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凌晨复活点》洛瑾花眠

77、鱼肚里的冲突

　　视线变黑，空气稀薄，鱼腥味紧随其后。苏菀抱紧吊灯也于事无补，被白鲟吞食游轮的动作给抛向墙壁，脊背撞上坚硬的墙面又瞬间掉落下去。她在半空中努力扭转身体，只在落下时护住自己的要害。

　　耳边传来哐哐铛铛的巨响，家具碰撞碎裂的木屑刺穿身体。她闷哼一声，被木块刺中的左腿艰难的向后移去，触手处一片黏腻，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波波汹涌而至的河水给冲晕。

　　“醒醒，苏菀，快醒醒，”飘忽不定的声音忽高忽低，好像是自己的幻觉又好似在脑中响起。
　　苏菀茫然的睁开眼睛，被河水泡的发胀的伤口在她动弹时发出抗议。她咬紧牙关，将到嘴的呻-吟咽下去，这里没有段瑾言，她也没有示弱的必要。

　　布满小伤口的手指翻出皮肉，露出下面浅粉的血肉。她向周围摸索着，却只摸到滑腻腻冷冰冰的水渍、破碎的木块还有大小不一的墙体碎片。没找到冲锋-枪，这让本就烦躁不安的苏菀越发焦灼。

　　发黑的视线里出现一位有着金色杀马特发型的少年，他衣衫褴褛，满脸青紫，神情极不耐烦的瞅着苏菀，见她醒来，叫道，“睡够了没，还是你想不知不觉的死在鱼肚里。”

　　“看到我的枪吗？”苏菀拽住自己身下躺着的椅子扶手挣扎着起身，发白肿胀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而裂开，麻木的神经传来搅动脑浆的痛楚，她深呼吸，抽出绑在腰间的骨刺，准备用骨刺挖出子弹。

　　“枪？只有我的一把枪，”沐风将手里的枪握的死紧，警惕着苏菀的动作，“别想着要回去，这是我救你的代价。”

　　“至少……嗯，帮我止下血，”苏菀用骨刺挖出肩膀上的子弹，手指冰冷哆嗦的如七八十岁的老人，她抖着手废了好大劲才翻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给我，给我一枚子弹，身上还有干净的布料吗？”

　　“你伤势很严重，活不久了，”沐风将冲锋-枪藏在身后，青紫肿胀的面容不带一丝感情，“你活不久了，就不要再浪费子弹，在末世生活这么久，你应该明白一颗子弹可以救活很多人。”

　　怒火冲向脑门，在触及沐风漠然的眼神后又快速冷静下来。是啊，她现在伤势严重，就算浪费一颗子弹将伤口止血保证不化脓不感染，谁又能打包票的说她一定会在鱼肚里活下去不拖累其他人。

　　她奉行的不是一向是不带累赘的战斗主义者吗，甚至刚才还理直气壮的丢下阮星。那么这时候矫情什么，怨恨什么呢，没必要的……没意思的。“

　　你看在迟景的份上，至少……至少给我些干净的布料，”她第一次低声乞求着，只为活下去。

　　“你不是有打火机吗？”沐风在塌了半堵墙的房间里找到些稍微干燥些的木块，堆在苏菀面前，抢过打火机，动作熟练的生火，“打火机作为我给你生火的报酬，这个地方没有多少人，要是你能活过来，嗯……祝你幸运喽。”

　　“哎，要我帮你把木刺拔出来吗，”沐风扫视着苏菀衣服的大小口袋，“不会多要的，举手之劳嘛。”

　　“不用，”苏菀翻了个白眼，撕下衣服，系在木棍上放在火堆旁边，又在周围捡了根小木棍咬在嘴里。

　　黑色运动服被河水浸湿紧贴在两腿上，一根长半米宽七八厘米的木块笔直的从左腿下面的大腿软肉插过，在裤子上留下细碎的木屑。木块一头尖一头平，表面粗糙不均匀，从大腿软肉插过的尖头里面沾着许多被河水冲刷成白色的肉丝，大大小小的木刺扎在伤口处，稍一动弹就是钻心刺骨的痛。

　　在旁边围观的沐风捡了根火势最旺的木头离开，苏菀舔着干裂的下唇，颤抖的双手握住木块。

　　她仰躺在倾斜的地面上，发昏的视线往上眺望着。昔日还有个辉煌外壳的游轮这次彻底变成破烂，从被砸穿的墙壁可以看见模糊朦胧的正在蠕动的肉块，点点带有腐蚀性的液体从洞口落下来腐蚀地板。

　　滚滚刺鼻的浓烟从潮湿的木头里冒出来，不住跳跃的火苗照亮苏菀周围三米多远的地方。本来干净整洁的房间现在堆满了垃圾碎片，被腐蚀过的地板长出一只只黑魆魆的眼睛，在火光照耀下散发出一股不详的色彩。

　　酸臭味腐烂味一起涌向苏菀，她拔掉伤口周围的木刺，眼睛虚虚的望着掩埋在衣物木块之间的出口。回忆着段瑾言与阿呆，苏菀双手使劲，猛地拔出插在大腿处的木块。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攻向脑袋，她尖叫着倒在地板上却不敢乱动。忍住眩晕，手指剧烈哆嗦着扯过微干的衣物勒在伤口处，肩膀上的伤口也因为她的动作而再次裂开。

　　苏菀咬破舌尖，防止自己昏睡过去。在危险重重的鱼肚里昏过去那就是永远的睡过去，余光瞥到冒着黑烟的木头，胸膛起伏猛烈，好像下一秒负荷过重的肺部就会烧起来。

　　阿呆，好想你。

　　苏菀挪动着右腿，手臂伸直，拿起正在燃烧的木块。

　　瑾言，好想你。

　　黑乎乎的木块在靠近伤口时就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她重新找根小木棍咬在嘴里，深呼吸，回忆着瑾言的面貌，扬手，闭眼，手中的木块烫上左腿伤口。

