,胤禛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方才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大步离去。我心里钝钝的一阵痛,像是有人用小锉刀使劲的来回拉扯了几下,依旧是被他的眼神占据了视线,虽有来不及掩去的盈盈含笑,眼里却似有着无尽心事,如雾般锁在眉宇间。
      转身瞬间,仿佛看见一个极熟悉的身影在墙边一闪而过。

      紧赶慢赶回了绛雪轩,正待松一口气,不妨一瞥瞥见窗前已有人先在,虽然那人背手望天看不清面目,那身影却是异常熟悉,我不敢多生枝节,悄悄掉头要走,蓦的想起这是我的地盘,却被人逼得无路可走,不禁一阵气恼,不料那人忽在里头发话:“怎么?是在躲我么?吓得连自己的居所都不敢进了?”
      我听到八阿哥的声音无波无澜,头皮不禁一阵发麻,无奈的一步一叹地进了屋给他请安。
      “伤才刚好,还是少些动作吧。”他轻叹一声,拉我在旁边坐下。我起身打量他,一身宝蓝色的常服,腰束浅色绸带正微眯着眼望向我,嘴角似还噙着淡淡的笑影。我心下又稍稍安定了一些,抬眼瞄见小几上置有一套对弈到一半的棋局及一壶酒、一个酒杯,因笑道:“晴宛无意冲撞八阿哥雅兴,还望恕罪。”
      他缓缓饮下杯酒,接着似笑非笑地注目于我,道:“怎么每次见我都如此客套?”
      “八阿哥为长,晴宛为幼,八阿哥为尊,晴宛为卑,长幼有序,尊卑分明,不敢逾越。”
      “好一个长幼有序,也许不加时日,你就是我的四嫂了。”他倒是闻弦歌知雅意,无声的牵动嘴角,慢悠悠地说,可他这般问法,我很难回答,说什么好?说什么都是错。
      他见我不说话,探手拾起一枚白子,轻轻拂去上面的微尘,棋盘上原来放着棋子的地方显出紫檀木深沉润泽的原色,金丝格纹,光影无力得斑驳一片,圆润的白玉棋子边缘,泛出一弧温婉的金色光晕……想了一想,轻置于近我这边的棋盘上,又立刻落下一枚黑子,引得我一声惊叹。
      “怎么?”
      “你才下了左手三三,又立刻落子右下星位。八阿哥不觉得这步走的太过保守了么?”
      “小心驶得万年船,且把这盘下完再说也不迟。”
      我耸了耸肩,听他噼里啪啦的落子,心境倒是突然静了下来。

      “好像不分伯仲么?”我似问非问,回过脸,冲着八爷笑道,满目黑白,不细看还真以为输赢难论,“只是……”
      “只是什么?”八阿哥的面上并无一丝异样表情,只是微微地笑了笑道,“只是我黑子走的太过保守是么,看似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但却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他的棋路,所以……”他“啪”地落下一子,黑子顿时被围个水泄不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假意让人放松,却又会在不经意间,让对方输的体无完肤……”
      八阿哥的目光一凌,刺进我的眼睛里,我和他对视片刻,期间他的眼光上上下下移动,似要穿透我,最后他却什么答案都不给我,忽然就自顾自的重摆棋阵。
      “四哥棋风厚实,下子稳健,攻守兼备,却过分小心,处处谨慎,错失一子定乾坤的良机。看来,这一盘定是个残局了。”他微微一笑,将棋子一抛,落在地上,竟发出一声钝响扣人心弦。
      我心下竦然一惊,果然说棋盘便是运筹帷幄的人生,古语有云:博弈,夫优劣之别,胜负之分,多由性格。胤禩竟然一语道破了个中玄机,却只是参对一半,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执子之人的韬光养晦,步步经营,为得也只是最后的一子乾坤。
      可是,等等!
      他的棋路既然连我都看得出来,胤禩也相当明了,那精明如康熙,怎么会不知道……这次去见康熙,胤禛岂不是……
      我被自己的想法着实吓了一跳,慌忙掩嘴,胤禩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放心,他不会有事,这宫里的心思多了去了,即使人人都心知肚明,也无需都说出来。因为皇阿玛要的,根本不是这些,是‘无干’。”
      “无干?”我无言以对。
      胤禩清淡的眼中漾起笑意:“不错。这次宫变,明眼人都瞧在眼里,唯有皇阿玛两眼一闭只作不知,多少人旁侧敲击地提醒着,老爷子却只是将索额图打入天牢,施以严惩,对太子只字未提,这代表什么?代表任何想以此事撼动太子地位的人,都将落索满盘。皇阿玛要的,是与四哥无干,与你无干,与任何人无干,一切的祸端,全是索额图一人的罪过,该遭以严惩的,只是他一人罢了。最重要的是,太子的地位要一如往昔,分毫不移。”
      “这,这不是自欺?”我实在不敢相信千古一帝会如此行事。
      “自欺?”胤禩不觉点头,苦笑一声,眼神转向屋外,方叹道:“是啊,谁不是自欺?明知道已经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还不死心?”
      “什么?”我一时没有听清,待他转过脸来,已换了另一幅神色。
      “我大清太祖太宗朝均实行的是八王议政,四大和硕贝勒共商国事的政策,但这必然阻碍了皇权,皇阿玛为了实行新政,便效仿汉人立了太子,这便得罪了满洲不少亲贵,几乎每个人都在看着这太子究竟如何独当一面,几乎每个人都在等着皇阿玛革新失败,复辟满洲旧制……所以皇阿玛必须赢,太子,必须担得起他身上的重托。”胤禩只是微笑不语,视线慢慢的移到我的脸上,目光平和,却幽幽像一直看到人心里去似的。
      “所以……所以索额图必须死,不光是死,还要背负起太子以前及现在的一切罪名……”
      “不错。”我冷笑一声,垂下眼帘默默的望着手里的漆金云鹤茶盏出神,茶已渐渐地冷了,泛黄的茶叶微微起伏,飘荡不定。

