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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参商(上)END ...

  •   江南的春天,总有些天是雾气蒙蒙的。天空阴沉着,像是压在心上,没由来的一阵闷慌。

      客栈里,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喝茶吃饭的男子,大多都是配带着兵刃。

      那角落里一个灰衣男子自斟自饮,阴影罩着脸庞,看不清神色。但是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刀,原以为朴实无华,仔细一瞧竟透着丝丝寒意。也难怪他身边无人靠近。

      这时有两人进了客栈。

      “公子,看这天再一会儿该下雨了,今天就在这儿歇脚吧。”一个听上去尚且带着稚气的声音道。

      “好。”一个声音低低的应了句。

      一个白衣飘逸的公子进了客栈,举手投足尽是萧然洒脱,一派风流才子的模样,只是那脸色有些苍白。身边只跟着一个小童,看那衣着打扮,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角落里的男子,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淡淡地转开视线。

      不过在那一抬头,却可以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虽并不如何出众,但眉宇间却可以看出干练和坚毅。

      这小童和公子还未坐定。

      一个人冲进了客栈,还一边叫嚷着:“袁朗!袁朗!给我出来!”

      角落里的男子还未抬头,便扬了扬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齐桓!哈哈!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袁朗看到齐桓的时候,朗声大笑了起来。

      齐桓原本穿着和袁郎同式的衣服,现在却是破烂不堪,可比野人装。

      齐桓本就在气头上,现在袁朗这么一笑,怒地一掌就冲了过去。

      “诶!齐桓!我可是你大师兄!”袁朗闪身躲开,一边大喊。

      这客栈里的人,见着场面也不惊不怪,都只是挪到了楼上。

      不过,这可让掌柜的心疼了:“哎哟,我的祖宗啊,怎么在这儿打起来了。我的凳子啊,我的椅子啊……”

      齐桓一掌不着,马上弯腰一个扫堂腿。

      袁朗飞身而起,竟然还有空把桌子上的酒给捞了过去。

      “砰”的一声,桌脚便断在齐桓腿下。

      齐桓也跟着跃身而上,不断地变幻招式,可偏偏就是打不着袁朗一分一毫。

      齐桓右手出拳,正要攻上袁朗的右腋。

      那白衣公子忽地出声:“往左三寸。”

      齐桓愣了一下,右手向左偏去。

      而袁朗听到白衣公子的话,立时挑了挑眉。

      身体左曲,闪过这一拳,但却不如先前来得那般行云流水。

      齐桓眼睛一亮,再次出手。

      白衣公子道:“下腹半寸。”

      话音未落,袁朗便退了两步,屈身就要避过。

      白衣公子立刻道:“攻他左腿。”

      袁朗皱眉,朝那白衣公子的方向看了看。

      那公子瞧见袁朗正看着他,灿烂地一笑,似是无辜,似是天真。

      袁朗的身形滞了滞。

      白衣公子道:“后心。”

      袁朗终于出手,挡住齐桓的攻势,不过这下酒却洒出了不少。

      齐桓待要再上,袁朗挥了挥手:“这酒洒了多可惜啊。”

      齐桓“哼”了一声,朝白衣公子一抱拳道:“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姓名。”

      白衣公子淡淡地笑了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齐桓“哈哈”一笑:“我只是想知道,几句话就能让我大师兄出手的人是谁。”

      袁朗扭头喝酒,不过心中倒是不由的佩服。

      白衣公子又是一笑:“吴哲。”说着不知从哪拿出一把扇子。“啪”一声打开,轻轻扇了起来,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袁朗一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齐桓还要说什么,袁朗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齐桓一身破衣道:“齐桓,你不错哈,这么快就找来了。”

      齐桓一听又怒了,忘了要跟吴哲说什么,瞪着袁朗:“你别以为你仗着大师兄的名号,就了不起了。那么大一树林,还有一群野狼,你竟然不叫醒我就自个儿跑了!”

      吴哲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暗暗摇了摇头。

      被狼叫醒的滋味可不好受,嘴角不自觉已带上了笑意。

      袁朗道:“我这不是……”

      齐桓摇头晃脑地接口道:“为了锻炼我吗。”一转脸凶神恶煞地道,“你就不会想个别的法儿吗。这也忒危险了。”

      袁朗拍了拍齐桓的肩膀:“你现在不挺好的。好了好了,那今晚就在这儿休息。”

      齐桓低声念念叨叨着什么,换了张桌子和袁朗坐在一起。

      吴哲看了他们一眼,这师兄弟还真是有趣,感情很深啊。心中不由地一叹,敛了笑意。

      吴哲身边的小童,朝外望了望,神色悲戚的一叹:“公子,果真是要下雨了。”

      闻言,吴哲的手指轻轻地颤了一下。

      许是下过了雨,春夜间的风却还有些凉。

      “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小童看着天色已晚,不由地劝道。

      吴哲应了声“好”,仍是执着书不放。

      忽地,烛光跳跃了几下,似乎是风。

      小童霎时戒备了起来,眼睛灼灼地盯着窗外。

      吴哲叹了一声:“这书是看不完了。”又仔细着看了几眼。

      待到小童把书收了。吴哲朗声道:“外面可是很冷的,待在树上做什么?猫头鹰么。”

      “呼”地一声,三根银针飞射进屋。

      也不知吴哲看到了没有,他只是慢悠悠地转身向前几步,伸手拢了拢闪动的烛光。

      竟然正正巧巧的避开了银针!那三根银针射中木桌,真真是入木三分。

      吴哲身边的小童登时跃然而出,顷刻间只听得几声惨叫,还伴着两三人坠地的声响。

      当小童回屋时,吴哲早已拿起书,继续看了下去。

      小童无奈地看着吴哲:“公子,早些歇息吧。”

      吴哲不答反笑:“你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次只用了三招。”

      小童终是少年心性,脸上显出些许得意。

      而另一个房间里。

      齐桓站在窗边听得声响,嘴角挑起笑意道:“只有三个人啊。”

      袁朗皱着眉,手里玩着桌上的茶杯:“不过都是高手。”

      齐桓看了看袁朗,也坐了下来:“那也不可能是那个吴哲的对手啊。”

      袁朗的眉拧得更紧了:“那个吴哲,深不可测。”

      齐桓嘿嘿地一笑:“当然深不可测了,他还没出手就逼得你出手还击了,认输吧你。”

      袁朗也不答,只是专心致志把玩着茶杯。

      这时小童正是将三人打下树去。

      齐桓仔细听着暗叫一声“好!”,笑看着袁朗道:“瞧瞧!身边童子都这般厉害。”

      袁朗点了点头,但神色意味深长地道:“厉害,也不一定是好事啊。”

      齐桓一愣,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说他中的毒?”

      袁朗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如何看出来的?”

      齐桓竟叹了口气:“我看他指甲微青,脸色苍白,印堂之间隐然有股肃杀黑气。”言语间尽是惺惺相惜之意。

      袁朗心中大赞齐桓观察敏锐。他看着齐桓,又道:“也不知他什么来路。”

      齐桓想了想道:“瞧那样子,分明是一个文弱书生,却深诣武道,中了毒,而且身边还带着个绝世武功的小童。……吴!他姓吴。吴是国姓!”

      说到最后,齐桓竟低声叫了起来。

      齐桓看到袁朗面上毫不惊讶,才恍然袁朗是早已了然的。

      袁朗点了点头:“所以还是少惹为妙。明日早些赶路。”

      齐桓恍然道:“难怪今日你岔开话去。”

      袁朗不答。

      齐桓也不再说话。

      忽地,风穿堂而过,带动了烛光。

      袁朗脸色一凝。

      而齐桓不自觉地站了起来:“那个公子该有麻烦了。”

      又是高手,比起之前的三人,武功只高不低,且人数多上数倍。

      袁朗看了眼齐桓:“失态了啊。那公子不是寻常人,我们自是不必担心。”

      齐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坐了回去。

      此时那边却是凶险万分。

      小童左突右闪,但终究对方人多势众,鞭长莫及。

      吴哲险象环生,却依旧笑意春风,混然不在意。但他只是避让,始终不见他出手伤人。

      这时,一黑衣人忽地暴起,甩手一刀,眼见吴哲的右手就要不保。

      那小童长啸一声,冲了上去,竟是要用肉身挡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个寒光闪闪的物体横空而出。“叮咛”一声,就要砍伤吴哲右手的刀居然生生断了!

      仔细一瞧,竟是适才袁朗手中转着玩的茶杯。

      那人攻势被阻,身躯一震,倒退了数步,鲜血如剑般喷出。吴哲向左跨了两步,让过一拳,顺势也躲开即将溅到身上的鲜血。

      小童见吴哲的危险解除,专心对付这群黑衣人。

      每每到了吴哲躲避不及而小童亦无法相助之时,立刻有飞刀如影随形,替吴哲解了困境。

      屋外的齐桓看着身边频频掷出飞刀的袁朗,暗自撇了撇嘴。

      还说什么不用我操心,现在自己又出手救人,真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想的。

      袁朗轻咦一声,皱眉道:“他不会武功。”

      齐桓愣了愣,大叫道:“不是吧!他没武功!那他是怎么避开这些黑衣人的?”

      虽然心中诧异,但他相信袁朗的眼光决计是不会错的。

      袁朗淡淡道:“他的步伐都踏在奇门遁甲之术的阵法上。他现下向左侧了半步,不但让过右边一人的剑,而且又使左翼的剑气牵制后方一人。”

      袁朗凝神听着,他在屋外,至多只能看得窗户上的剪影,他的相助不过是闻声而动。

      这不过一瞬之事,他这般说来恍如是直观,听得却比看到还清楚,当真是武艺高强。

      齐桓更佩服吴哲,这俯仰之间,差之一分,辄性命不保。

      而吴哲能够算计这么许多,仍动作潇洒,丝毫没有紧迫之感,即便是袁朗也不一定可以像他这般稀松平常。

      齐桓关心道:“那前面一人怎么……”

      袁朗眯着眼,语气中有些恼着道:“他是认定了我会救他,竟不闪不避。”

      说话间弹出一把飞刀,便听得屋内有人应声倒地。

      齐桓心中却是窃喜,这个大师兄也有被人逼着的时候。

      这一日之内居然有两次,还是同一个人。

      不过想想那公子既是姓吴,必定是皇亲国戚,又暗自摇了摇头。

      这时有两个黑衣人从屋内飞身而出,冲向袁朗、齐桓。

      齐桓看了一眼,待到他们近时,突地跃起,翻身侧踢稍前那人。

      这人不避不让,而身后那人接了齐桓的招势。

      攻防之间毫不疏漏,且配合得默契十足。

      齐桓赞了声好,双掌当头劈向一人,身势半转,左足发力踢向另一人。

      就这样拆解半晌,齐桓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且越打越顺,明显是没用全力。

      但与其过招的黑衣人心中却暗暗叫苦。

      袁朗忽然叫了声“不好!”人已然冲了出去。

      齐桓亦发力两脚,踏在黑衣人的心口上,腾地向屋内飞去。

      齐桓进屋之时,小童与袁朗正一左一右,格挡住了两把银光闪闪的大刀。

      吴哲却是直立他们身后,白衣飘飘,风神姿态,语气却是森然道:“今日可是想死在这儿了吗?”

