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麒双剑》ringking

7、闯关

　　云遮月，万卷阁如墓一般寂静。
　　阁里除了书还是书，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杍伊拭过桌椅和一些书籍皮面，有一些灰，的确是人迹罕至，没什么人进出，连打扫都被人遗忘，如果猜测的不错，这个掩饰过的入口将通向的地方必是别有洞天，那么破口究竟在何处？
　　宋人嗜爱文房清玩，太师自诩为大文人对四宝当然肯下大手笔，即使是在这终日不见天的万卷阁。案上的墨不是普通的松烟制墨，却是当时罕有的桐油浇烟；砚是质之坚腻，琢之圆滑，声之清冷，体之厚重的上上品；砚下的纸虽蒙了细细的灰，但从其纹理及陪衬的暗花来看是倒是时下最为流行兴盛之物，一旁零散放着几枝沉香管的狼毫和白云；至于这陈盛毛笔的笔筒————虽然釉彩斑驳淋漓，花纹细腻鲜艳，是件不可多得的三彩瓷器，可是杍伊只一眼看来，就觉有怪，果然，手一推，再回旋一拧，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对面壁上挂着的百鸟朝凤图后方就泛出些光来，重洋疾步过来，将画卷一掀，暗门即现。
　　重洋回过头，怔怔的看着杍伊有些不解，杍伊走上前去在他耳边轻语：“案上的笔筒没有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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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路与以往耳熟能详的暗道不同，与其说是暗道，不如说是通向一座地下宫殿的庭廊，墙壁台阶皆由玉石堆砌，青白里透出猩红，似乎是一种称为胭脂玉的名贵玉种，其面甚是光滑，两个人立于之上如履薄冰，步步小心。
　　周围弥漫着玉器特有的光华，冷而神秘。
　　静，安静，只听得到呼吸声。
　　突然脚下的台阶裂开，就像大地撕开一条口子，深不见底，重洋到底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他拉起杍伊腾空而起，手上的剑在壁上寻找支点，怎奈墙壁光滑且坚韧，无法割切，不过万幸终在其与顶阁交界之处寻得一缝隙，可容不得他们有半点喘息的机会，重洋发现两面竖墙正在相向而行，他马上把剑衔在嘴边，一手抱着杍伊，另一手十指抠进这条救命缝隙，支撑起两个人的生命，手指上的皮肉因为挤压碾磨而渗出血来，细密的汗满上他的额头。
　　杍伊不敢挣扎，怕自己会加重重洋的负担，她仔细地环顾四周，寻找出路，几乎是一瞬间，她看到玉石室顶上晃过一张脸，似曾相识，以一种洋洋自得的姿态，戏谑地看着底下正在发生的险事。
　　“重洋，正上方向前三尺！”杍伊喝道，与此同时，五颗冰凌珠已从她掌中飞出，碰得顶壁清脆作响，然后便是破碎的声音。原来虽然玉石坚韧难破，但在这顶壁留有一缺口，砌上与周边玉石色泽相似的矿石晶体，虽不坚但因其半透明状，视线可穿，以供观摩详况，这是建造者的高明之处，也是败笔所在。
　　两人运用内力，加上有冰凌珠开路，很快就跃身而上，脱离险境，回首玉石上的猩红莫不是由往来各色闯入者的鲜血淬染而成的吧？想到这里，直让人立寒毛，打寒颤。
　　落地之后，这张脸，这个人，杍伊到底是看清了，玲麒山庄，血缸旁，以剑尖在家人臂上划口子的人。杍伊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颈，迅速从腰间抽出软剑，剑在手中如舞银蛇，施剑绝纵，流电激空，惊飙戾天，剑招又快又狠，剑势锐不可挡，眼前这个肥硕的身体开始闪躲并提剑招架，怎奈不到三招全身便像是被几百条银蛇缠绕，动弹不得，只好拼命喊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说，八年前，玲麒山庄，你们杀了多少人，留了多少活口，采了那么多蒋氏人血最后得到了什么？”杍伊秀目圆瞪，剑刃紧紧抵住他的颈项。
　　胖子咽了口口水，说：“杀，杀了一千三百五十二人，没擒到蒋凇合的一对儿女，还，还留了蒋凇合的一条性命，因为两把神剑至今没找到，当年所集的血都没用上，留他就是为了随时以血祭剑。”