　　想晕过去，却因为伤口被活生生的烘烤着而无法晕过去。徘徊在昏迷的边缘，挣扎着、哀嚎着，只能清醒着接受痛苦。

　　幻想阿呆就在身边，但因为脑袋被痛苦搅动着而回忆不起来阿呆的脸，阿呆会在这个时候做的事情。

　　皮肉被烤熟的香味幽幽传来，苏菀满头大汗，浑身无力，抽着鼻尖，苦中作乐的想：这么香，应该备些盐的。

　　酸臭味越发强烈，苏菀只能忍着想要后退的条件反射，将另一块正在燃烧的木块按在肩膀处。

　　真的好香啊，苏菀流口水，在脑中幻想烤焦的是猪肉。

　　手指颤抖的在裤子口袋里摸出开心超人手表，得亏这手表质量上乘，没有被河水泡坏。她急急的瞥了一眼，看到时间显示为九月三号的午夜一点。

　　白鲟胃液滴下来的距离离苏菀越来越近，她扒拉几块还算坚硬笔直的木块，咬着牙用衣服将木块系在一起做成拐杖。头昏脑胀的爬起来，扶着拐杖一头栽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等到苏菀再次爬起来，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的事了。

　　一步三晃的走到堆满杂物的出口，她绑紧骨刺，将手里的拐杖丢出去。木块撞击走廊发出闷响，黑幽幽的走廊在瞬间又恢复成静悄悄的样子，静的好像这个游轮上只有苏菀一人。

　　她拽着门口的杂物慢慢趴在地上，右腿使劲往外爬。在爬行时碰到一些僵硬中略带柔软的东西，她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外爬。

　　苏菀呼哧呼哧的声音在走廊里大的惊人，声音回荡在走廊残破的墙壁好像一只正在苟延残喘的野兽，她用替换的干净衣物换下被血水浸湿的布条，绑好后，靠着黏糊糊的墙壁艰难的站起来。

　　阮星被她藏在六楼，被阿呆附身的黑蔷薇项链一定在她手里。苏菀习惯性的摸向胸口，摸空的感觉比烤熟伤口还要难受。

　　走廊充满滑腻的液体，被腐蚀的黑洞冒出刺激性的白烟。她找些还算完好尸体，剥掉衣物缠在脚上。

　　靠近倾塌的三楼楼梯时，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从保留较为完整的格斗室飘出来。她条件反射的躲进楼梯下，小心翼翼的匍匐前进，躲闪在格斗室外面最为幽深昏暗的地方。

　　影影绰绰的人影从格斗室投射到外面坑坑洼洼的地板上，反射出粼粼波光的地板沾满血迹与粘液。互相交叠的影子表明他们熟识不算是陌生人。模模糊糊的橘色火光照亮格斗室一角，将外面映的更加幽暗。

　　苏菀咬紧牙关，忍住伤口的缕缕刺痛，侧耳倾听。

　　一道尖利的仿佛遭受了巨大灾难的女声叫起，“明明是她杀了我！她杀了我，还把我丢在危险的境地，为什么阿景你那么袒护她！她杀了我，她杀了我！”

　　“阿星，误杀你那只是在精神紧绷下的正常行为，丢下你是因为带着你两人都会死，”迟景的嗓音还是一贯的轻柔温和，有着医生的理智与包容，“大动脉被切断，失血过多的结局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与其两个人抱在一起死，不如留下你，菀……苏小姐多杀几个敌人。”

　　“迟景你混蛋！”阮星的声音大的像要叫哑嗓子，“误杀？呵，误杀难道就不是一种错，阿景，她杀了我，要不是阿景你有治愈的能力，我早就死了，还能活着在这跟你吵架，你竟然在袒护一个杀害同伴的人，你还有没有良心！”

　　“正常的同伴不会在苏菀刚刚杀死敌人时，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后，”穆青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冰冷淡漠的仿佛还冒着寒气，“正常人都知道，刚杀死敌人的苏菀正处于情绪激动中，你一言不发就跑到她背后，鬼才会知道背后那人是不是敌人。”

　　“阮星，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无声无息的跑到苏菀背后吗？”殷家田用正经的沙哑嗓音问，躲在外面的苏菀差点没听出来，“别跟我说，你看到苏菀太激动了，或者脑残的忘了提醒苏菀一下就跑到她背后。”

　　“揪着这些干什么，”阮星急切的叫道，“难道知道我跑到她背后的原因就能掩盖她杀了我的事实，就能抹杀她抛弃我的行为？她毫不犹豫干干脆脆的将我丢在原地啊，冷血自私的抛下我，不负责任的逃跑！留下虚伪至极的几句话，呸，鳄鱼的眼泪谁稀罕啊！”

　　“别岔开话题，”走动的声音与穆青的声音一同响起，在阮星惊慌的叫声中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要跑到苏菀背后，你想干什么？”

　　“我……我能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阮星惊惶失措的声调，苏菀都能听出不对劲，“就是看到苏菀一时激动呗，是她一言不发转身就给我一刀，刺中的还是大动脉！你凭什么逼问我，我可是受害者，是被杀的人！”

　　“对于误杀……”苏菀后面的话湮灭于阮星怨恨的眼神中，她扶着拐杖走进格斗室，避开迟景的搀扶，继续说，“对于给你带来的伤害，我感到十分抱歉。马后炮式的忏悔我就不多说了，你想杀我也行，但必须先把黑蔷薇项链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