      黑衣人僵持着,虽然知道此时必是伤不得吴哲,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空手而归。

      想起首领说得买下这位公子头颅的那个人,不由的心中一凛,仍是不肯退去。

      又待小童和袁朗伤了几人,黑衣人听得屋外一声哨音,相视一眼,方才嗖的一声,一一破窗而出。

      小童本想追去,吴哲摆摆手让他回来,从包裹中取出药物抛给小童:“接着!”

      小童接了药,原是摇摇头,却看见吴哲坚持的神色,便小心翼翼将药放入怀中,接着低头收拾着地上残物。

      吴哲微微弯身向袁朗作了一揖,道:“多谢相助。”

      袁朗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不过眼神凌厉地盯着吴哲,道:“我认识一位大夫,可解你身上的毒。若是想去,我带路便是。”

      吴哲一愣,知是袁朗看出自己身上中毒,本想摇头推谢。

      身边小童却欣喜若狂,抢步上前:“真的吗!”又转头望向吴哲,眼神殷切。就怕他好胜心起,不愿受人恩惠。

      吴哲略一沉吟,虽不知袁朗说的是否可信,但总不能这么拖着,让身边人担心了。缓缓问道:“岂不是耽搁了你们的行程。”

      却是齐桓摇头摆手:“不会不会。”

      吴哲见小童心急,朝他如阳春三月般地一笑,再向袁朗点点头,一揖,道:“那有劳了。”

      小童听到吴哲答应,心中大定,对与袁朗、齐桓的态度大有转变。

      齐桓听到袁朗说自己识得大夫,微微一怔,张嘴想说什么。又见袁朗望了他一眼,当下闭嘴不说。

      袁朗又挥了挥手:“我姓袁,单名一个朗字。”又指了指齐桓,道:“这是我……”

      吴哲接话道:“你师弟,齐桓。”

      袁朗挑了挑眉,知道他是在他们打斗时听了去。

      吴哲道:“我姓吴名哲,你们已是知道的,这是我的书童雷蒙。”

      接着众人无话可说,一阵沉默,只听得窗外风声阵阵,屋内烛光闪动。

      齐桓可受不了这般尴尬的局面,出声打破沉寂:“吴哲,看你的身法,似乎是不曾练武?”

      袁朗没想到齐桓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料想吴哲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和齐桓与这吴哲初识不过半日,这般相问怕是不妥。

      正想着怎么岔开话题,只见吴哲拍了拍胳膊道:“我也想练啊,谁知请来的师傅,一见我这小身板,就啧啧摇头,说什么‘没见过,资质这般差的人。’便拂袖而去。”

      齐桓一愣,没想到吴哲是这般回答,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雷蒙笑了起来:“公子要是学了武,那才真是天下无敌了。”骄傲之感显而易见。

      吴哲无奈地笑着。

      这尴尬气氛顿消了不少。

      袁朗含着笑意,心中却是猜想这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齐桓又问道:“那你是如何看穿我师兄的招式?”

      吴哲不答反问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词是‘纸上谈兵’么。”

      齐桓先哈哈一笑,接着对着袁朗大叫起来:“瞧瞧,人光说不练就逼得你出招了!”

      也不怪齐桓老抓着这事来说袁朗,要怪只怪向来只有袁朗逼着别人,哪还有人能三言两语就迫得了他。况且齐桓跟着袁朗走南闯北的时间最久,平日被他下套的次数决计不少,当然逮到机会就好好笑他一番。

      袁朗也不闹不怒,笑道:“公子之智,袁某佩服、佩服。”

      吴哲摆摆手:“不过是无事时,找些闲书看看罢了。你的功夫才是让我心服。”

      齐桓见他二人,谦虚承让,一个佩服,一个心服,再相视而笑。

      心中却觉得这两人像是带着面具一般,不由感叹,聪明人讲话真麻烦。

      待雷蒙收拾完毕,吴哲本想请袁朗、齐桓坐会儿,可是袁朗推说明日还要赶路,让吴哲多多休息。

      吴哲也不便留他们。送至屋外,又是好一番佩服、心服。

      回到房间。

      齐桓问道:“不是说不要招惹的吗?为何又去救他?”

      袁朗却反问道:“你不觉得这人很有意思吗?”

      齐桓斜着眼,看了看袁朗,没有说话。

      袁朗被他的目光看得烦了:“他既是姓吴,定然有些权势,救了他,对场子总有些好处。”

      齐桓眼睛一亮:“你是说……是了是了!”忽然喜上眉梢,高兴地走来走去。

      不过兴奋中的齐桓没有注意到袁朗的神色,如果看到了,他肯定会打个寒战。

      此时袁朗眼中的算计满溢,就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满弓。

      初春时日,鸟声盈盈清脆悦耳,草地新绿淡淡,百卉含英,正是万物复苏之际。

      袁朗等人,走了半会儿,出了小镇,一路向南而去。

      袁朗提议骑马行路,雷蒙本想阻止。但看了看吴哲的脸色,见吴哲向他安慰似的一笑,心中忐忑却也没说什么。

      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袁朗发觉吴哲面色如霜,只是好强不肯开口,正暗自咬牙忍受。

      袁朗嘲弄的眼神毫不掩饰,可以说是轻视。

      吴哲只当没看到他的神情,只是挺直了身板,瞪了袁朗一眼。

      袁朗嘴角露出几丝笑意,轻咳了一声,正了正神色。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袁朗微微有些讶异了,收起了轻视的态度。但吴哲却是连冷汗都下来了。

      看来这骑马的法子是用不了了,袁朗只得让齐桓去租辆马车。

      吴哲下马,扶着雷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身体越来越差了。”

      雷蒙面露不忍之色,忽而又怒意满面,愤愤然道:“要不是那人,公子你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骑马都成了问题。”

      吴哲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袁朗虽仔细听着,脸色却不动声色。

      过了半晌,齐桓驾来一辆马车。

      于是袁朗在前驾车,齐桓、吴哲与雷蒙皆在车内。

      齐桓早些年跟着袁朗天南地北的闯荡,知道许多奇人异事,而吴哲却是博学广智,两人天文地理的胡侃,一路上却是相谈甚欢,有说有笑。

      齐桓听得他们其实是一路寻医而来,却是为了吴哲身上所中之毒。好生宽慰了几句,却也不问为何被人追杀,如何中的毒。

      此时驾车的袁朗忽然喊了声:“齐桓,来,换把手。”

      说着停了马车,齐桓矮身而出。

      袁朗进了马车,却全然不像齐桓、吴哲那般正儿八经地坐着,挑了舒服地姿势,叹息了声,闭上眼,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雷蒙暗自撇了撇嘴,他所见所闻皆是大家之风,自家公子吴哲在他眼中更是白璧无瑕之人,哪有见过人这般轻慢不羁。

      吴哲只是盯着袁朗,虽然袁朗突然说带自己去寻医有些怪异,但总觉得他是不会害自己的。如果袁朗是那个人派来的,想必自己现在也不可能这么好端端地坐在这儿了。袁朗身上有种熟识的傲气,深入骨髓的傲气,所以他不屑做这些事。这是与他一样骄傲的人呢。

      吴哲正自微微皱眉,想得出神,却没有发现袁朗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吴哲终于注意到袁朗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时候,腾的一下脸就红了,转开头去。

      袁朗“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模样极其夸张。

      吴哲狠狠地瞪了回去,可惜他脸上红晕未消,这瞪眼跟媚眼一样,丝毫没有对敌时的气势。

      袁朗不管他,闭目养神状,“嘿,还娘们叽叽的。”

      吴哲一听,又一个眼刀飞了过去,如果不是碍着身份,早就一拳挥上去了,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什么。

      雷蒙忽地问了句道:“那人医术如何,又有几分把握。”

      袁朗闭着眼睛淡淡道:“到了自然知道。”

      雷蒙碰了个钉子,皱了皱眉,刚想说那我们怎么相信你,但是想起来,若不是当时自己脸色殷切,吴哲断不会这么轻易就跟着袁朗。现下要是这么说,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正暗暗懊恼自己太过冲动。

      却见吴哲笑着道:“雷蒙,你可知你这名是什么意思么?”

      雷蒙一愣,摇摇头道:“什么意思?”

      吴哲道:“自然是又雷又蒙了。”吴哲见雷蒙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轻笑道:“古书上,蒙又作萌,大概……”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是你们家简宁那样。”

      雷蒙的脸立时就红了,眼神漂移:“公子你怎么能乱说呢!什么我家的!”

      吴哲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道:“难道你是他家的?”

      吴哲言罢偷笑着看着雷蒙变换的表情,却没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袁朗的眼睛里。

      马车一路颠簸,不日来到了杭州,此时正是江南好时光。

      安顿好食宿,袁朗轻车熟路地带着吴哲、齐桓、雷蒙,来到了烟、花、巷。

      雷蒙大叫着:“公子,这这这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啊。”

      吴哲也微微皱眉,虽说以前也并非没有去过这类场所,但仅仅是吟诗作赋、萧琴合曲。

      现今突然被袁朗带到这里,心中自然怪异。于是他看了眼袁朗。

      雷蒙还叫着:“你不是说带我们求医的嘛!怎么来这里?!”

      袁朗嘴角挂着笑,三分戏谑,三分无赖,三分玩笑,半分也没有的认真道:“谁说青楼就不能医毒了,你家公子也不是那种没讲过世面的人吧。再说了,你怎知此处全是青楼?”话虽这么说,可是看着吴哲的眼神,分明就是挑衅。

      吴哲向来心高气傲,斜睨了他一眼,“啪”地打开折扇,悠悠然道:“请带路。”

      袁朗似好笑地瞥了雷蒙一眼,一脸“看吧,现在是你家公子自己要去的,不关我的事啊。”

      于是笑吟吟的袁朗带着飘然潇洒的吴哲、一脸急切的雷蒙和看好戏模样的齐桓,左拐右弯地到了一个叫“怡园”的小院落,低矮的墙岩上露出一两躲雪白的玉兰花,那花香四溢,荡人心肠且沁人心脾。与这一路走来时的莺莺燕燕红艳绿抹相比,愈发显得清新。

      袁朗朝吴哲看了一眼,对院内唤道:“有人吗?”说着也不管里面有没有回答,伸手推门而进。

      吴哲犹豫了一下,跟着袁朗进了院落。雷蒙忙跟了上去,齐桓看了看袁朗的背影,再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冰清玉洁似的玉兰,淡淡一笑也进了门。

      “我当是谁这么无礼。”一个女子的声音,吟吟传来,随之而来却是暗器的“呼呼”之声。

      袁朗挂着痞气的笑容,伸手衣袖一挥。伴着铜针坠地的“叮叮”声,一个素色衣服的女子半抱着琵琶,盈盈从屋内走了出来。

      袁朗一脸委屈状:“蝴诗,蝴诗诗,你真是铁石心肠,竟然用铜针。”

      蝴诗瞥了一眼袁朗,淡淡道:“下次得用铁的。”指尖在琵琶上轻轻一抚,琴弦微颤,似乎是带着几许愁绪,又是若有若无地一拨,问道:“这次找我又有何事?”

      吴哲仔细一瞧,她未带拨子而指尖只是轻轻一带,便是琴声婉转,于心中微微一惊。想起进门时的暗器功夫,看来这蝴诗武功必定不弱。

      蝴诗此时也注意到了袁朗身后这风度翩翩、清新俊逸的吴哲,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忽地微笑道:“这位公子中毒了?”

