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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哀于心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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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醒了睡,睡了再醒,我在清醒与昏沉中辗转难眠。白天所发生的一切,在我的脑海里密密的交织成一个网,我挣脱不开,反而愈加沦陷。
“我突然想起来有要紧的政务忘记承给皇阿玛,可否在此稍等,我去去便来。”
“我来,来让你看清事实。跟我走!”
“我们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四哥和老十三在亭子里暖酒喝呢,我们不是还去……”
“我要你明白,我懂你,你心里的每一分痛,我都感同身受,只求你别再自我欺骗。”
“你非要亲眼见到才肯死心?”
不,不,一切不该是这样,胤禛他何必骗我,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没错,我该相信他……
可是……可是,如果他真的不再是他,我该怎么办?坠素翻江各自伤,青楼烟雨忍相忘,我也不过,是一抹卑微的游魂吧……因他的多情而生,也因他的情绝而死?
我兀自的笑了,笑得一行清泪蜿蜒而下,没有人值得我为他而生,为他而死。走到今天这步,我已是看开了太多,如果,他真的不再是他,那么,我也会毅然地放手,然后各自转身,两两相望,那么至少,从此后还能拥有各自的山高水长。
晃眼已是腊月二十一,便是“彩服日”,上书房规定“自彩服日至此年初五日,不入学”,也就代表着自胤祯以下仍在上书房苦学的阿哥们得以暂时轻松两周了。
午时照例去给姑姑请安,正好赶上李德全把康熙康亲笔御题的“福”字送来,我本来只有眼羡姑姑的份,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自己的。
“格格,这个……万岁爷钦赐的东西,您也不好不接吧……”李德全恭恭敬敬地捧着赤足金龙盘,伏在我眼前,一脸无奈加痛苦。
“给我的?”我一脸不敢置信。手还是僵在原地。
“哎哟我的祖宗,这可不是万岁爷钦赐给您的么!刚刚写宜主子的时候,突然就想到您了,马上就把笔搁下写您的,还特意嘱咐奴才要挑红艳的纸张呢……”李德全不胜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一边媚笑着一边把盘子硬塞到我怀里,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傻孩子,皇上可是真心疼爱你的。”姑姑笑着立在我身侧,“这福字可是大有讲究。看,这是“示”是不是既像个“才”又像个“子”?那是寓意才德兼备,多子多孙;右边的“畐”是不是上半部像“多”下半部像“田”?田字未封口,表明疆土无垠,国富民阜。”
德妃一口气介绍完,我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正盯着那抹红色发呆之际,一道阴影遮住了我额前的阳光,我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瞬间恨不得剜了自己的眼珠子。
又是胤祯!
他正潇洒绰约地跨步进来,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一进门就大嚷:“额娘,昨个儿练布库时我把七哥撂倒了!哈哈哈!儿子长进吧!”一脸得意洋洋。
我差点笑喷,有没有搞错,七阿哥胤祐是众所周知的身有残疾,你一个健康人撂倒一个残疾人,还沾沾自喜个屁啊!
