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思如雪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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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儿，这是怎么说的，快过来让姑姑看看手……”德妃闻声，迅速站起，一把拉过我的手，细细打量。
“还好没事，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在哪儿留到口子，该多招人心疼啊！再说，我可是答应过哥哥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给他少，要多了道疤，指不定怎么怨我呢……”德妃见我的手没事，一口气松了下来，却又忍不住皱着眉头埋怨我。
“姑姑说的是，晴宛……晴宛……”我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只得偏过头不断地向十三使眼色，他本来正惊讶的盯着我，见我这么一表示，也呆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晴宛一定是姑娘家论及婚事害羞了。”
我正准备不断微笑着点头配合他，谁知他一语即出，八匹马都难追回来，我脖子突然抽筋，只得咬着牙忍痛。搞了半天您认为刚刚德妃跟您玩过家家呢……
拼命十三郎是吧，我跟你拼命！
果然不出我所料，德妃一听这话，笑得直拍巴掌，不顾我和十三的惊恐，把我们直往怀里带，还一边不停地说：“哎呦，这两个傻孩子……”
屋里一时笑声四起，所有的宫人们都看着我和十三傻笑，十三倒也没什么，自顾自仰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的脸却被她们笑得通红……
我躲避着姑姑满目含笑的注视，却又无意间触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黑眸的主人洞悉的看着这一切，嘴角含笑，眼眸却不带任何温度，就这样直直地逼视着我，似是会一直看到我的心里去，眼波浩浩如江水，我无力地沉沦其中。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你的悲伤，都是由你一人造成，只是我不甘的还想问一句，你的悲伤，是为了十三，还是，为了我？
“宛儿，宛儿……”姑姑的呼唤唤醒了我，我这才猛地收回视线，又忍不住偷偷地用余光瞄他，只见他仍是若有所思地盯了我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莫不是还在害羞吧，行了行了，我们满人儿女，图的就是爽快，别扭扭捏捏地作小儿女态，去！”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我往胤祥怀中一推，胤祥眼疾手快地拉了我一把，我顺势倒在他怀里，屋子里所有人又都是掩面娇笑一番。
“喂，你干嘛要拉我……”我突然提高了声音，狠狠地推开胤祥，指甲毫不犹豫地划过他的手。
“你当你十三爷我乐意？你也太不识好人心了吧。”十三挥了挥袖子，一脸难以置信的鄙夷，“你倒是叫四哥来……”他还是不服气，手臂直直指向胤禛。
“我自己会站，摔了不怪你十三爷！”我一扬脸，瞪着胤祥。
“你怎么这么泼辣！算什么淑女！简直不屑与你交谈！”他气得涨红了脸，只是极其愤懑地指着我一句话都不说。一时间连姑姑都尴尬的望向我们，胤禛已经走过来拉开胤祥，神色却没有任何紧张之色，甚至带着点了然，似乎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好了好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还真是我的不是了，看得我好生不自在！得了得了，你们啊，慢慢调和去，我啊，去睡我的觉去！”我和胤祥相视一眼，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微微露出点笑意，如果姑姑还坚持坐下去，估计我们也无计可施了，总不能大打出手吧，他倒是乐意，可我下半辈子他照顾啊……
“晴宛（儿臣）恭送姑姑（额娘）。”
“啊，我疯了，总算解脱了！”我彻底崩溃，几乎快用手抓着头发，十三含笑着看着我，任我不断围着他打转，胤禛眼神却总是淡淡的。