      吴哲毫不在意道:“是的。”从容间似乎全然不是在说自己。

      袁朗道:“蝴诗,这是吴哲,你也看到了他中了毒,帮个忙解了?”

      蝴诗不答,只是抱着琵琶,围着吴哲转了一圈,目光盯着吴哲道:“这毒药倒是用得极是精准,不轻不重,却夜夜能疼得人昏过去。”

      雷蒙一愣,瞪大眼睛不相信似地叫了声:“公子!”他与吴哲是同屋而眠,竟丝毫没有察觉吴哲的异样。而吴哲却总是毫不看重地说没事。

      袁朗脸色一震,微感诧异,灼灼地看着吴哲。

      吴哲朝雷蒙笑了笑,又对蝴诗道:“昏过去吗?倒是不曾有过。”眼神渐渐有些犀利。

      蝴诗嫣然一笑,看着吴哲的眼神也变了:“蝴诗佩服!这毒唤作逍遥散,却一点也不逍遥啊。”说着,未见她衣带飘浮,便看到她已近了吴哲身侧,伸手按向吴哲右肋下两寸处。

      吴哲只觉得一阵剧痛穿心而过,本能地屈身,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蝴诗换了左手抱着琵琶,右手白帛一挥,点点鲜血洒在锦帛上,红艳似花。

      而袁朗眼明手快地扶住吴哲,伸出右手搭在吴哲背后运气,令吴哲缓了缓胸口的气血翻涌。

      吴哲唇边残留着一丝鲜血,微笑着对袁朗道:“多谢。”

      袁朗一恍惚,另一只手想要擦去吴哲唇边的鲜血。

      可是吴哲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擦,动作自然无比。

      袁朗的左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仿佛一伸手即可以触及,却终是淡淡地放下手。看到吴哲的动作,心头竟重重一跳,自然无比吗?那必定是经历过许多次了。

      雷蒙抢步上前:“你做什么!”一出手便要攻向蝴诗。

      齐桓手疾眼快拉住他,见雷蒙犹自挣扎,道:“她是在替吴哲疗毒。”

      蝴诗将白锦伸向鼻头嗅了嗅,又仔细端详了片刻,朝吴哲灿烂一笑:“还有救。”

      听到这话,袁朗紧绷的身体突然一松。但心下一凛,竟然就被认识了几天的小鬼牵动了神经。定然是看到一个与自己脾性相投的人,总会有些牵挂的。一定是这样的。

      雷蒙挠了挠头,有些担心地问道:“那疗毒的时候也要用这法吗?”

      蝴诗笑了笑:“自然是不用了。这么个如风飘逸的公子,我心疼还来不及呢。”说着伸手捏住雷蒙的脸。

      雷蒙不满地挣脱,瞪了一眼蝴诗,替袁朗扶着吴哲。

      袁朗道:“帮不帮?”

      蝴诗“哼”了一声:“我才不帮你。”见袁朗、雷蒙脸色一变,又笑嘻嘻看着吴哲道:“我帮你,可好?”

      吴哲缓了劲道:“那么多谢蝴诗姑娘了!”说罢,对雷蒙道:“你看,长得帅还是有好处的。”瞥了眼袁朗,暗自偷笑。

      蝴诗又道:“不过疗毒之时,吴哲公子却是要住在这里。”

      袁朗眯了眯眼道:“为什么?”

      蝴诗突地摆出袁朗似的痞气笑容道:“方便姑奶奶我治疗。不行吗?!”眼一瞪,完全没了之前的典雅端庄。

      袁朗看了看吴哲,对着蝴诗忽然一脸献媚状:“当然,当然,听您老的不是。

      吴哲看着袁朗的举动有些发怔,但马上恢复了。他也不扭捏作态,温文尔雅地对蝴诗道谢:“叨唠了。”

      蝴诗看了看袁朗淡淡道:“没事了。”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了。

      袁朗与齐桓告辞而去。

      走之前袁朗问道:“要多久?”

      蝴诗抱着琵琶想了会儿:“半个月左右。”

      蝴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吴哲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于是袁朗十天后来到蝴诗的怡园,看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确切的说应该是听到了。

      未近怡园,便闻得一曲萧琴相合。

      忽而飘渺虚无、似有若无,忽而铿锵有力、荡气回肠。琴声姣美灵动,箫声大开大阖,却又相辅相成,遥遥相应。如低吟,如清唱,又如长啸引吭高歌。

      袁朗听着,不觉地有些痴了,箫声清亮竟让袁朗心生凉意,像是吹箫之人孤寂独立又悲悯苍生无尽混杂的心绪。

      箫声愈加悠扬,如同入了云霄,像是立时就要羽化而去。

      突兀地“啪啪啪”几声,霎时箫声都顿住了。

      袁朗鼓着掌,也不从大门进,却是飞身站在墙岩上。

      清风徐来,袁朗衣襟拂动,竟也有些临风独立的卓绝风骨,不过脸上玩味十足的笑容却怎么也跟“风骨”合不上。

      吹箫的正是吴哲,他一时被打断,看了一眼袁朗,收了萧系在腰间。

      “不错不错啊。”袁朗自上而下看着吴哲,犹如一个王者,“原来你还会吹箫啊。”这个“啊”字原本该是轻音,袁朗却是扬声,再加上他一贯的举动听上去像是轻蔑。

      吴哲却不看他,这种被掌控的状态让他很不自在,他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倒是蝴诗有点懊恼地看了看袁朗:“真是莽夫,好好一曲就这么坏了。”

      袁朗纵身而下,笑着道:“蝴诗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要不你们接着来。”话虽如此,但他早就看到吴哲和蝴诗都收了乐器,这话当时只是摆着好看的。

      袁朗转身看了看蝴诗的小院,声音低沉带上了几丝沙哑:“墙还真矮。”

      只这四个字,却让蝴诗浑身一震,但马上恢复了常态,淡淡道:“怕甚么。”

      袁朗笑看着吴哲道:“你别忘了,你这儿可是有伤患。”

      蝴诗看了看吴哲,笑道:“我劝你不必担心,他行的。”

      袁朗却苦笑着指了指自己:“是我。”

      吴哲猛地看向袁朗,看着他的神色,揣摩着他这话的可信度有几分。

      蝴诗倒是笑了:“对手这么强?齐桓呢?”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想来是早就看出了。

      吴哲紧张地问:“雷蒙呢?他如何?”

      袁朗却转来视线看着蝴诗:“齐桓和雷蒙都睡着了,那俩小子竟然中了迷香,从三天前就开始睡了,不过看那样子明天就该醒了。”

      吴哲听得雷蒙无碍,也放下了心,又盯着袁朗道:“是追兵吧。”

      蝴诗意味不明地看了看袁朗,忽地微笑着道:“我‘怡园’的病患是越来越多了。”

      吴哲见袁朗不答,几不可觉地叹了一声,望向苍穹,一派风清日朗的天人之姿。

      听萧时的凉意拔然而上,袁朗道:“吴哲,以我的身体两三天就够了。”

      闻言,蝴诗奇怪的看了袁朗一眼。

      吴哲笑了笑:“谢谢。”不再是客套的“多谢”,是真心的谢意。

      袁朗也笑了,自然地受了这一谢。

      蝴诗道:“有多少人?该是什么时候?别碍了给吴哲疗毒的时辰。”

      袁朗叫道:“你怎么不想想我的,我都受伤了。”

      蝴诗哼了一声:“你自己说你两三天就够了。”

      袁朗一脸郁闷状:“敢情你刚刚说的病患是齐桓和雷蒙,不是我啊。”

      蝴诗淡淡地四个字丢了过去:“自作多情。”

      吴哲看着袁朗一头黑线样,不知怎么心情就好了。

      袁朗轻轻地笑了:“你不是说了吗,怕甚么。”说着像是显示什么,居然用轻功飞进了屋内。

      是夜。

      蝴诗为吴哲疗毒方止。袁朗就进屋道:“来了。”

      蝴诗起身走动了几步,几乎是带着嘲笑地道:“刚刚好。”

      吴哲却兀自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烛光熄灭的那一霎那,袁朗飞速地拉起吴哲:“我的大公子,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抱着吴哲飞上横梁。

      几个黑衣人冲进屋内。

      吴哲危险地眯着眼:“放开。”竟然被一个男人抱着腰,成什么样子。

      袁朗又摆上了无所谓的态度:“我一放,那刀子就下来了。”说着一边闪开一人的攻击,一边另外一只手自腰间解下一把软剑,轻轻一挑便伤了一个黑衣人。

      吴哲一脚踢向袁朗的右腿。

      袁朗一皱眉,放开吴哲。

      吴哲于右手挂在横梁上,轻笑着道:“果然是腿脚受伤了。”

      袁朗今天甫一见面就只用轻功,又说自己受伤了,吴哲当时就猜测他的腿部受伤了,之前不过一试,还真被他猜中了。

      袁朗笑了笑:“我倒希望你的这种聪明用在对敌身上。”说着替吴哲解决了危机。

      听得蝴诗几丝嘲弄的声音道:“你们还真是悠哉啊。跑到房梁上去了,却是梁上君子啊。”

      琴弦颤动,琴音如同实质一般冲进黑衣人的身体,面前那黑衣人还未近身便倒地不支。

      袁朗和吴哲相互看了一眼,但吴哲又立刻转开了视线。

      袁朗摇头笑了笑,叫了声:“吴哲啊。”

      吴哲还未答话,袁朗突然点了他右手的穴道,吴哲手一僵,落了下来。

      屋内几把凛凛闪闪的刀剑都冲向了吴哲。

      袁朗又忽地推了吴哲一把,吴哲稳稳当当地落下就像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似的。

      吴哲惊了一下,恶狠狠地道:“袁朗!”

      袁朗在几个黑衣人中游刃有余,还似无辜地对吴哲道:“诶?是你自己不要用抱的。”

      吴哲哼了一声,矮身躲过一把刀,对着袁朗道:“解穴。”

      蝴诗甩出几把钢针,令袁朗突出重围,替吴哲解了右手的穴道。

      过了半晌。吴哲突地弯腰道:“这样打不过,我背你。”

      袁朗一愣,摆出可以称为惊愕的表情道:“你?”难以置信地看着吴哲。并不是不相信吴哲的身体,而是以吴哲那样的身份,竟然会这么自然地弯腰,这才令袁朗心惊。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优秀。

      其实袁朗早想到这个方法,可是他不知道如何让吴哲答应合作。如果用骗的,吴哲也许有可能会被骗到,但是骗和心甘情愿却是两码事,几乎一瞬间即决定了生死。

      不过黑衣人却由不得袁朗惊愕,一刀砍下,吴哲躲闪不及,左臂擦出一道血痕。

      袁朗也不再犹豫,吴哲身体一沉,脚步有些浮:“你还真沉。”

      袁朗道:“我怎么知道有生之年还会有人背我。”

      吴哲道:“狡辩。你不是用刀的吗?”他原本在客栈见到袁朗用的是把寒意森森的大刀,此时却用的是软剑。

      袁朗道:“你管我。”

      吴哲笑道:“我说你这样的怎么会用刀,倒是这软剑适合你。”

      袁朗奇道:“我这样的?我怎么样了?”