　　“他被囚在哪里，快说，到底在哪里！”杍伊心跳乱了节奏，爹，还活着。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当初是以檀珩教教主卓飞扬和成熙王马首是瞻，那次行动后，我们就如鸟兽散了，蒋凇合是被他们带走的，我只是个小角色，投到太师手下也只是混口饭吃，您，您就绕了我吧。”胖子觉得剑离皮肉更紧了，深怕它割进去，又不敢用手去挡，半跪半蹲，悬着脖子，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还不等杍伊再问清檀烜教和成熙王的消息，只见得无数银色小针从四面八方打来，针尖幽蓝，淬过剧毒，如果没有重洋在身边护着，命已休矣，再看方才那人跪着的地方，只剩下个扎满了细密针孔的肉球。
　　重洋的剑如疾风，风趋电疾，一气到底，大有急风旋雨之势，针在剑身上碰出细碎的火花，万幸的是这成千上万的暗器并非永无止境，来袭在他气竭前止住，随之几丈外一扇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里面驶出一架木质轮椅，一个约摸七旬的老人端坐其上，皮覆骨而无肉，整个人像是一株快枯死的老树，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吐字清晰，声如洪钟：“不错啊，年轻人，能在我的雪雨针下生还，放你们一条生路吧，别再往前了，不然可惜了练武的好胚子啊。”
　　“老人家不如你当没看见我们，让我们过去如何？”重洋的脸色有些灰，是否是因为刚刚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哈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时，我就看不见你们了啊。”笑声未止，手上已经有了细微的动作，是个能让人死亡的动作。
　　这些没有逃过杍伊的眼睛，试问此时不用冰凌珠更待何时？当然自己也绷紧了神经，准备迎战与雪雨针相当甚至更厉害的暗器。
　　没有杀气，没有暗器，只听到冰凌珠与空气磨擦的声音，杍伊看到老人那双混浊的眼直勾勾的盯着这些剔透的精灵，神色迷茫，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
　　虽然发着呆全然忘了发送暗器，他仍及时地从轮椅上一跃而起，并硬生生的用双手接住其中一粒，任凭它的尖棱将手掌刺的鲜血淋漓，然后缓缓的落回到已有四个大窟窿的木椅，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们消失的，我杀了阴无形，却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慢慢地消失，我还是得不到，得不到——”
　　“说，无形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老人抬起头来盯住杍伊，高声喝道，近乎咆哮。
　　“师父长寿，你如果是师父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杍伊拽了拽手中的剑。
　　原来这个老人正是阴长老的同门师兄阴无迹，虽然当年师兄比师弟学艺久，武功高，技艺精，成名早，但师父看得出他狂傲自负，而当时的阴长老谦逊内敛，沉着冷静，所以决定将冰凌珠传给师弟，并嘱咐此为神器，忠诚为主，人死珠灭。奈何阴无迹以为这是师父为了了断自己对冰凌珠的念想故意捏造出来的谎言，于是找了借口与师弟决斗。比试当中，气盛的师兄误杀处处忍让打算息事宁人的师弟，而梦寐以求的暗器圣物也在视线里消失，这双腿正是在那场比试中致残，因为愧疚，也为了逃避，他在太师府深处觅得这避世之所，从此灭迹于江湖。当然阴无形并没死，只因恰巧遇上了医鬼毒啸，救回了在鬼门关徘徊的阴无形，并结伴同行最后机缘巧合一起投入‘无影’这个杀手组织。
　　述完一些旧事，阴无迹长长叹了口气，“活着好啊，活着就好，都怪我当初太轻率鲁莽，不顾同门情谊，当年一战也让我愧疚了十几年呐，现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啊，孩子们去吧。哈哈哈——”他老泪纵横，含泪狂笑之后便没了声响，笑容安详，安然死去，而第三道门也随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