“奇怪了，姑姑怎么就认为我和你会是一对啊……”我突然停住紧拉住十三，一脸迷惑，十三正优哉游哉地喝茶，被我突然这么一拉，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许是疼爱你吧。”他揭开灯罩，用指甲挑着灯芯，微眯着眼，用手指不断逗弄着烛火，眼神却像是能穿透这束光一般，看的幽邃而深远。
“疼爱我？笑话！这分明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还是忿忿不平地踱着步，完全忽略了坐在我旁边的两个人。
“至于吗？你十三爷我可是个极受宠的阿哥，多少女人眼巴巴的盼着要嫁进我府里，怎么到你口中就变成了火坑啊！”十三也是个倔脾气，听我随口一说，脾气顿时上来了，一副“你不给我解释清楚，今天就别想走出这门”的表情。
“我们又不是互相爱慕，顶多算是知己，真嫁给了你，整天大眼瞪小眼的，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家拆咯！”我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回话，顺便飞快地瞄了四阿哥一眼。
“哦？那你可有心仪的人，我也好跟他比比，自己怎么就差了？说不定啊，还能扳回一局呢！”十三眉开眼笑，却还是不饶人，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眼神好像要洞穿我。
“有啊！他可是绝世的大英雄，会踏着五彩祥云来接我！”我在他旁边坐下来，一副极深沉极认真的派头，打死你你也不知道是谁！
“绝世的英雄？难不成是皇阿玛……可看你的性格，绝不会……五彩祥云？现实中没人会腾云驾雾，可见这应另有暗指……等等……五彩，祥云……莫不是与佛教有关联？”天煞的十三恍然大悟一般，把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掷，仰天长啸三声，眼放金光，瞅瞅我又瞅瞅四阿哥，嘴角边带着一丝意有所指的暧昧不明的微笑。
是个人都知道，这里最崇尚的佛教的就是四阿哥……有没有搞错啊，这样都能被他蒙到！
我头一晕，正想装昏，这时却有一双手一把接住了我，一抬头，正是十三阿哥溢满笑意的眼睛。我忙站稳身子，
“怎么了？被我猜中了？原来如此……”十三往旁边一退，反而拉了四阿哥过来，硬压到我身边，“四哥，珍重芳心啊！你十三弟我，还真当了回月老！”
我忙不动声色的一躲，站的离胤禛远了点，伸手推了十三一把，假装好笑的说：“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啊！那么说我还谢谢你了？四阿哥你来骂骂他！”
四阿哥的脸色骤暗，也不说话。十三阿哥望着我们的神色，眼里的笑意更深，突然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天色已晚，晴宛回去找个人送送啊……”说罢人已经出了长春宫。
我这才抬头望向四阿哥，他那件深蓝袍子上面不知怎地竟隐隐有了些水渍，此刻却正握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那就走吧。”
他在前，我在后。四阿哥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我又碍于本就对他存着另一种感情，没来由的尴尬，两人都死守着沉默是金的铁血原则，一路无话。
刚出长春宫，远远便瞥见三五个身着貂皮大氅的身影从夹道由远及近而来，胤禛亦是停住了脚步，只见那身影越来越近，我一眼便瞧出了走在最前的八阿哥胤禩，温润如玉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淡噙着儒雅笑容，但想到前几日晚上他与我的“彻夜长谈”，我就忍不住瑟缩，甚至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拉着胤禛快步离去。另一侧的九阿哥和十阿哥似也入神地攀谈着，八阿哥不时的望向他们，微凝的眼神中竟微微流露出暖意。我微一怔，似乎印象中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记得那双深邃的黑眸中的舔犊深情也曾不止一次地流向胤祥。
不及多想，我假装没看见他们在身后，对四阿哥说：“四阿哥，我们走吧……”甚至已经摆出了准备绕道拐弯的姿势，却听到那边十阿哥粗豪的吼声已响在耳畔了。
我可以准确的说，如果此时是在喜马拉雅山上，应该已经雪崩了。
“诶？远处那个……好像……那个谁么？”
靠，他怎么没有很欣喜的叫：“诶，远处那个姑娘好像我们家长今……”