      吴哲却不答反而道:“软剑诡异灵动,飘逸多变。”

      袁朗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专心对敌。

      过了一会儿,吴哲道:“为什么要替我解决追兵。”

      袁朗道:“好玩。”

      吴哲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为什么让他们中迷香。”

      袁朗道:“喂,别乱说啊,你应该说我比较机警。”他的声音如果去除玩笑的成分,也许可以算得上是委屈了。

      吴哲冷冷道:“如果你没有中迷香,当然就可以叫醒他们,可是你没有。为什么?”

      袁朗突然笑了一下道:“我希望你欠我情。”

      吴哲皱眉道:“为什么?”

      袁朗忽然凑近吴哲,在吴哲的耳畔轻声道:“小心左边。”

      吴哲不舒服地错开。

      袁朗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凑得更近道:“我的大公子啊,你得看路。”

      吴哲恼怒道:“我知道!”声音里已经流露出烦躁。“现在我背你,算是还你情了。”

      袁朗一边挥动软剑,一边道:“真是狡猾。”

      吴哲道:“哪里哪里,活学活用不是吗。”

      蝴诗看着默契十足的他们,在脑中竟然蹦出一个词,天生绝配。

      她又摇摇头,像是把这种念头甩出脑袋。

      吴哲终究不是学武之人,而且中毒已久,体力渐渐不支。

      袁朗忽地从吴哲身上纵身而下,飞起右腿解决了最后一人。

      吴哲瞪大眼睛,怒道:“你!”

      袁朗笑道:“让我再教你一课吧,没有看到就别相信。”

      吴哲站直,冷声道:“那就多谢了。”

      蝴诗抱着琴走了过来道:“袁朗别逞强了,明明受了伤。”

      袁朗依然笑看着吴哲道:“当然了,虽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也没有这群黑衣人想象得那么不堪一击。”

      吴哲愣了一下:“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还会用这招。”

      袁朗道:“承蒙惠顾,不胜感谢。”言语间却是有些自得。

      ——————
      07.03更新
      (某木头伏地状,吼:俺错了……那么请让我继续停下去吧……谢谢……
      请无视所谓杂技和地理问题,因为这是架空。)

      蝴诗简单地替吴哲包扎了下,再帮袁朗瞧瞧了右腿,暗自摇头。

      可是第二日清晨,袁朗一肩一个,将齐桓和雷蒙扛到了怡园,把两人丢给蝴诗,便拉着吴哲跑了出去。

      蝴诗只来得及叫了句:“记着时辰。”也不知他们听见了没有。

      吴哲跟在袁朗身后穿街走巷,起初还能记住路,走到后来渐渐远离闹市,又出了城。

      吴哲看了看袁朗,也就作罢,沿路欣赏起风景,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又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吴哲瞥了瞥袁朗的右腿,见他已无大碍,不由地感慨道:“祸害遗千年啊。”

      袁朗转头笑了一下:“好人命不长。”

      吴哲被呛了一句,瞪了他一眼道:“今天……”

      袁朗邪邪地一笑道:“看风景。”

      吴哲眯着眼道:“你会有那么好的心情,齐桓可是中了迷香。”

      袁朗一副悠哉的模样道:“雷蒙不也中了。”

      吴哲笑了笑道:“所以你今天就出来了。”

      袁朗摇头叹息道:“唉,跟你讲话还真是省事。”

      吴哲哼了声道:“这算是夸奖吗?那么不必了,这种话听得多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山崖边。

      吴哲突地止步,望着悬崖微微发怔,“咦”了一声。

      袁朗没有在意。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向吴哲笑着道:“你说这时候那黑衣人又出现了,我们不就完了。”

      吴哲瞧了他一眼:“我想这种假设不存在……”他悠悠然转身道:“因为,他们已经来了。”

      袁朗也转身笑道:“嘿,还真是乌鸦嘴了。”

      吴哲笑道:“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袁朗甩了甩手道:“你脑袋那么发达怎么不去学武,现在还能帮上点忙。”

      吴哲道:“还不是你自己想引他们来这里的。”

      袁朗“嘿”了声道:“我怎么知道他们原来有这么多人。”说着退到吴哲身侧。

      吴哲斜睨着袁朗的右腿道:“自作自受。”

      正当他们似这般聊天的时候,黑衣人步步逼近,他们倒也不抢攻,却是将他们二人包围住,想要将他们逼下悬崖。

      袁朗突然道:“你才是他们的目标,不是吗?”说着拉住吴哲的肩,将他往天空一掷,吴哲顺势跃起。

      袁朗甩出软剑,将身前几人一一挑过,再一伸手,让吴哲站在他的右臂上,丝毫不差。

      吴哲用力一踏,袁朗右臂同时向下一沉,吴哲再次飞身而上。

      如此往复了几回,袁朗也解决了不少人。

      黑衣人知如此下去必定又要无功而返,相视一眼不再攻击袁朗,而是一一翻身而上。

      吴哲笑吟吟地看着袁朗,一脸“现在看你怎么办”,完全忽视现在是自己在涉险。

      袁朗苦笑一下,猛地跃起扶住吴哲的肩膀,止了他向上的去势,再猛地向下一推。

      忽地“嗖嗖”几声,袁朗眼眸一凝,大意了!

      袁朗只能翻手,用软剑挡住飞来的暗器。

      有一个漏网的暗器却“呲”地一声,钉在了吴哲的肩膀上,他向后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

      袁朗眉头一蹙,余光扫了一眼吴哲,见他的左肩已渗出殷红。

      黑衣人如何放过这般机会,加紧攻势,将吴哲与袁朗直逼到悬崖边。

      当袁朗落地时,突地右腿一阵无力,一个跟头就向下摔去,只得用手撑在地上。

      这变故横生,黑衣人皆是一愣,竟忘了上前抢攻。

      吴哲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袁朗,再向后看了看悬崖,一边扶起他一边在他耳边悄声道:“你信我吗?”

      袁朗眼神直视着吴哲,有探究有了然有欣赏,但是信任……

      而黑衣人已回过神来,一个黑衣人运力将手中的兵器掷向吴哲。

      吴哲弯腰一闪,看着袁朗苦笑道:“现在不信也不行了。”

      说罢,他一用力把袁朗推下悬崖。

      袁朗对他没有防备,这一推之下,已落下悬崖。

      吴哲看着黑衣人道:“告诉他,我不会再回去的,死也不会。”语毕,一纵身坠下崖去。

      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怔住了。一个黑衣人上前向下望了望,然后回头朝他们摇了摇头。

      这些人抱起地上被袁朗伤了的黑衣人,纷纷飞身离去。

      袁朗坠下悬崖,起初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抬脚登着山石,右手将软剑斜插入悬崖的缝隙处。

      忽地右脚又是一阵钻心地剧痛,腿一软,重心不稳又落下了一丈多。

      他再向下一瞧,往下半丈有余竟有一处突出的山石。袁朗笑了笑,忍痛一跃,平平稳稳地落了下去。

      未等站稳,袁朗忙抬头,果然见吴哲也下来了。

      他用剑撑住身体,向上一纵,伸手接住吴哲。

      这一纵一跃极是精准,落地时,袁朗身体微微倾斜,把重心压在左腿上,总算免了那疼痛。

      吴哲站稳后跳了跳,缓了口气道:“哈,还真险。”

      袁朗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你小子,那时候竟然还知道先扔我下来接住你。”

      吴哲哈哈一笑:“不然你要我下来?”

      袁朗扶着右腿,指了指吴哲的肩膀:“怎么样?”

      吴哲也坐了下来:“没事,皮外伤。倒是你,明明可以再等几天的,至于吗?”

      袁朗摇了摇头没说话。

      吴哲看着袁朗道:“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吗?”

      袁朗仔细地检查着伤势,也不抬头道:“你觉得呢?”

      吴哲道:“算有一半了吧。”

      袁朗顿了顿,认真地注视着吴哲,竟让吴哲从心底里涌出一阵寒意。

      忽地袁朗一笑,吴哲顿感压力骤减。

      袁朗伸了伸右腿道:“我这么辛苦可是为了你啊,吴大公子!”

      吴哲道:“你的确是想帮我解决几个追杀的黑衣人。”

      袁朗笑着道:“然后?”

      吴哲道:“不过,更大的原因在于,你担心再帮着我,你们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袁朗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好学生样。

      吴哲继续道:“你可以保证自己不受伤,却不能保证齐桓不受伤。今日,你也是想替齐桓报个仇。”吴哲顿了顿,看着袁朗道:“所以你会不顾自己的腿伤未愈,却急着将黑衣人引来。”吴哲忽地展颜一笑道:“不过正好,我也想教训教训他们。所以本大公子就不怪你利用我了。”

      袁朗笑眯眯地看着吴哲,却始终不回答。

      吴哲道:“诶,看我干嘛,我可是很大度的。不过话说回来啊,你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能先解决几个是好事,可是你看看我们现在上不去下不来的,多凄惨啊。”

      袁朗忽然道:“你在紧张。”

      吴哲皱眉道:“哪有。我哪有紧张,我紧张什么。”

      袁朗盯着吴哲道:“你紧张我告诉你,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你,你紧张你欠我情。或者说,你不希望跟我有任何瓜葛。”

      吴哲道:“可是的确不是为了我。”

      袁朗笑了笑道:“的确。”

      吴哲道:“那不就结了。我只是将事实摆在面前而已。”

      袁朗忽地专注地看着吴哲,少有的严肃和认真:“吴哲,你知道吗?常相守是一种考验,随时随地,一生。”

      吴哲看着袁朗的眼睛,像是受了蛊惑般,怔怔地没有说话。

      袁朗又轻声道:“但是你害怕这种考验,不是吗。”

      吴哲呼吸一滞,但马上恢复平常,他目光渐渐锐利,盯着袁朗。

      袁朗不以为意地抬头望了望天色道:“这腿是上不去了。”

      吴哲缓了缓神色,从怀中掏出金疮药道:“这个可以用吗?”

      袁朗喜道:“哈,好东西现在才拿出来,吴大公子你可真抠门。”

      吴哲把药扔给袁朗,检查自己的伤势。

      过了半晌,袁朗道:“其实那些人不想杀你。”

      吴哲一愣,问道:“何以见得。”

      袁朗道:“他们从不打断蝴诗替你疗毒的时辰,再说如果他们真想要你的命,早就该下来了。况且你中的毒有得解。”

      吴哲道:“他不过是想让我回去。”

      袁朗道:“亲人?”

      吴哲点了点头。

      袁朗啧啧了两声:“还真是狠心的亲人。”

      袁朗向四周望了望,笑着揶揄道:“不过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就跳跳崖什么的,不然你怎么知道崖下面还有这么大一块斜出的石头。”

      吴哲苦笑地看着袁朗道:“没事跳跳崖?”顿了顿,叹息道:“我曾经从上面摔下来过。”

      袁朗恍然大悟:“难怪你一开始‘咦’了一下,后来还问我信不信你。”

      吴哲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一咬牙用力把暗器拔了出来,血猛地涌了出来,染红了吴哲的白衣。

      吴哲毫不在意地将暗器扔在地上:“还好没毒。”说着撕下前摆衣服,朝袁朗伸伸手。

      袁朗笑道:“我说他们不想杀你。”将药扔了过去。

      吴哲道:“我不用你提醒我。”一边把药撒在布条上,随随便便在肩膀上绕了两圈。看了看袁朗道:“帮我。”

      袁朗扶着腿,帮他把布条打了个结。

      吴哲瞧了瞧袁朗的腿道:“严重吗?”