德妃笑着帮十四褪下冬帽,递给旁边侍立的太监,牵着他一路步入内堂。但她显然没有忽略这个问题:“可是七阿哥不是因为身体不便,向来不参加的么?”我马上竖起耳朵。
“那是因为……呃……他本来站在旁边观看,我一时疏忽把他当成了个小苏拉,然后就扑上去了……”十四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化作一声轻咳,德妃和我的笑声却响彻云霄。
“额娘,儿子还不是想让您开心么?”撒娇似的依偎到德妃怀里,毫无疑问看到旁边笑得合不拢嘴的我。
“怎么我在的地方一定会看到你?”他这句话很想个问句,但明显不需要我回答,只是突然从德妃怀里弹开,两眼一瞪,双手交叠于胸前,凶神恶煞的盯着我看。
何苦呢?何必呢?为了口舌之快非要一争长短一分高低,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于是我果断的福了下身:“姑姑容许晴宛先行告退。”说罢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后面十四碎嘴婆嘀嘀咕咕的咒骂。
“春儿,你看我拿了什么回来……”我捧着那个御赐的“福”字,连蹦带跳地迈入绛雪轩,直撞的身上环佩脆响。“这可是皇上……”我话未说完,便被屋内情景惊得险些栽倒。
胤禛一身紫貂皇子冬朝服,冠饰东珠,衔红宝石,袖端薰貂,两肩前后的正龙绣文,正笑着斜卧在软榻上,右手捧着半盏新茶,左手,却浩然握着岚儿的手,用大拇指细细地抚摸着手背,不时笑着说些什么;岚儿娇羞地垂着脸,半跪半坐般倚着他的腿,不时娇笑一番,螓首微摇。春儿呆立在一旁,同样是一脸难以置信和鄙夷。
我不知何故禁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笑着看胤禛突然抬起脸低低地笑了几声,手却不松开;笑着看岚儿微微嗔怪着挣开手,却被握得更紧;笑着看胤禛难得一见的温柔笑意;笑着看他抬眼看到我后陡然变色的错愕……
我笑着走进来,前所未有的镇定,岚儿许是望见胤禛脸上的表情,回首望见我,呆怔了一下,马上惊慌失措的跪下,拼命的磕着头,仿佛那身子不是她自己的一般。我仍是笑着蹲下,抬起她的脸,额头不一会儿已是红肿一片,我拿起锦帕轻拭,她惊恐地躲开,复又俯首继续磕,眼泪一滴滴晕开,滚落到我脚边。
“格格……”春儿的声音像是隔了几个世纪传来,我这才想起,抬头看她。
“春儿,你看,这是皇上御赐的‘福’字,我们都有呢!你快和岚儿看看,贴在那里比较合适……”我捧着那个“福”,献宝似的向她招呼。
“格格……格格你不要笑了……春儿怕……”春儿嘶哑着喉咙,扑到我脚边跪下,头紧贴着地面,簌簌发抖,像是寒风中单薄的落叶。
“为什么不笑呢?这是‘福’啊……”我拿起“福”字直对着光线,红的,犹如鲜血一般。
“够了!”一声暴喝,一切都戛然而止,连阳光都好像黯淡了。
那个“福”字,好像干涸的血一般,结着深色的痂,凝固在我的脸上。
“你发什么疯!别忘了,这是在宫里!由不得你!”他一把拽过我,力道渐渐加重,我却毫无知觉。
心,突然一抽一抽的疼。
“我会用我的心跳记住你。如果来生,我们遇见,就一定不会错过,我的心会认出,那是你。”
认出了么?是他么?是他么!
不是,不是,一切都错了!全是错的!
“都给我滚!我有话同你们主子说!”他一挥袖子,春儿岚儿顿了一下,但除了抽噎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四贝勒很喜欢岚儿吧!”我迎向他,字字逼视他的眼睛。
他却背过脸,躲避着我的注视。我急步走到他面前,强迫他对上我的眼,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最谄媚的笑容:“不过是个丫头,四阿哥若是真的上了心,晴宛自然少不得把她双手奉上献给四阿哥,您认为如何?”