天地万物嘎然而止，我撅撇了一下嘴，暗暗将可恶的老十于心中默咒了多遍，只听靴声渐进，才展开笑颜，转过了身，俯身请安。正对上八阿哥那双深邃的的眼睛，目光炽热，我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我先向他们请了安，他们又依序向四阿哥见了礼，这才站定，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八阿哥瞥了眼站在四阿哥身后的我，突然淡笑着道：“那天晚上穿的这么少，又在寒风下陪我站了这么久，身子没什么损伤吧？”一语即出，大家俱是一惊，“陪我”这两个字他说的异常清晰，我脸颊突然飞红。他，他也太有招惹绯闻的天赋了吧，还当着四阿哥他们的面……等等，我突然明白他这样说的用意了，如果他是对我动了真情的，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做给其他人看，即使是迫于舆论压力我们的关系也会大不一样了……果不其然，身后的九阿哥，十阿哥皆是兴味盎然地望向我。
既然如今人家贤王都不避嫌，那我当然也要表示表示：“八爷，”我微微欠了欠身，冲着他妩媚一笑，答道：“多谢八爷，您如此客气倒是折煞晴宛了，对了，您借我的大氅一会儿我就让春儿送还。”他听我这么扳他的局，怔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凝固，又似是意识到什么，微颌了颌首，倒是坦然笑道：“不过一件衣服罢了，宛儿你和我什么关系，需要这么客气么！”却忽地又垂下眼眸，自叹轻语道：“可惜了，你是没见过图雅，否则啊，你们定会成为好姐妹的……”说完，自是涩涩一笑。我一咋舌，纠着眉头，心里连连叹道：八爷啊！八爷！您还真是会异想天开，语不惊人死不休，让我和八福晋做姐妹，谁不知道她是历史上出了名的泼辣女子，你道是一语双关图个最头上的爽快，那我也可保证你府从此鸡飞狗跳，永无宁日了。想到此处，自己竟忍不住掩嘴低笑起来，这一笑倒是驱走了刚刚心中的郁悒。
“你一个人傻笑什么呢？”十阿哥探过头来，眼瞪得如同铜铃般，一脸好奇宝宝样。
“啊！？”我一抬头，一张放大的脸，有几分猝手不及。
“没劲儿，怎么都跟那些宫女一个样子，八哥一说话儿，刀架在脖子上都没感觉啊……”十阿哥胤誐就是有这种一语道破不愉快的真相的本事，我茫然地抬头准备解释些什么，蓦然看见八阿哥嘴角还来不及掩去的微笑，我突然觉得很不爽，狠狠地瞪了十阿哥一眼：“你道是拿刀架我脖子上看看我有没有感觉！”
“这个……这个就不必了吧……”十阿哥被我的语气吓得一缩头，马上赔笑，一个劲儿地缩在九阿哥和八阿哥身后，又极不甘心的露出个脑袋，
“你答应请我的饭呢？爷我天天空着半个肚子等你，人都瘦了一圈了，你是不是耍我啊……”
许是见到胤誐还是纠缠不清，我又一心回避。胤禛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前，拱手向八阿哥他们作揖，道：“天色也不早了，一会儿下了钥就难办了，在这儿就此拜别。”他转而对我挑眉一笑，“走吧！”
“恩！”我笑应着点了点头。
身后有两道炽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的背，似灼烧一般，我却忍着没有回头。
天空又飘起了点点的雪花，千丝万缕，抵死缠绵。俏皮的雪絮穿过树枝，被树梢牵住所有的心事。我将手从厚厚的裘衣中伸出，一片雪花翩翩而落却在接触到手腕那道淡痕的那一霎那，凝成了一滴晶莹的眼泪。
冰冷，触目惊心。
暮色渐暗的紫禁城，一袭的萧索肃穆。股股冷风直顺着马蹄掩颊衣领往颈脖里灌。路过一处梅树，胤禛突然仰起身子，手臂一扬，拍击了树梢，枝头蔌蔌作响，厚重的积雪摇曳着纷纷落地，反而飞溅了我一身。
“没想到，四阿哥也有这般情趣。”我破颜轻笑了一声，没有掸去身上的雪，走到四阿哥身边立定。
胤禛缓缓转过头，脸上荡着一抹笑意，虽在笑，眉目却依然冰冷，甚至掩饰着一抹凌厉。只是我却没有发现，依然盯着那清澄如水的黑眸，望向他笑着道：
“就该是这样的笑，才配得上四阿哥翩翩佳公子的风范。”
他瞥了我一眼，却转头望天，似是自嘲地说：“翩翩佳公子？何解？”
“就是迷尽天下少女啊……”我微红了脸，还是在他背后一字一句的说。
“哦？天下少女么？那么，格格你呢？”他突然转过来，紧盯着我的眼，却又像是老早猜到什么似的，嘴角略向上扬起，等待着一个无关紧要的答案。不知为什么，我在他的眼中看出了另一层嘲讽的意味，不由得心神一颤，却又暗暗责怪自己多疑。
我嗔瞥了他一眼，一想到不如让他就此了解我的心，于是喃喃开口：“既是天下少女，我自然……”
谁知我话还未说完，他却也不等我的回答，一抬脚就向前走，我无奈的只好跟上。胤禛头微偏，见是我，也放慢了脚步，侧身走在我一旁，开口问道：
“看样子，晴宛格格和八弟很熟？两人还在御花园夜晚共赏月色？”状似波澜不惊，好像只是与无关的人闲话寒暄。
我却没来由得一阵心乱。
“你怎么知道？御花园其实……”我微皱着眉，却一时语塞了。