      袁朗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吴哲认真地看着袁朗道:“谢谢你。但是我不想回去,所以还得要你帮忙。”

      袁朗道:“好,但是我有企图的。”

      吴哲笑着道:“谢谢,我会尽我所能。”谢谢袁朗能理解他。所以袁朗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有目的,袁朗能理解他的内疚和自责,也能体会他的无奈。也许袁朗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愿跳崖也不肯回去,但是他能明明白白的说帮他,这便足矣。

      袁朗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般:“哎呀,完了完了,蝴诗肯定要骂死我了。”

      吴哲想象着袁朗被蝴诗骂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发笑。

      ------
      07.03 更新2

      是夜。

      袁朗和吴哲仰躺在山石上。

      袁朗道:“不过你说你从上面摔下来,没死还真是命大啊。”

      吴哲“嗯”了声,问道:“齐桓是你的亲兄弟?”

      袁朗道:“不是。”

      吴哲道:“那为什么他只是中了迷香你就这么紧张,不顾伤势就要给黑衣人教训。”

      袁朗不答却道:“那雷蒙又是你谁,你不也是不顾疗毒的时辰?”袁朗停了会儿,吴哲却没有回答,他继续道:“齐桓是师父临终前托付给我的,希望我能锻炼他,连同门派都丢给我了。”

      吴哲嘲笑道:“我想你师父也是希望你能收收性子,所以扔了个摊子给你。”

      袁朗瞥了他一眼道:“还真被你说中了。”

      吴哲叹息道:“不过有一个这么好的兄弟,你就知足吧你。”

      袁朗坐了起来,敲了下他的头道:“你才多大啊,你个小孩,就教训我了。”

      吴哲摸摸头,瞪着他道:“本来就该知足啊。”

      袁朗看着他道:“你没有哥哥或者弟弟吗?”

      吴哲犹豫了一下道:“有。”

      袁朗重新躺了下去问道:“是哥哥吗?”

      吴哲望着夜空道:“是。”

      袁朗道:“那还算不错,有个哥哥可以照顾你。”

      吴哲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袁朗已经闭上了眼睛道:“下次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场子。”

      吴哲疑惑道:“场子?”

      袁朗凑在吴哲耳边轻声道:“就是赌场。”

      吴哲向旁边躲了躲,蹙眉道:“好好说话。”

      袁朗哈哈地笑了起来,令重重回音响彻山崖。

      吴哲问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袁朗道:“嗯,我希望你可以帮忙罩着点。”

      吴哲嘿地一笑:“你怎知我可以帮你?”

      袁朗翻了个身看着吴哲道:“你必定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吴哲将右手撑在脑后望着天道:“有那么明显吗?”

      袁朗道:“有,不过还算好,因为你说你姓吴。”

      吴哲恍然道:“原来那时候就看出来了吗?”他顿了顿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为何得这般小心翼翼。”

      袁朗沉声道:“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希望他们能杀了你。”

      吴哲一怔,盯住袁朗。

      袁朗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是骗小孩的玩意儿。我不信以你的脑袋会为了这么一句话,而让自己涉险。你应该是知道后有追兵吧,却只带了一个书童,虽说他武功高强。不过我想,如果不是他坚持,你必定会孤身一人离去。”袁朗看了看吴哲神色,继续道:“被追杀也得有个样子吧,那么光明正大的住进客栈,那么无所谓的跟着我瞎跑。你认为你演得很好吗?”

      吴哲淡淡地看着他:“难怪你说我畏惧这场考验。”他哼了一声:“畏惧,我的确畏惧,那又如何。我不过是在保护自己。”

      袁朗道:“保护自己去死吗?!”

      吴哲看着袁朗那双漆黑的、明亮的眼眸中,此刻流露着深沉,浑然如同他身后的那一片夜空。他不以为意地闭上了眼睛。

      袁朗脸色一沉:“我告诉你,既然要我帮你,就把自个儿照顾好,别让我失信于人前,一个小孩都保护不了。”

      吴哲道:“你记得你的赌场就行了,将来我若是能帮上忙,必定会帮。顺便啊,我哪算小孩了。”

      袁朗道:“你还年轻,你的旅途才刚刚开始,什么大风大浪都没有经历过,明明就是一个小孩,为何要寻死觅活的。”

      吴哲轻声道:“生命?希望?我只希望我能远离那个地方。”

      他沉默了许久,方才一叹:“那个所谓金碧辉煌的……算了,平常心平常心吧。”

      袁朗怔了怔,不再言语。

      山崖间凉风习习,虽说是到春天却仍是带着丝丝寒意,吴哲睡得很不安稳。

      ---07.04更新(越来越狗血了……)

      翌日,晨曦从横生而出的树杈间撒下,吴哲皱了皱眉,睁眼醒来。先是一惊,再是恍然,昨天是与袁朗落下崖来了。他向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袁朗的身影。他倒也不担心,自行换药。

      半盏茶的工夫,果见袁朗一手抱着青绿色的藤蔓,一手撑在峭壁间,爬了上来。

      “找到方法了?”吴哲看了他一眼。

      袁朗一边忙活一边道:“其实我更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上去的?”

      吴哲道:“有人救了我。”

      袁朗瞧了他一眼:“嘿,那人真是你命中的贵人。”

      吴哲默然不语,小心地包扎,像是那肩上的伤势有极大的吸引力。

      袁朗道:“不过很明显我不是你的贵人,因为我们现在只能下去。”

      吴哲无所谓地道:“那便下去。”

      袁朗看了看他:“你的毒还未解。”

      吴哲抬眼看着袁朗道:“嗯。那又怎样?”

      袁朗看着吴哲的模样,突地没由来的一股火直轰轰向上拱:“这一下去不知道还要耽搁多长时间,到时候你身上的毒发作起来,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吴哲笑道:“就为这个?我想你是担心回去晚了被蝴诗教训吧?”他见袁朗瞪着自己,敛了笑意道:“那到时是我的问题,你大可不必担心。”

      袁朗淡淡地看着他,就是在这种目光下,吴哲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挖开,内心最深层的秘密都无处遁形。袁朗埋头继续将那几根藤蔓缠在一起。

      又过半个多时辰,袁朗算是准备妥当了,将藤蔓抛给吴哲,指了指腰间。

      吴哲把藤蔓绑好,又打了几个结。袁朗近身检查了一番,点点头。袁朗把绳子绑住一块山石,用力拉了拉。

      他看着吴哲道:“现在你扶着山壁向下滑。”

      吴哲点了点头,拉着藤蔓一点点向下滑。而袁朗在山石上仔细观察了会儿,觉得还能撑一段时间,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几番起落跳到了吴哲的身边。

      “还行吗?”袁朗问道。

      吴哲点了点头没说话,这时极耗费体力,况且不知道还要撑多久,能保留体力就得保留。

      半晌时光,藤蔓已经伸直了。袁朗在一旁用手扶着吴哲道:“我现在必须把藤蔓割了,你如果信我就向下跳。”

      吴哲看着他道:“如果我不信你还是会这么做。”

      袁朗笑着点点头,一出手割断藤蔓。

      吴哲一下子失去重心,如果不是用手抓紧突出的山岩用脚撑住了,当真是凶险万分。

      袁朗向峭壁用力一踏,翻身而下,对吴哲喊道:“跳。”

      吴哲使劲朝岩壁上一推,直直地坠了下去。

      袁朗用剑插在山缝间,双足踏在其上,一勾手抱住吴哲。

      软剑实在是抵不住两个人的重力,况且还有向下的冲力,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袁朗咬牙撑着。

      吴哲问道:“右腿还是不行吗?”

      袁朗道:“还能支持一段时间。”

      吴哲了然地看着他道:“如果行,你就不用先用藤蔓了。”

      袁朗苦笑道:“唉,果然跟你在一起很无趣,事事都看得那么透彻。”

      吴哲道:“这是一种态度。”

      袁朗道:“很累人的态度。”

      吴哲道:“其实我在想,为什么我们还这么悠哉地聊天。”

      袁朗道:“不然要怎样,大哭大喊吗?”说罢一只手抓住吴哲的手臂:“抓紧。”向下一跳,同时抽出剑。

      袁朗的右腿支撑不住,只能用左脚支持,右手扶着岩壁。如若不是他的轻功高超,早就摔了下去。即便如此也有几次险些坠下山崖性命不保。这么折腾了有半把个时辰,总算是安全落地了。

      吴哲望着脚道:“这么飞来飞去的,我担心自己都不会走路了。”

      袁朗用剑撑着身体道:“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啊,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你的。”

      吴哲上前扶着他道:“谢谢谢谢!你是大好人!”仔细瞧着他的右腿,脸色担忧道:“再不看看,这就来不及了。”他想了想,犹豫道:“要不,我背你?”

      袁朗奇道:“又背?你不是背上瘾了吧?”

      吴哲气闷道:“我可是在帮你!不然你准备拖着这腿上哪儿啊?”

      袁朗想了想道:“别了,扶着就好了,我能走。”

      吴哲叹了口气道:“好吧。”

      天色本已是日中,但这山崖之下却是阴冷潮湿,竟还有一层薄雾。

      吴哲扶着袁朗边走边看,越走越是惊奇。

      两人相视一眼。吴哲奇道:“这里像是有人住?”

      袁朗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应该是,难不成我们碰到了什么世外高人。”

      吴哲汗颜状道:“还真是狗血的剧情啊。”

      袁朗深以为然地点头。

      “咳,你们真的碰到了。”从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二人同时转身道:“世外高人?”

      那人施施然走上前道:“敝姓兰,名四九。”

      吴哲疑惑地看着袁朗道:“兰四九?”

      袁朗听到这名字先是一愣,被吴哲这么一重复回过神来:“七七大仙?”

      兰四九点了点头道:“正是在下。”

      袁朗见吴哲仍是一脸迷惑,解释道:“据说凡是伤病在他手上不出七天,必能恢复。”说完,他轻声地凑在吴哲耳边道:“不过听说被他医过的人,连听到这七七大仙的名字都会打寒战。”

      吴哲却好奇道:“那要是超过了这期限呢?”

      袁朗道:“至今为止还未出现过。说你聪明有的时候还真笨,他不会一开始就拒绝。”

      吴哲无视袁朗,对着兰四九道:“幸会幸会,吴哲。”

      兰四九看着他们,又指了指山崖道:“你们是从上面下来的?”

      袁朗点头道:“袁朗。”

      兰四九仔细瞧了瞧道:“你们还真是命大啊。”说着指着袁朗道:“你啊,如果今天不是碰上我,那右腿绝对废了。”

      吴哲不自觉抓紧了袁朗的手臂,瞪了他一眼。后者却摆出了很无辜的表情。

      兰四九看着吴哲道:“你瞪什么瞪,你说说你吧,这逍遥散的毒要是解了,小命就没了。”

      袁朗朝吴哲瞪了回去,问道:“这怎么说?”