他表情渐渐僵硬,终于认真地看着我,右手抬起来扶着我的脸,轻拍了两下:“还真是个贴心的人儿啊!”说完左手钩着我的腰使劲一带,我整个人被他翻了过来,此刻正背对着他,他一手反剪我双手,另一手从我腋下伸过来反扣住我的下颚,一阵疼痛使我不得不扬起脸来。他凑过来,凑过来,我的笑容顿时凝固。
他的唇在我的侧耳处摩梭,我一阵一阵的痉挛,却见他又加大了手劲,迷离的眼神里燃着燎原之火,低沉的声音透着愉悦:“那就先谢过格格了。”
被他突然的放开弄得一个踉跄,我将身一歪撞上了那紫檀花木桌的一角,一阵剧痛从腰部传来,我却忍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脚步稍滞,回头一瞥,见我没有反应,复又向前离开。
这回廊究竟有多长,这路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只是绕着那回廊百转千回,郁郁独步,心中像是堵满了惘然纷扰,却又是空荡荡的零落。
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眉间微蹙,我遥望清冷的月,像是遥望他的脸,折射着如玉的光辉。流泻的寒光如同那冷眸闪烁这摄人的锐气。亦仿佛是那个伫立在记忆中的男子,便是近在眼前,却又遥远的模糊,明恍之中,辨不清孰是真抑或是虚……
我离他太远了。我曾经以为在每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黑夜里,我,用那些甜蜜而苦涩的回忆描摹他,而他温柔的深刻的回望着我的时候,我们的距离与我们的爱情相比,算不了什么。然而我错了。多少次他就站在我面前,可即使我伸出手,也触不到他。
“胤禛,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快活过……”我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手执一壶“梨花白”,对着那釉色凄迷一笑,又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辛辣直刺鼻腔,我止不住咳出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在紫禁城的上空盘旋不去。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往脸上一抹,满脸都是冰凉的液体,不知是酒还是泪?弄不清也罢,反正都是些让人沉醉的东西。那个身影,那双眸子,如同薄纱黑帐覆于胸口,风吹迭起,却吹散不去……
一阵寒风掠过,梅花瓣纷纷扰扰,恰有一片落入我杯中。
梅花开似雪,红尘如一梦。
仰头的瞬间,不过是酒入愁肠,不过是梦醒时分。
就在这里,和我的梦苦别吧,分离,是为了更好地怀念……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具修长的身子。缓缓地上抬视线,线条纤薄的嘴唇, 森黑的眸冷落地将我所有的错愕定住。呼吸顿然窒了一窒,所有的记忆翻江倒海般地涌来。我暗自嘲笑自己的无能,刚刚说好要放开的,却又一再被这幻想所迷。罢了罢了……
我挣扎着起身,手脚却早已酸麻,一个趔趄。眼前人一伸手,扣扶住了我的肩头。我清楚的感觉到了透过衣料传来的真实感,心中不禁一骇,不等脚跟稳落,已微一侧肩,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向前走。
胤禛收回了手,负手侧立,目光眺向亭外的假山,用身子挡住了大半个出路,极是风淡云清地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不知格格泪眼盈盈所为何事?”
我一怔,虽心中惊骇不已,却是勉力无恙,淡淡一笑,问道;“为世上伤心之事罢了。”欠身擦着峭阴孤耸的身影而过,袖子却突兀地一紧,我止住了脚步,蓦然回首那刻手腕已被胤禛牢牢拽住。我禁不住回过头:“你……”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百年。他的指尖灵巧地撩拨起我额前的发丝,指腹贴上了我因酒醉而通红的脸颊……
醉颜,是撩人心魄的红,抚着,感觉温暖细腻,手轻颤,一如手下的娇躯,酥麻人心。
抬眼,眸凝春水,搅乱了一地的星光。
清风徐过,颤,巍巍,如桃花临水。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张脸。
