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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Chapter34.谁是谁的第三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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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炎热无风,白天小区里安静得只听到一声声响亮又悠长的蝉鸣,到了晚上就热闹了,大爷大妈将牌桌搬到树下,支个灯泡悬挂在树干上,就热火朝天的搓起麻将;小孩儿吃过晚饭也跑出来玩,捉迷藏是他们最喜爱的游戏,因此家家户户总能听到安静一阵后又爆发此起彼伏的尖叫呐喊声。
傅延飞趴在窗口往下看,他常常在饭后看着楼下的众生百态。
小孩儿都在疯跑,从表情到声音都洋溢着开心,一个游戏能让他们乐此不疲的一遍遍玩。
小孩儿的满足多简单啊,就像他一样。
他只想永远都像现在一样,平静,平淡,幸福。
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着。
门响了两下后,他推开门,但没进去,只是倚着门框,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颂雅不着痕迹地把照片推进一叠资料里,面不改色的翻起了书:“没什么啊。”
“你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天了。”
“最近工作多,要加班。”
如果她回头看他的话,会看见此刻他的眼神是沉静却了然的,但他选择了不戳破。
他换了个话题:“准备什么时候去买房?”
闻言,她低头,眉头紧蹙,手无意识地揉了揉鼻子,吸了吸气,才说:“方纬还在陪家人呢,等他回来再说。”
他点点头,过了会儿又说:“他家家大业大,为什么还一直留在镇里呢?不往北上广去发展,好歹搬上省城来吧?”
她怔住,这个问题她倒是从未想过,她歪头看他,眼神充满迷惑:“你想说什么呢?”
他只是耸肩:“只是不明白,镇上那么小,我觉得限制了他们的发展而已。”
但他看出她的心情已经很不好,适时截住话头后便回房,留她一个人若有所思。
对,他说得很很有道理,可她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
为什么,她最近忽然有种好像并不了解陆方纬的感觉?好像这几年的恋爱都太贪恋当下的美好,不去纠结过去,不去畅想未来,而今像是突然要面对现实,却被迎面敲了一棒,敲得她晕头转向,甚至面对着被人送到眼前的线索无从下手,已经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去追寻他们之间的不对劲,理不清这些细枝末节。
正想到陆方纬,他的微信就来了——
“还要呆两天,陪奶奶做完身体检查再上去。我回去前一天再和你联系,手机不小心浸水了,好像信号不是很好。”
她重新抽出那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在水族馆,色调蓝的幽暗神秘,数条色彩瑰丽的鱼围绕着一条海豚游过,与他们的笑脸一起定格在了这一刻。
小男孩略显瘦弱,有些黑,可五官与他像极,就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人五官姣好,同样很瘦,眉宇间有些疲惫,可笑容好看的耀眼。
谁看了不会说这是幸福的一家子呢?
照片的日期就在最近。
就在陆方纬说回镇上的那几天。
照片是谁寄给她的?会是照片里的女人吗?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方悦娴?
可……方悦娴明明已经订婚了。
在去年。
这里有些偏僻,但环境比市中心好,交通也方便,就是人少,显得街上空荡荡的有些冷清。
她循着寄件的地址找来,只是地址只具体到了小区,并没有更具体的房号了,她站在小区门外踟蹰不前。
小区很新,对比起周围的楼房看上去要高档许多,生活设施很完善,就连门卫也很尽忠职守,非要盘问到找哪户人家,待打电话向户主确认后才能放行。
她眼见另一个来访者被挡在门外,便放弃进去的念头,站在外面冷静。
她是找来了,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是见一见那个女人?还是要什么所谓的“说法”?见到了又该怎样?陆方纬会不会也在?
她被自己为难到了,她根本什么都没想好,只是一股脑的过来了。
但她又安慰自己,也许这事另有隐情呢?也许有什么她不了解的难言之隐呢?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
或许他只是帮朋友照顾家人?或许是他出于好心帮助的困难人家?或许……或许……
但她始终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烈日当头,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尽管躲到了树下,地表蒸腾的热气令她恍惚中感觉自己像正在个蒸笼里,煎熬着,挣扎着,她都萌生打退堂鼓的念头了。
她被蒸得晕晕乎乎的,好像出了幻觉,听见了陆方纬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张扬和肆意,似乎回到了多年前,也是盛夏时节,酷热难挡,他恶作剧地从球场上扔了只篮球,砸掉了她手里的冰淇淋,然后冲她喊:“喂,那位妞,站着别走,等我过去,我赔你俩冰棍!”
从语气到话语,丝毫没有歉意,只有戏谑,引来球场上其他男生的起哄声和笑声。
那时的她只是把冰淇淋捡起来扔垃圾桶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次的她,则愣愣的听着声音由远到近,朝她走来的三个模糊人像渐渐清晰在眼前,依旧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从肢体到表情,都凝固了一般。
陆方纬见到她,也当场怔住,牵着孩子的手不自觉地松开,方才还欢声笑语,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二人面面相觑,一言未发,但他们似乎已经预见了这段感情已经行至终点。
“什么时候认识的?”