“紫禁城中，有秘密么？看似和你亲近，背后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人心隔肚皮，这各怀鬼胎的心思，我看的清楚，却也懒得一一捅破了。”他嘴角微翘，喃喃道：“不止我，恐怕格格也说不清什么吧。”
夕阳点燃着他眼里闪动的星火之光，将他冷然的面孔衬得有几分魅惑，看着看着，仿佛又觉得会被这深不见底的眸子吸进去，顿觉寒冷如坠冰窟，心思有刹那间的恍惚，往往觉得眼前这一切愈发的不真实起来，不知是夕阳惹得祸，还是自己的心乱了。
回眸又看了眼胤禛，他微抿着薄唇，一脸谦和的笑意。一股凉气直冲头顶，加上深冬黄昏的阵阵迎面冷风，身子竟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
“怎么，你冷么？”胤禛靠了过来，嘴里问着，眼里却没有一丝关心之色，大概，他冷漠惯了吧。
“奴才们没有眼色，你也自己作践自己，这么冷的天就这样跑了一天，不说加件袄或者坎肩。奴才是怎么伺候的？” 他眉头微蹙，淡漠语气中责备之意已然明了。
“四爷！”我脱口而出，方觉失礼，咽了口吐沫，就这么直楞楞地看着他。
“晴宛格格有话说？”他一挑眉，立定地看着我。
“晴宛斗胆，想问四爷一声，四爷平日里是否也会如此关心……别人？”我强按住心中的不安，鼓起一丝勇气问他。
我多想从他口中听到那个答案，就算我是自欺欺人也好，异想天开也罢。
“格格认为呢？”胤禛靠近一步，现在已是近乎贴着我，他俯下头，侧在我的耳边，问道：“你希望我怎么说？”
“我……”我突然觉得，今天的他似乎很不对劲，却又无法一一指明，一一说出。
“再过几日，等治河的事忙完了，我就带你，出宫去逛逛，就去我们初遇的那条路上，可好？”他的手附上了我的脸，冰冷刺骨，我微微向后一缩，他却霸道的控制着我的脖颈，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
“四……胤禛。”我抽着冷气，开了口叫他。
“你，叫我什么？”他把我的脸扳正了对着他，轻抬我的下颌骨。
“以后……我都叫你胤禛，好不好？”我忍着痛，依旧含笑望着他。
他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放开了对我的钳制，“起风了，该走了。”我急急地又想说些什么，谁知他的手竟如此用力，冷不防，脚下的花盆底鞋一晃，一不留神，身子一斜，仰面栽倒，崴了下去，直直地摔向了旁边的雪地。
我欲起身，脚却骨裂般的疼痛，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此刻动弹不得，只有呻吟的份儿，“怎么了？”他回过头看着斜躺在地上泪眼朦胧的我，语气生涩的问。
“我……我不小心脚崴了，没事的……”我强忍着疼痛，笑着看向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让他歉疚。于是极缓慢的自己站起来，每动一下，脚踝处就针扎一般的痛，我“嘶嘶”地吸着凉气，却逼着自己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没事就好。”他淡淡的回了一句，依旧站着，仿佛我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眼神一触及我，立刻如躲避瘟疫般地偏转，依旧淡漠。我低着头，努力不让他看到自己欲落的眼泪，如何地噬心彻骨。
哀极无泪，看得见吗？你知我何事泪欲流？
我努力的抬起那只脚的脚跟，只用脚尖点地，总算是缓解了点疼痛，可额头上已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我抽下肋下的绢帕拭了拭缎袍衣襟上沾染的尘土，却听得胤禛道：“怎么晴宛格格很热么？没想到这寒风萧瑟的，竟能生出这么多汗，旁人不知，还以为你在害怕什么呢！”随即止住声音向前行去，竟未再看我一眼。
你竟如此误会我……此刻我多想冲上去，把一腔眼泪都流给他看，寒风萧瑟又怎敌得过此时我的心寒……可又自嘲地笑笑，嘲笑自己太不成熟。
或许，或许他只是突然和我关系亲密觉得难以接受罢了……
随即强压住心中的不安，我恭敬客套地福了福身，温柔有礼地答道：“谢四爷一路相送，既然宫里要下钥了，这里我也熟识，那晴宛就先行告退，不耽误四爷您出宫了！”抬首对他妩媚一笑。
“既然格格坚持，那我就先走了，府里还有一大堆福晋在等着我。”他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看我，似乎等我这句告辞的话等了很久。
我的心突的一紧，强笑着抬头看他，“那晴宛就不耽误四爷了，毕竟‘最难消受美人恩’……”