月光似水,从他的腮边滑过,将那寸许的肌肤照的透亮,如同被精心打磨过的玉石造像,辐散着深刻晶莹的光。鼻梁、眉峰处之下的些许阴影,将这张如同天神呕心沥血修饰的面容衬托得更加坚毅,如此熟悉,有如斯陌生。而那一双眼睛,那一双夜泉一般幽暗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的盯着我。
我微怔了怔,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立刻拼力推开他的钳制。
终于看到容我跻身出去的空间,我一下失了节制,拔腿就向外跑,连簪子掉落头发披散也顾不得。
可刚下了石阶,四阿哥就突然自后追上。一把拉住我的发,一个用力,只见身影一闪,未等我惊呼出口,身子就已被一双结实臂膀狠狠拦住。极度的恐惧差点让我惊声尖叫,却又生生克制下去,只是用手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嘴,颤抖着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骇到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呼吸渐渐急促,他的手臂却勒的愈发的紧,心跳如擂鼓声声,不只是因为不安还是别的什么,怎么也停不下来。
一抬眸,便对上了那浩瀚深远的黑色瞳眸,透着邪魅冷峻,探不得一丁点儿情绪。他的身影压着我的前胸,风和气息紊乱了我的呼吸……
“扑啦”蜷在书上的老鸦伸展开疲倦的翅膀,飞向了远方黑色的宫殿的轮廓。
他的手环上了我的腰。
汗已湿透小衣,此刻正紧贴着肌肤,仿如他的禁锢般。我的双腿长期蜷缩着,早已没有了支撑的力气,贴近那灼热的胸膛,听他的心跳,他的手指轻扬,一手拉过我散落的发丝,绕在指端,缠缠绵绵……尽管无力,我仍转侧挣扎着,却因挣扎而衣衫凌乱,月白色的亵衣微露……他的眸色变得深切,炙热的鼻息轻扑而来……
几乎就在一瞬间,一点什么冰冷的东西触上了我的下颌,将我的头整个抬起。
“你……”或许是想说些什么——抑或者只是单纯的吃惊,我的嘴微微张开了些许,试图吐出些不成句的词语。
但不等我说出什么,两片冰冷柔软的东西已然附了上来……
心脏剧烈收缩伴着血液在血管中急速奔涌的声音,冲撞着我的耳膜,两颊如同炭火一般的温度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幻想的侥幸,任由他灵巧如蛇的舌头撬开了那一排贝齿,辗转吮吸,啮齿轻咬……我的眼泪干涸,只是呆呆的望着亭前的假山,一如一副已然失了灵魂的皮囊。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了我。
“怎么?怎么不说话了呢?你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吧……”他的声音浑浑噩噩的听不分明,我依旧靠着他,感受他胸腔的激荡。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被我说破了?很难堪么?那我再问问你,你是满意老八这样对你呢,还是我这样对你呢?”他愈发的语带压迫,我在这一瞬间脑袋清明,怒火难抑,我毫不留情地举起手掌,重重地挥下去。
却被他一把抓牢。
“怎么,恼羞成怒了?可是我说的不对?你千方百计的接近我,到底什么目的,谁指示你的!”他怒气更胜,一把钳住我的下颌,骨头在他手中可以轻而易举的被捏碎。
我被他可笑的想法震撼了,轻轻地笑了出来,那表情,一定在他眼里看来怪异无比,狰狞一场。
“不管你目的如何,谁也不能就这样把两个阿哥玩弄于鼓掌之间,为利,为权,都不可能。老八为人一向精明,却也被你迷惑得团团转,但这只是开始,以后……哼,你就看着,他是选择……自己还是选择你!”他总算是狠狠地松了手,转身就要离开。
“四贝勒留步,事到如今,晴宛只想问您一句,若您和八爷异地处之,您会怎么选?”
他脚步顿了一顿,回过头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一字一顿地说:
“我会拼尽全力要我所要,但对你,不值得!” 说完停住看我的神色。冷锋的声线,利刃一般刮割着我的心,我捂住心口,硬撑着抬头看他。
“你竟是如此狠心,伤我千疮百孔很快意么?”我自嘲的笑了一声,扬起脸来,竟露出一丝微笑,月光映在他脸上,绝美,但玉石毕竟只是玉石,虽然美丽,却不带半点温度。
他许是也被我凄绝的神情惊道,眸光一闪后,扭头便走。
“那好,你记着,你既放得下,放得开,我便也安心了,以后你走你的路,就权当从没有见过我,我也会……也会一生一世忘了你,忘了你……”我冲着他的背影不顾一切的大喊,他的背僵了一下却未因此停下脚步。