陆方纬因紧张而咬住了下唇,他偷眼看她的面色,拳头都不自觉地握紧,小声的说:“小雅,你、你别这样子……”
“我只是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而已,还没问到你们什么时候睡了,你紧张什么?”她眼睛都没眨,视线轻飘飘落到他身上,整个人看上去是平静的,却无端让人发憷。
他太熟悉了,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耐心即将耗尽打算甩门而去时,才听到他低低的开口:
“那年你母亲病危,你一声不响跑回来,我也跟着回来,找不到你,所以一个人去酒吧喝了点酒……”
“然后她怀孕了,你就表面装浪子回头和我复合,背地里和她暗通款曲?”她仿佛听了个笑话,她还以为是有多么深刻和不得已的隐情,结果居然只是这么狗血的剧情,这么简单的剧情。
“只有一次。我们只有过一次!”他抓着她的双肩想稳住她的情绪,“小雅,我发誓,从开始到现在,我们只有过一次接触,我一直爱的是你!我也只想过要娶你!”
“娶我?怎么娶我?让我嫁过去就当继母?”她冷冷地睨着他。
他一时失语,答不上来,只是结结巴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也不知道……”
她定定的看着慌乱无措的他,轻声问:“如果不是我发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他答不上来,眼睛渐渐垂下,不敢看她,跌回沙发上,颓然的说:“很多次,我很多次都想和你说……但这是一个孩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知道我一开口,我们之间就完了。”
她算是知道这几年里他多次欲言欲止、心不在焉的缘故了。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怎么才一次就中了。”他的手覆着额头,表情痛苦又纠结,“我不认,她一开始找来的时候,我根本就不信,但那孩子长得太像我了,我带他去做检查,确定是我的孩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个感受……
那时候他生着病,急需用钱,她实在借不到钱,才来找我。她只想救回孩子。”
“所以……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孩子的存在?”
“她连怀孕也没告诉我,打算自己抚养孩子。如果不是实在借不到钱,她说她这辈子也不会让我知道孩子的存在。”
她有那么一瞬间是愕然的。
事情在她意料之内,却又在她意料之外。
眼见着谈话陷入僵局,再没人开口。空气凝固了几秒后,她打破了沉默。
“他叫什么名字?”
他有些意外,但还是说:“淮陆,邢淮陆,随他妈妈姓。”
淮陆,怀陆?倒是很好听的名字。
“邢——?”她拉长音。
他了然:“她叫邢小冉。”
“那……孩子是什么病?”
“先天性心脏病,3岁那年发现的。孩子生出来就体弱多病,她以为怀孕的时候营养不够,导致孩子体质差,3岁那年突然间咳出了血,带去检查才知道是这个病,可以治疗,但需要钱。
她自己一个人抚养孩子,从怀孕开始就借了很多钱,实在借不到,才来找我。”
她忽然有种很奇怪的说不清的感觉,他怀着歉疚说着那个孩子和他的母亲,她听得出心疼,听得出谅解。的确,身世是可怜,可现如今让她进退维谷了。
那时他们尚未复合,他是单身,就算他与其他女人有什么亲密接触,于情于理,那是他的自由。随后他们又复合,这追究起来,还真说不好谁才是第三者。
她无辜,他无辜,她无辜,孩子也无辜。
所以这出三个人的戏,究竟如何收场?
她也不知道。
她苦笑:“这么听来,我想,我是一个不速之客,所以,我是时候退出了吧?”
“不,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开。”他斩钉截铁的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和她说得很清楚,我只是为了孩子,我和她没有可能,我从来没喜欢过她。”
“陆方纬,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混蛋?你不喜欢她,你还去招惹她!”听到这,她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只是感到疲累不已:“所以照你这么说,现在你打算和我结婚组建一个新家庭的同时,还维持现状和他们有一个自己的小家?”
她再也不想忍受了,站起来想走出去,被他拦腰抱住。她尝试推开他,但体力悬殊,根本挣不开。
“小雅,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够成熟,这件事我处理得不够好,让你受伤了……”
她只是木然的听着,并不作声。
“可是淮陆真的很乖,很讨人喜欢,他知道他有爸爸的时候真的很开心,一直抱着我又笑又哭,那么小的孩子……让他失去父亲,缺失父爱,这不是很残忍吗?”
失去父亲。
这四个字让她如芒在背,几乎忘记了思考。
当年,她的父亲也如现在一般,被另一个家庭抢走了。尽管从小父亲就不喜欢她,打骂从不少,她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离婚以后更是失去音讯,可听到这情形,她蓦然有一种自己像当初登门入室吵闹的第三者一样,要从年幼的孩子身边抢走他的父亲。
可是,明明她也非常的无辜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方纬,你既不愿意跟我分手,又要继续陪伴孩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慢慢地转过她的身体,与她对视,轻抚着她的脸。
她看着他,他的眼里有着纠结和痛苦,她知道他也很不好过。可是,她真的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和如今尴尬的局面。
他的喉结颤抖几下后,才迟疑着说:
“你可以……尝试去接受淮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