      兰四九看着吴哲道:“你身上另有毒,而且是从小就开始吃那药的吧。”他认真的看了看吴哲的脸色道:“嗯,至少有十年了吧。”他犹豫了一下道:“不,至少十五年了。”

      袁朗脸色一沉,看着吴哲没有说话。而吴哲却对兰四九的话充耳不闻,笑得异常灿烂道:“他的腿比较容易治,他先。”

      兰四九同样笑看着吴哲道:“那你也要给我治。”

      吴哲一愣,袁朗倒是很开心地点头,然后瞪着吴哲,一脸“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小子”的幸灾乐祸笑容。

      吴哲小声道:“那就赌赌看吧,看谁能在他手上撑过七天。”

      袁朗笑容可掬道:“我可是开赌馆的。不过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七日为限。”

      吴哲道:“好。”

      ------------07.05更新

      兰四九上下打量着袁朗,像是自言自语般道:“听说那右边那山的泉水很甘甜清澈,而且还有清醒头脑的功效。你叫袁朗是吧,什么时候帮我挑几桶水回来吧。”

      袁朗指着自己的右腿说:“我的伤在这儿啊。”

      兰四九道:“又不是现在,再说了你伤着了腿自然要锻炼脚力了。更何况你还能带着个不懂武功的人从上面下来,自然是有点本事。”

      袁朗揶揄地笑看着吴哲“瞧吧,是个人都知道你没武功。”吴哲耸耸肩,表情无奈又无辜。

      兰四九也不管他们之间那眼神飘来飘去地在交流个啥,问吴哲道:“会园艺吗?”

      吴哲道:“粗通而已。”

      兰四九像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别给我拽这文绉绉的话,会就说会不就行了,别整得跟那老康似的。”顿了顿,不知在想些什么,又重复道:“对,别整得跟老康似的。那他挑好水,你就养养花种种草,帮我把那小花圃打理打理。”

      吴哲一愣,没想到交给自己的任务这么简单,于是他看着袁朗意味深长地笑了。

      --袁朗不服道:“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简单?”

      --兰四九不以为然道:“你没看见他小细胳膊小细腿,还有那小蛮腰,某人说了他是受,得特殊照顾。”

      --袁朗汗颜。吴哲沉默。兰四九笑。

      (咳咳咳,以上纯属妄想,唉,要是每次都把这种妄想写出来,那就成了EG了= =,真实情况是……)

      袁朗道:“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简单?”

      兰四九道:“好不容易抓了只白老鼠,当然得好好招待。”

      吴哲一呆,白、白老鼠?!

      袁朗的七天。

      场景一
      红日初上,朝露未干,屋外偶尔一两只飞鸟掠过,山谷安谧而沉寂。
      突然,飞来水桶极其精准地砸向袁朗。
      袁朗眼都未睁,伸手一抓,再一扔,继续睡。
      兰四九大吼道:“挑水去!”
      袁朗立刻坐了起来,眨巴眨巴眼睛,点头,抱起水桶遁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鸟在飞,花在开,春风吹,小草摇,袁朗没回来……
      两个时辰过去了……
      鸟在飞,花在开,春风吹,小草摇,大仙把人找……
      三个时辰过去了……
      鸟在飞,花在开,春风吹,小草摇,某只抱着水桶在睡觉……

      场景二
      日近正午,通常这个时候,袁朗都会晃悠晃悠地跑到那小花圃。
      然后看着某人微笑着浇花,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他介绍介绍他家(?)妻妾。
      比如什么“这是我家夫人,别看她现在蔫蔫的,等到花期,那可真叫漂亮呢。”
      什么“这个呢大概能算的上是侧嫔吧。”
      袁朗邪气地笑道:“哟,注意身体啊。”
      吴哲横了他一眼道:“你这就是嫉妒。”
      袁朗状似委屈道:“我跟花计较个什么劲?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
      吴哲道:“像。”他又歪头想了会儿道:“不对,我收回前面那句话,应该是非常像。”
      袁朗挂着黑线道:“等等,这话我怎么听得这么别扭呢。谁说我在跟花争风吃醋了?!”
      吴哲笑道:“诶,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袁朗望着吴哲,默然无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场景三
      夜色如水,兰四九看着袁朗。吴哲看着袁朗。
      袁朗像是豁出去了,大声道:“来吧。”
      兰四九淡淡地飘过去一句:“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他顿了顿道:“我长耳朵了,你不用叫那么大声。”
      袁朗一愣,吴哲已经“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袁朗狠狠地刮了一眼,已经笑到眼角带着小泪花的吴哲:“笑吧笑吧,乘现在……”
      兰四九未等他说话,猛地将银针插入他右腿的穴位,快、准、狠。他甩了甩手道:“现在开始两个时辰内别动,不过你想动也动不了了。”
      袁朗道:“不要乱动包括什么?”
      兰四九道:“嘴巴最好也别动。”
      吴哲又“噗”一声地笑了。兰四九看着他道:“你小子应该学过‘乐极生悲’这个词吧。”
      --“吴大公子,瞧吧,这就是现世报。”
      --“袁朗,别人都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你是眼睛比嘴巴还能说。”
      --“这算是夸奖吗?那么彼此彼此。”
      --“承让承让。”
      (以上皆是眼神交流。囧飘...)

      吴哲的七天

      场景一
      红日初上,朝露未干,屋外偶尔一两只飞鸟掠过,山谷安谧而沉寂。
      吴哲觉得好像听到了兰四九的声音,迷迷糊糊间想着干我何事,翻身继续睡。
      睡到自然醒之后,开始和兰四九聊聊天,下下棋,偶尔看看花。
      七天之后,他还很佩服地告诉袁朗:“你说这世外高人还真是高人呢,我浇花的时候从来没见那水缸缺水,你说神不神。”
      然后他就见到袁朗的脸五颜六色地变换,最后袁朗拍了拍吴哲的肩膀,一脸忧国忧民地悲愤状。

      场景二
      日近正午,通常这个时候,吴哲都被兰四九扔到花圃干活,而袁朗就会悠哉游哉地晃过去。
      吴哲其实是很不喜欢在跟自家妻妾约会时被打扰。不过某人叼着根草蹲在一旁的模样,就像是晒着太阳偷闲的狐狸,狡黠地微笑着,不经意间眼眸中却寒光凛凛,半点也小瞧不得。
      不过话说回来,在春日灿烂的阳光里,可以有个人斗斗嘴还是挺有趣的。
      那一袭白衣的翩翩弱冠在似锦的繁花间穿梭,绸缎般轻柔丝滑的和煦光线,若有似无地微微一笑,眸间流光潋滟,宛然如仙。

      场景三
      夜色如水,当袁朗除了眼珠子还能转转其他都不能动的时候,吴哲的悲惨命运开始了。
      兰四九问道:“你现在的毒是我那徒儿给你解的吧?”
      袁朗和吴哲相视一眼同样地疑惑,吴哲问道:“你徒儿?”
      兰四九一边把骨针一一拿了出来,一边道:“哦,就是蝴诗。”
      吴哲看了看袁朗,一个眼神飘过去“怎么没听你说过?”
      袁朗一个眼神飘回来“我也是头一回听说的。”
      兰四九道:“疼呢肯定会有,忍忍就过去了。”
      吴哲一怔,还未作任何反应,兰四九唰唰几下点住他的穴道。
      之后吴哲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能觉得浑身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等到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到了第四天之后,兰四九不仅命令他喝掉很多哭道掉渣的药水,还要他每天到隔壁老康家报到。
      袁朗等他回来之后,问他怎么样,吴哲笑了笑道:“没怎样,也就跑跑步锻炼体力什么的。平常心呗。”

      关于那七天,袁朗是这么说的:“早上挑挑水,中午斗斗嘴,晚上治治腿。一天就过了。”

      关于那七天,吴哲是这么说的:“早上喝茶聊天和下棋,中午种花浇水和斗嘴,晚上扎成小刺猬。一天就过了。”

      关于那七天,兰四九说:“这两个人能从山崖下来不死,还真不是运气,明明疼得要死,还在那边瞪来瞪去,真不知道在比些什么。”

      关于那七天,连隔壁家的老康都说:“那俩小子还真不错,都没听见他们叫苦喊疼的。换了平常人,差不多第三天就该跑了。”

      不过自此之后,袁朗和吴哲都不再提起七七大仙,实在被逼急了就扔出一句:“名不虚传。”

      -------07.07更新(只有一点……)

      第七日的夜里。

      吴哲觉得这七天里,兰四九是把所有能想到的招用在他身上,针灸啊,点穴啊,良药啊,古籍上的方子啊,统统用上,不过看样子效果不尽如人意啊。

      “明日就可以走了吧”袁朗道。

      兰四九点了点头道:“你的腿好了,前几日送出的信鸽,早上也回来了,蝴诗说齐桓和雷蒙都已经上路。”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吴哲道:“你真的不留下再试试看吗?”

      吴哲笑着摇摇头:“多谢,但不必了,雷蒙该担心的。”

      兰四九无奈地叹息一声道:“才疏学浅,还有什么颜面自称神医。”

      吴哲苦笑道:“这可是小生自保的法子,你要是给治好了,吾命休矣。”

      袁朗眼中寒光一闪,目光幽深而犀利。

      兰四九一愣道:“那我算是害你了?”

      吴哲又摇头:“你不是把逍遥散的毒给解了吗?总是少了一份危险。”

      兰四九道:“好自为之吧。”

      吴哲淡淡地笑着:“多谢。”

      不过走之前袁朗却被兰四九叫住,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吴哲自然不愿落个偷听小人的名声,便往外一站。

      次日两人便告辞而去。

      ------07.08更新

      半个月后,袁朗与吴哲终于来到袁朗的场子。也许是因为那些人以为他们掉下山崖摔死了,所以这次顺顺利利地走了一趟。

      吴哲抬头一看,那迎风飘荡的旗子上,上书一大大的“A”。他奇道:“你可知这字是什么意思?”

      袁朗似笑非笑道:“但请公子解惑。”

      吴哲道:“曾经一本古书上有所解释,A即骗,我A你即我骗你,不过还真适合作赌场的名字。”

      袁朗道:“兵者诡道也。”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袁朗、吴哲刚进门,还未看清,便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吴哲!”

      吴哲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愣:“拓永刚?”

      拓永刚上前几步看着吴哲道:“吴哲跑到这里干什么?我之前看到雷蒙还不信,现在看到你更不信了。你好好的……”

      吴哲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你在这里又是为何?”

      拓永刚脸色一转,顿时声泪俱下道:“吴哲,我、我被骗啦!”

      吴哲神色疑惑,忽然听到齐桓的声音道:“拓永刚!如果你不在一盏茶的工夫里把楼梯扫干净了,时间再延长三天。”说着他便从楼梯上下来了。

      拓永刚一听,恶狠狠地瞪着齐桓,很不情愿地拿起扫帚。

      齐桓转头问吴哲道:“怎么样了?”

      吴哲道:“解了。”

      袁朗看了他一眼也不拆穿,问齐桓道:“这人是哪来的?”

      齐桓嘿嘿一笑,小声道:“A过来的。”又问吴哲:“你认识他?”

      吴哲点头道:“他是我多年的好友。”他看着拓永刚道:“拓拓,我不记得你喜欢上赌场。”

      拓永刚一脸悲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袁朗与吴哲都是一愣,吴哲想了想惊喜道:“难不成你还真发明出了可以飞的东西?”