忘得掉么?那是我的事,你,痛快就好。
我一个人提着羊角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里走着,不时滑倒,却也只是一个人兀自的爬起来,连痛都全然不知。天亦全然地黑透,越发地透显着各宫里璀璨的华灯。而我心却越发地清冷,尽管身着白狐的大氅可是仍然禁不住那彻骨的寒冻,心里也仿佛少了什么似的,平静地无风无浪。
脚下突地一绊,我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厚厚的积雪倒仿佛软垫一般,痛倒是不痛。可是那烈酒的后劲已经上头,全身一阵瘫软,四肢无力,好容易支撑着爬了起来,却是再无法迈步前行了。罢了,我挑着块石头干脆坐靠了下来,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那片冷月的寒光和着雪地的莹白刺着我的眼球,像尖刀一般狠狠地刺进我的眼里去。我拢紧了领袖,捂着自己的胸口,那冷痛似乎犹存,带着那三分的醉意,忍不住嘴角噙笑,开口缓缓唱到:“如果我知道太多,那关于相遇的错过,奋不顾身的追求,能找到什么;如果你等得太久,请相信我不曾经过,即使我一直都在你身后……爱很多,心很痛,该怎么停在你心中,这深藏已久的寂寞,时间带不走;爱很浓,心很空,究竟有多少次错过,这唯一的承诺,深深埋在心中,我却无法开口……”忽地,却不由自我讥笑起来,洒脱如我何时如此自怨自哀起来……
这唯一的承诺,深深埋在心中,我却——无法开口……我讲这句话重复唱了三遍,突然哭了。
一滴眼泪滑落到我干裂的唇上,以泪缄封我所有的话……
我突然转向左手边的假山堆处,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可除了假山峭楞楞如鬼一般的黑影,我看不见任何人。
蔚然长叹之后,缓缓挪动身子,却没料到双脚已经冻麻了,只是艰难地刚迈了一步,一个倾斜,又摔了下去……
一只手臂从背后及时托挽住了我的腰,我身子一软,手中的羊角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响声在寒天雪地中触目惊心,留下一大片漆黑的冰冷。
我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般,紧紧地依偎在那个温暖的怀里,失了那唯一的光明,仿佛这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无力地瘫软在那怀中,我抬起微醺的眼眸,背着月光,只能看到一双幽谧的眸子沉沉地将我的身影扫在他眼底。
我凄迷一笑,伸出双臂攀上了他的脖子,他猛地一颤,脚步略向后退了几步。我苦笑一声,“算了,你也不要我,我只有我罢了……”抬脚正准备向前,身后便有个手掌有力地一把托起我的腰脊,将我揽住入怀,我无力地轻靠在他温热健硕的胸膛上,仿佛,许久以前我也这么撞到另一个人的胸膛……我喃喃道:“我好累,好累……”
他不自觉地收紧手上的力道,任我将全身的力量全依附于他身上,一股暖流透过衣衫渗入到皮肤里,那浓烈的感觉却带着一种深深的依恋与熟悉。他温热的呼吸轻拂过我的面颊。我扭头避开,一面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误会我,我恨不得把一切都告诉你……可你不会信,对不对……现在想来,恐怕连我自己都不会信呢!什么轮回,什么挚爱……因为这些,我来到这里,可什么都是假的,假的…… 生死的距离太遥远,我们的别离太久长。回首百年身,山盟虽在,情已成空,他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的……也许一切早已成定局了……我,我只是这瀚瀚时空中的一个过客,他于我,却是永世存于心底的烙印……”
我不断的说着,歌不成歌,调不成调,嘴里腥咸的全是眼泪的味道,一双手无数次地帮我拂去脸颊上的泪,又无数次地看着它汹涌而下。
他没有说话,抬手帮我拭泪,指尖冰凉掌心却传递着滚热的温度。
“胤……禛。”我低低地唤道。他的胸膛一僵,手掌却覆上我的后背,只听到耳畔一记低沉沙哑的声音:“既然累了,就睡吧……”
我不再乱动,静静地闭上了眼……
“四爷,这……”旁边侍立的秦顺儿看到主子抱着已经熟睡的格格坐在亭子里,一副不允许外人打扰的样子,看看天色,如果下了钥,怕是不好出宫。
“是我错了吗?”四爷低头看着怀里的玉人,泪痕犹在,心口突然一痛,为了谁呢?怕是自己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