      “格格,四爷遣人来说,请您……”春儿叫嚷着冲进屋来,看到我的颜色,慌忙低下了头。
      “八阿哥,那我……”我缓缓站起身来,脚步慢慢移动。
      “不准。”他说着话,眼睛却不看我。
      “什么?”我实在想不到他会这么说,春儿也在喃喃地说着什么,听来这么清晰,却又那么遥远,仿佛隔着一道看不到的屏障,无法触及。
      “有得必有失。想想那黑子。”他的声音毫无波澜。我一动不动的立着,只是在心里反复地嚼着这一番话,直嚼的烂透了,仿佛那一字一字都渗入到自己的骨子里去。

      许久。
      当我看见胤禛一脸薄怒的站到这里的时候,已是恍惚。
      “为什么不去?”他哑着声音开口,他最是要体面,此刻却是衣衫凌乱,环佩叮当。
      “为什么不去!”他抓起我刚喝过的茶盏狠狠一掷,粉白的瓷器便碎成一地的花瓣。
      我摇了摇头。
      “四哥想让她去?”胤禩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只是个戏台下看客。
      胤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我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目光亦正扫着我。
      我只来得及说了句:“胤禛——”
      而他那一刹那的眼神令我心寒,仿佛骤然间明白了什么。
      “很好,我明白了。”他静静的立在那里,仿佛激流中的一方青石,怒澜狂涛之中,仍然岿然不动。

      不。
      “你明白什么!”胤禩仰面大笑,一双眸子炯炯,灯光下似乎未央的夜,黑的深不可测,流动着碎的光,仿佛是什么东西破碎了。
      他探手入怀,抓出一张密函,狠狠地置于地上,“四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胤禛并未去捡,而是淡淡道:“八弟何意?”
      胤禩手微微抖了抖,却终于微笑:“四哥不知?半个时辰前,有人把这密函交于我,说是你的手下,请我务必阻止晴宛面圣,因为——太子也一起在乾清宫,若晴宛此时出现,只怕计划有变!”
      胤禛眼中光芒一闪而过,那神色我看得不清楚,却又听胤禩道:“我也猜到,四哥此去定是请旨赐婚,可太子见到晴宛,保不准会生出同一念头。宫变刚定,皇阿玛有没有心思还未可知,即使他有了指婚的心思,四哥也该知道和太子抢女人是什么下场——兄弟不和,犯了大忌,四哥想让她死么!”
      我难以置信地望向胤禛,而他站在那里,亦仿佛出了神,并不做声。许久,他只是慢慢的笑了一笑,那样子倒真的了然于胸似的,我终于心中一酸,转过头去。
      却在同一瞬间听得他说
      ——“根本没什么太子,太子,已被皇阿玛囚了几个时辰了。”
      话一出口,三人都呆住了。
      有人知道我和胤禛相约,竟以此手段来阻止!
      蓦的想起回来时那个极熟悉的人影,头痛欲裂,脑袋像要炸开似的,我脚步晃了几晃,终于支持不住,“哇”的一声,一口血汹涌而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夜半清醒泪,烛火忍掩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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