      拓永刚用力的点头:“对啊对啊,可是一下没掌握好,掉了下来,就砸坏了屋顶,然后就被他留下来干苦力。”

      掉下来砸坏屋顶?!袁朗与吴哲内心同时感叹道:他、他得有多硬的壳啊……

      齐桓凶神恶煞道:“好好扫地!”

      拓永刚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看着吴哲:“吴哲,你得救我啊。”

      吴哲看着袁朗道:“能帮忙吗?”

      袁朗一副袖手旁观地模样,瞅了眼齐桓。

      齐桓道:“吴哲,其他事都行,就这件事不行。”他指着拓永刚道:“你说说,我半夜睡得好好的,这个人、这个人‘轰’地一声掉我床上,我还迷迷糊糊着啥都没看清,他就大叫着什么、什么‘姑娘冒犯了!我不是有意的!若是姑娘不嫌弃,晚生定当娶你做妻子!’。”

      袁朗已经“嗤”地笑了声来,吴哲倒还好,不过看那嘴角直抽抽。

      齐桓瞪了袁朗一眼道:“你说我一大老男人,哪里像个姑娘了!”他又指着自己下巴道:“胡子!看见没!胡子!”

      拓永刚在一旁闷闷地来了句:“明明最惨是我,我还以为月老这次终于开眼了,谁知道竟然是个大男人!再说了谁让你的被子上绣什么鸳鸯。”

      袁朗一下没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齐桓,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大嗜好啊。”

      齐桓辩解道:“我那是因为自己的被子洗了没干,只好拿了意姐的被子。”

      袁朗依然大笑着:“被子是自己洗的吧,果然是齐妈。”

      齐桓撇了撇嘴,瞪着偷笑的拓永刚道:“笑什么笑!还想多干几天是吧!”

      吴哲同情地看着拓永刚道:“自求多福,小生在此祝你早日脱离苦海。”可惜声音里的笑意怎么听怎么像幸灾乐祸。

      拓永刚大叫道:“喂喂喂!吴哲!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齐桓阴惨惨地飘过来一句道:“再加三天。”

      拓永刚登时闭了嘴,默默地扫地。

      袁朗带着吴哲来到A馆的后院。

      “公子!你终于来了!”雷蒙看见吴哲惊喜地叫着跑了过来。“有没有受伤?这些天过得怎么样?你可让我担心死了了!”

      吴哲展颜一笑:“没事,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解去了。没事了。”

      雷蒙眼睛一亮,但马上又有些不信,他转头看看袁朗,见袁朗也未反驳,终于安心。忽地他想起了什么道:“公子,那是不是可以去接简宁了?”

      吴哲身体一顿道:“是该去了。”而袁朗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吴哲。

      雷蒙只是高兴地自言自语道:“公子,再过两天。不,今天,今天我就回去带简宁过来!”说着转身就要走。

      吴哲叫道:“雷蒙!你怎么也要准备准备吧,先去收拾东西,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再启程。”

      雷蒙一拍脑袋,憨憨地笑道:“公子,我这不是心急嘛。好,听你的。”言罢,快步离去。

      待到雷蒙的身影一转,转进屋子。袁朗方道:“明明救不了,为何要骗他。”

      吴哲垂下眼睑,将系在腰际的萧解了下来,却不答话。

      袁朗又道:“如果能救,你一开始就会带他出来。而且他所说的简宁是在追杀之人的手中吧,若是没了这个筹码,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吴哲转动洞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袁朗轻声道:“如果没有希望,从一开始就不能给他期望。真不知道该说你无情好呢,还是多情好。”他长叹一声:“吴哲,心要够狠,才不会受伤。”

      吴哲的手轻轻一抖,袁朗眼明手快伸手接住洞箫,交给吴哲。

      袁朗突然出声问道:“吴哲啊,看你的模样不及而立吧?”

      吴哲道:“二十有六。”

      袁朗哼了一声,看着吴哲道:“二十六,一个二十六的人会在十一岁的时候就给自己下毒?一个二十六的人会说什么‘吾命休矣’?一个二十六的人会用那么无所谓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性命?吴哲,你饱读诗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总知道吧。你说你是在保护自己,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过求一死。”

      吴哲不答,反而望着天空道:“佛经里说,佛祖拈花,只有迦叶一笑。”他顿了顿,转头目光如炬地看着袁朗道:“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自以为是。”

      袁朗并未发怒,只是淡淡道:“我的确是不懂,哲王爷。”

      吴哲身体一僵:“为何不猜我是那黄袍加身的人?”

      袁朗目光转而深邃道:“传闻哲王爷向来睿智稳重却体弱多病,身侧带着一文一武两个书童。而且你说你坠过崖而且被人救了。不过你问我为什么不猜你是那个人,我自认为你不喜欢黄颜色的衣服。”

      吴哲一愣,哈哈大笑:“我的确不喜欢黄衣服。”

      袁朗又问道:“你那皇帝哥哥对你向来不错,为什么要逃?”

      吴哲淡淡道:“这也是传闻?”

      袁朗一副说书人的模样道:“传闻皇上对哲王爷向来爱护有加,虽不是同母的兄弟,却对他倍加照顾,甚至是夺嫡时,皇帝也未对他动过手。”

      吴哲低着头眯着眼,看不清神色。他将洞箫凑到嘴边,手指一扣,箫声清明。

      ---------07.11更新

      深夜,月明星稀,皎洁而轻柔。

      袁朗仰躺在屋顶上,望着深邃而浩瀚的夜空,没由来地一叹。

      “袁朗,你大半夜的不睡,跑屋顶干什么?”吴哲站在院子里,抬着头望着袁朗。那月华似是轻纱隔面,若隐若现的撩人心弦,若即若离的惹人心醉。

      袁朗微微一怔,声音有些急促,震碎两人之间那似有还无、牵扯缠绕的情愫:“你不也没有睡吗?要不要上来,上面风景不错。”

      吴哲道:“有人告诉我,高处不胜寒。”

      袁朗笑道:“那么你喜欢低人一等吗?”语毕,不由分说飞身而下,将吴哲拦腰一抱,又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坐在屋顶上。

      吴哲无奈道:“自从碰上了你,我就在想是不是该去学武了。”

      袁朗哈哈一笑道:“现在太迟了吧。”

      吴哲笑道:“不是说活到老学到老。”

      过了半晌,袁朗猝然出声问道:“你到底在逃什么?”

      吴哲淡淡道:“那个人要我留在他的世界里,所以我逃了出来。”

      袁朗奇道:“那个说高处不胜寒的人?”

      吴哲轻轻地点了点头。

      袁朗突地心头重重一跳,思绪一闪而过,像是抓住了什么,可是一溜烟又消失了。

      袁朗又道:“那你……”转头看向吴哲,而吴哲闭着眼,已然睡下。

      月光落在吴哲的侧脸上,竟让袁朗生生有一种凄凉而冰冷的坚硬之感。

      袁朗苦笑着摇摇头,心道:这小孩还真是没危机感。

      他自顾自地躺了下去。却未曾注意到吴哲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动一下。

      ---

      东方已白。

      袁朗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道:“喂喂!吴哲,起来了。”转头看去,哪还有吴哲的影子。

      袁朗心里一惊,该不是这吴哲睡觉爱乱动掉了下去吧?!忙起身向下望去,却见吴哲好端端地坐在庭院里,摆着棋谱喝着茶。

      吴哲笑道:“袁朗,你不会以为我掉下去了吧。我吴哲这么聪明,这么令人发指的死法似乎还遇不上。”

      袁朗赞同道:“我想也是。”他一跃而下。

      袁朗道:“那个兰四九给的药吃了吗?半个月了,你觉得如何?”

      吴哲想了想道:“我觉得像糖丸。”说着掏出药瓶,取出药丸。

      袁朗似是而非地笑着:“其实就是。”

      吴哲微眯着眼道:“真的?”

      正巧雷蒙一身劲装走了过来,刚想说什么,一见吴哲手中捏着的药丸,脸色一凛,大惊失色道:“公子!这、这不是毒药吗?!”

      袁朗一愣,看着吴哲。后者却是似笑非笑地捏着药丸。

      袁朗忽地目光森然地道:“你早就知道这不是解药,那为什么这半个月却不动声色。”语气却令雷蒙毛骨悚然。

      吴哲笑得很无辜道:“你想骗我,而我让你骗,那你现在生什么气?”

      袁朗怒极反笑道:“你根本是无所谓我给你的毒药或是解药,你根本没有想过要活下去,那么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一刀解决了你可好!”说着拔剑相向。雷蒙一惊,身形已挡在吴哲身前。

      吴哲看着袁朗淡淡道:“曾经有人拿毒药当糖丸给我吃了三年,现今你拿糖丸当解药让我吃了半个月。反而是我更想问,袁朗你到底想做什么?”

      袁朗一时怔住没有答话,而雷蒙横剑一挑怒道:“你为什么拿毒药骗我家公子!”

      袁朗道:“那不过是糖丸。再说了,你家公子根本不介意。”他又看着吴哲道:“所以当时你看到这药丸的时候,会用那种语气问我……”袁朗眼神间闪过内疚继续道:“吴哲,我不知道……兰四九跟我说如果给你一些希望,也许你就不会再对性命这么淡漠和无动于衷,也许……”

      吴哲道:“也许撑着还能活个三五十年,是吧。”他看着袁朗微微一笑道:“袁朗,我不怪你。”说着就要将手中的糖丸塞入口中。

      袁朗身形一闪,打掉吴哲手中的糖丸,顺势抢过药瓶。

      吴哲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笑道:“袁朗,你若是想帮我,那不如与雷蒙一同将简宁带过来。”

      袁朗与雷蒙皆是一愣。雷蒙率先道:“虽然有他可以有更大的把握,可是他、他骗你。”

      吴哲看着雷蒙轻声道:“他不过是希望我能好好地活着”吴哲顿了顿又道:“将来帮他罩着这A馆。”雷蒙有些迟疑,但始终是担忧简宁,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袁朗看着吴哲道:“至少在我回来之前,你要留在这里。”

      吴哲点了点头。

      ---

      身边的树木急速的掠过,袁朗跟在雷蒙身后,一路以轻功飞奔,两人却默然无语。

      雷蒙首先打破沉默问道:“之前你们掉下崖了?”

      袁朗道:“是,还好当时吴哲知道那崖下有一块大石,要不然命都没了。”

      雷蒙道:“他曾经从上面摔下来过。”

      袁朗道:“他说过。”

      雷蒙道:“那个人的确救了公子,可正是他推公子下去的!”

      袁朗一愣,脚步微微一滞:“你是说……”袁朗又问道:“那么吴哲说的什么毒药糖丸是怎么回事?”

      雷蒙道:“曾经骗公子日日服毒的那个人,曾经推公子落崖的那个人,如今追杀公子的那个人,都是他。传闻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但是你偏偏信了那错误的一二。或者应该说,那个人做得滴水不漏,既然天下是他的,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袁朗浑身一震。

      ---袁朗向四周望了望,笑着揶揄道:“不过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就跳跳崖什么的,不然你怎么知道崖下面还有这么大一块斜出的石头。”

      ---吴哲苦笑地看着袁朗道:“没事跳跳崖?”顿了顿,叹息道:“我曾经从上面摔下来过。”

      ---吴哲道:“有人救了我。”

      ---袁朗瞧了他一眼:“嘿,那人真是你命中的贵人。”

      ---吴哲默然不语。

      ---袁朗看着他道:“你没有哥哥或者弟弟吗?”