“哦？看样子晴宛格格也算是我的‘红颜知己’了。”他一步上前，紧盯着我，手攥着我的胳膊，侧身对着我的耳畔，轻声说：
“不过，你的恩，恐怕我受不起。”
说完，未等及我开口，便自行起身，拂袖离去。
我呆愣在原地，回过神来，他方已走远，投眼望去只见了风中远去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好长好长。冷血也好，情怯也罢。这个有朝一日权倾天下的男子那一道模糊的背影,于暮色的风中却有些孤零。风侵入鼻，鼻息一酸，带着咸咸的潮湿……
只剩下满目萧索与我为伴。我苦笑一声，独自咬着牙向前挪步，直到听到一声熟悉却沉重的呼唤：“宛儿……”
竟是胤禩！我抬起头，胤禩面目深沉站在迎瑞门前，面沉如水，不带一点笑意，身后是躬身而立面色苍白的喜福。
胤禩缓步迎了上来，一开口便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话犹未落，我已被带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着，身上飘着淡淡的龙涎香味，我抬起头冲他一笑，随即解释道：“没事没事，刚才走路没注意，摔了一跤罢了。”
他闻言却加紧了手臂的力道，一双眼竟像是要探到我的心里去，我慌忙垂下头，躲避着他的注视，却听他似叹了口气，说：“坐下来，让我看看。”
我慌忙摆手。“不用不用，过几天就好了。”说着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
他却依旧纹丝不动，又重复了一遍：“让我看看。”
“真的不……”
“你难道还在等着他回来帮你看脚不成！”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这一暴怒的喊声打断。胤禩冷凝的眼眸中倏地灼燃一触即发的骇人怒火。我胸中一阵胆寒，但执拗地高扬了扬脖子，仍是一副誓不低头的架势。
“晴宛啊晴宛，你竟痴情至如此，真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个冷面冷心的人心枯情绝！”胤禩紧紧地拥住我，语气沉痛。
我苦笑一声，“我是痴，可你不懂，不懂……我的存在，全是因为他……”
胤禩猛地一怔，只是呆呆地望着我，难以置信地摇头。
我推开他，有一个人慢慢的向前。
“我对你，难道不如他？”身后是他不甘的声音。
我不知道，可当我们不能回头的时候，只能继续向前走。
“你认识回去的路？”我一怔，回头哑然地望向那如潭般幽深的黑眸，点了点头，随即又仓皇地摇了摇头。却见一抹浅笑划过那薄唇。胤禩走向我，像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红墙夹峙的甬道上，我和胤禩并立而行，喜福在身后谨慎地跟随着。我默低着头，偷觑了眼身旁温润如玉的侧脸，甬道上，尖锐的风在耳边呼啸，不由微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这一动牵动了脚上的伤口，我痛的“咝”了一声，他却蓦地停了脚步，身后的喜福赶忙随他停了下来。
“拿来！”他摊手，说道。喜福立刻卑躬屈膝地捧上一件茶色的貂皮大氅……
他道：“穿上！”
“啊！”我甚是一惊，没有伸手去接，呆滞地望向他之际，他已亲手将大氅轻裹在我的身上，拢了拢掩面的风兜，手移向我的脖颈口，好像在刚刚胤禛停留的地方顿了一下。我本能向后一退，耳根一热。
“可是我已经有了一件了，干嘛又给我？”我抬起眼望着他。
“你昨天吃过饭了，今天怎么还吃？”他不怒反笑，依旧准备伸手。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匆忙系好带子，提步就准备往前走。
“别动，我背你回去。”他收回了手腕，别过脸，冷沉而立，随即弯下了腰。
“不用……不用，我没事的。”我忙摆手，一脸不敢置信，踮着脚向后退着，却不知又是一痛。
“你日后若是还想走路的话就别违背我的意思。”皇子就是皇子，果然不怒自威，让人无法反抗，我低着头，慢慢地趴到他的背上。耳边传来他轻不可闻的笑声。
就这样慢慢走着，趴在胤禩宽阔的后背上，我竟然安心的想要睡去，眼皮慢慢合上，嘴里却仍在喃喃自语。
“胤禩，你喜欢吃什么，改天我做好给你……”
——“你做的，我都喜欢。”
“胤禩，谢谢你，你对我太好了，我却无力报答……”
——“晴宛……”
“胤禩，我真的很喜欢他……”
“胤禩，对不起……”
“晴宛，他不值得你这样，你会后悔的……”只是这句话太轻，被带入了浩浩风中……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思如雪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