      ---吴哲犹豫了一下道:“有。”

      ---袁朗重新躺了下去问道:“是哥哥吗?”

      ---吴哲望着夜空道:“是。”

      ---袁朗道:“那还算不错,有个哥哥可以照顾你。”

      ---吴哲沉默着。

      是了,他对于那个人的回答一直都是缄默。袁朗心中猝然一阵酸涩,他忽地大笑了起来,难怪他会犹豫,难怪他会沉默。难怪他会用那种叹息的语气告诉他该知足。他说的对,自己果然是自以为是,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从不曾注意到他淡然一笑中掩藏了如此的惊涛骇浪,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还是对吴哲太看轻了?

      -------08.07.更新

      半个月后,A馆内

      没有了提心吊胆也没有了勾心斗角,吴哲几乎要爱上这样平淡而简单的生活了。铁路知道他喜欢种些花花草草,开了个小花圃让他摆弄摆弄。虽说时日不多,但总也有些成效,齐桓他们都觉得不错。闲来无事的时候,吹吹箫读读书。

      虽然听说这A馆内的人都是些苦命的孩子,不过在铁路时常教些读写,虽不是饱读诗书,但是识字什么的倒不也差。另外还有王庆瑞教他们武艺,别看人家体形偏胖了些,但是连袁朗那高深莫测的功夫都是他教的嘞。A馆里任何一个人都小瞧不得。

      “吴哲,你咋吹得这么好听呢。”许三多一边听着吴哲吹箫,一边赞叹道。说着他又自己摇了摇头道:“可是,你咋吹得这么苦呢,听起来比街角、街角那拉二胡的爷爷还苦。”

      这许三多算是最不像A馆的人了,明明在赌场,他却老喜欢跟赌徒们念叨什么常回家看看。每每他一开口就被陈默拉到一旁,扔给成才。吴哲来了之后,就让许三多跟着吴哲学些字,慢慢地也就熟了。不过这似乎让那个成才有些气闷。虽然没找过麻烦,但是那神态一看便知。

      吴哲放下萧,看着许三多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许三多楞了一下:“咋不吹了呢,可、可好听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

      吴哲笑了笑:“没有,你说得很对。”

      许三多憨厚纯良地笑道:“其实那是成才哥说的,成才哥说你心里有事,可是又没处说,只能吹这个。”说着指了指吴哲手上的洞箫。

      吴哲扬了扬洞箫道:“这个叫萧,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许三多慌张地摇头摆手:“我、我可笨了,我学不会的,你教成才哥吧,他可想学了。”

      吴哲摆弄着洞箫,却不回答,过了一会儿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到这赌馆?”

      许三多道:“这、这不是赌馆,”闻言吴哲疑惑地看着许三多。

      许三多咧嘴一笑:“这是家。我们,我、成才、齐桓、石头、袁朗还有很多人都是被铁路捡回来的孩子。”

      正好成才背着弓箭走了过来,接话道:“是啊,生来就被定下来命贱的那种人,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哪懂啊。”取下弓,用袖子使劲擦着。

      吴哲不由地苦笑。许三多道:“成才哥,吴哲……”

      成才又打断道:“我是说过他心里有事,可是那又不关我们的事。他只是待几天就该走了,你别跟他走这么近。”说着伸手从箭袋取了支箭,搭上弓摆开阵势。

      吴哲看看成才,又看看许三多想说又不敢说的憋红着的脸,笑道:“成才,肩膀向下沉一些,手肘低一点。”

      成才瞪了吴哲一眼,吴哲还了个灿烂的笑脸。成才霎时神色一凛,漫不经心似地抬手向天空一箭射去,一只信鸽从天而降。

      吴哲先是一怔,解下一看:玩够了就回来

      没有署名,没有责备,淡淡地一句话,霎时冻僵了吴哲的血液。是那个人的字。终于来了。吴哲猛地抬头向四周望了望,再看着成才道:“有人?”

      成才颔首似是不耐烦道:“你真是麻烦。”许三多愣愣道:“这些人都是冲吴哲来的?”

      吴哲淡然一笑:“果然见不得我逍遥快活。”他的手紧紧拽着那条信纸,却依然一副春风化雨地微笑道:“成才,替我向袁朗知会一声,我吴哲从不食言。”言罢,他转身回屋收拾行装。半晌不到,背着行囊便要离去。

      忽地吴哲似是想起什么:“我不怪他。还有,谢谢。”他抬眼望了望天色,自语般地道:“是该回去了。”他又见许三多仍未清楚状况的一脸莫名状,笑道:“三多,这个萧啊,你成才哥也会,以后找他学。对了,你上次说想要学什么诗词的,我这有几本书你有空看看,要不认识字呢,就找你成才哥。”语毕,把几本诗词鉴赏样式的书籍塞到许三多手里,又对着成才笑了笑:“再会。”

      成才摆了摆手:“不送。”

      吴哲走远了,还听得许三多疑惑地道:“成才哥,吴哲他这是要去哪儿啊?”

      成才答非所问:“他是个好人。”许三多闷闷地回了句什么,吴哲却没有听见。

      ----

      “等我很久了吧。”吴哲刚出城门,就看着那停着辆马车,随意似道:“如果等不到我,那A馆现已成了废墟吧。”

      “属下不敢。”生硬地回答。

      吴哲像是倦了,挥了挥手:“我人已来了,走吧。”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汗湿了的纸条,墨迹已经淡开。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却似尖刀刮开他层层的保护。玩够了就回来?玩够了就回来?他的逃避,受伤、中毒、跳崖,在那个人眼里就是玩?他快把命玩没了!这算什么,小孩子闹脾气吗?在那个人眼里,他所做的这一切竟然这么幼稚可笑。

      哥哥,你这样逼我是为什么?吴哲无声地一叹,肩膀沉了沉,闭上了眼,坠入黑暗。

      ----

      三日吼,袁朗带着雷蒙和简宁回到了A馆。

      当初一见到简宁,袁朗竟有些怔,几乎与吴哲一模一样的脸,除了那双眼睛。虽然同样是深沉睿智,但偏偏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不是吴哲。吴哲的眼睛太静了,而简宁的眼睛却是太净了,不曾见过血,不曾受过痛。

      救出简宁却不似袁朗先前想得那般困难,但是太顺利了却有更深的恐惧。他们所说的那个人早知他们会来救简宁,而且那个人也很清楚简宁不是吴哲。即使是相似的样貌,却有着浑然不同的气质。

      直至回到了A馆,袁朗总算是知道为何这一路上心神不宁忐忑不安。他走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雷蒙听成才描述了当时的情形,立时就要冲回去救吴哲出来。

      袁朗却淡淡扔了句:“你们必须留在这里。”

      雷蒙还未回答,简宁却道:“雷蒙,我们应该听袁朗的。你想想看,如果公子有其他的方法,他决不会回去那里,这是他的下下策啊。如果我们现在回去,岂不是又成了公子的累赘。再说了,那个人不会伤害公子。况且凭你一人之力,如何救得了公子?我不会武艺。”简宁瞥了眼袁朗:“而这位袁朗大侠,应该也不会出手帮你。”

      雷蒙怔怔地看看简宁,又看看袁朗。袁朗摇了摇头,一副关我何事的模样。

      雷蒙道:“我们就这样把公子扔在那里了?你不是知道他有多厌恶那个地方。”

      简宁叹息道:“公子既然能逃出来一次,以他的才智必定能逃出来第二次。我们回去了,你认为公子还能义无反顾地走吗?雷蒙,公子是在救我们。”

      雷蒙喃喃地低语着什么。简宁无奈地轻声道:“雷蒙,A馆已经被包围了。我们若是轻举妄动,公子的性命……”

      雷蒙一楞,抬头看着简宁道:“你怎知道?”

      简宁道:“袁朗告诉我的。我们这一路如此顺利,若不是有人跟踪,他会那么轻易让我们走吗?”

      雷蒙道:“你是说……”

      简宁道:“现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人眼里,如果我们跑了,公子就会有危险。”

      雷蒙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该让他们知道这里的。”

      袁朗听了笑道:“就算不是跟踪而来,他们也早已知道了此处。若是告诉了你,以你的性子早就跟他们拼了,那才是大大失算。”

      雷蒙道:“那我们又成了人质?”

      袁朗邪邪地一笑:“谁是谁人质还不一定呢。”

      简宁、雷蒙皆是一愣,不知袁朗作何打算。

      可是过了大半个月,袁朗却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一切归于平静。除了A馆里来了他们。

      虽然不知为何拓永刚也留了下来,整天和齐桓吵吵闹闹,顺便发明些小玩意儿。

      直到有一天,成才抓着一只信鸽,把信给了简宁,是吴哲的字:留在A馆,小心行事。勿念。

      看到纸条,雷蒙和简宁总算放下心来,待在A馆里。

      ----

      简宁和雷蒙时常收到吴哲的来信,而他们起初还有些顾虑,后来渐渐开始回信。吴哲的信上总是很简短,他们也不敢多回什么,也只能写些勿念之类的话。总算也让他们知道吴哲平安无碍,不必太过担心。

      过了有半年左右的时光,突然有一天清晨,成才拉着袁朗上山打猎却不让别人跟着。

      清晨露水湿地,袁朗跟成才转悠了会儿,忽然问道:“你想说什么?”

      成才神情严肃对袁朗道:“你不会救他对不对。”他见袁朗微微一怔,又道:“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会救他。”

      袁朗挑了挑眉:“这话从何说起。”

      成才却道:“半年了,我才终于明白他临走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他不怪你。原来知道你决不会为了他而让A馆冒险。而那句谢谢你。是希望你能留住简宁和雷蒙。”他见袁朗的呼吸猛地一窒。

      成才顿了顿又道:“而他还说吴哲从不食言。”

      袁朗微眯着眼睛笑了。

      成才皱眉盯着袁朗道:“他到底答应了你什么,值得他不顾性命就跑回去了?”

      袁朗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不过只是让他帮着照顾照顾A馆。我不欠他。”

      成才道:“你把我们带到A馆,教书习武,告诉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价值的。而现在你却利用他的生命……”

      袁朗不耐烦地打断道:“你不认为他正在实现自己的价值吗?”

      成才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袁朗,你不是这么无情吧?”

      袁朗笑了笑:“我不曾改变。”

      成才想了一会儿,忽地“哼”了一声道:“你们都是聪明人。”

      袁朗道:“所以我们看得很透彻。这是一种态度。”

      成才“嗤”了声道:“很累人的态度。”

      袁朗怔怔地没有答话。

      ---吴哲道:“这是一种态度。”

      ---袁朗道:“很累人的态度。”

      原来、原来一切都在不知不觉,原来只是深藏心底不曾发觉,袁朗啊袁朗,你妄称聪明人!你根本就是个笨蛋!真是可笑,可笑什么?无知吗?或自以为是?或自命不凡?吴哲啊吴哲,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袁朗低头笑着,似是苦涩似是忧伤。

      成才看他一眼道:“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回来的。”

      晨光透过树叶,如蚕丝般柔软,偏偏每一缕阳光投射而下,便有一处阴影。

      ---end(上部完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参商(上)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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