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闻长叹息》西陵公子

2、胡笛

　　芊茚在溶溶月色中吹奏胡笛。胡笛音域虽不广，但短小便于携带，所以是关外常见乐器。胡笛凝重的音色，配上边疆的大漠黄沙，其声呜呜然，如诉如泣。
　　杨少陵刚为宫中小主看完急诊，此时准备出宫，不期竟听见这首熟悉的胡曲，忍不住停下脚步。
　　“是谁！”芊茚喝道。
　　杨少陵回过神来，箭步走出请安：“芊贵人吉祥！下官无意惊扰，请贵人恕罪。”
　　芊茚一见是杨少陵，绷着的脸顿时舒展开来，道：“杨大人快请起。”
　　杨少陵微微低着头立在一侧。
　　芊茚打量着杨少陵，笑道：“大人于我，两次救命之恩，在我面前，实在不必拘礼。”
　　杨少陵也一笑，道：“贵人蕙质兰心，逢凶化吉，下官不敢居功。”
　　芊茚册封之后，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往日连瞧也不瞧她一眼的浣衣局主事都亲自来送衣请安，唯恐这位新晋贵人翻旧帐。而杨少陵对她有两次救命之恩，此时却半字不提。芊茚不禁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关外盛行走婚制，人们并无固定的伴侣，芊茚因而也对男女之防看得很淡。既对杨少陵生了好感，趁着夜色，她便上前几步，凑到他跟前，眨眨眼睛，问道：“你在这儿偷听，很喜欢这首曲子吗？”
　　“我没有偷听。我娘亲是胡人，我小的时候，她常吹这首曲子。”
　　两人便如故人相逢，聊起关外的风土人情、歌舞乐器。

　　后来芊茚听宫人说，杨少陵生母是胡人，在家里没有地位，未及杨少陵及冠，便郁郁而终。可惜她连死了之后都不能进入杨家祠堂。芊茚想起杨少陵那晚提起母亲时，眼中流露的温柔与落寞，心里有些难过。于是，她找来宫中乐师，帮忙把曲子记谱，准备送给杨少陵。

　　这日在御花园散步，芊茚看到一个女子在园中跳舞，动作还算娴熟，可到一个深弯撩袖的动作时，女子腰腹力量不足，本该行云流水、千娇百媚的动作变得生硬艰涩。芊茚不由自主轻笑了一下，转身想走。
　　“你！站住！”那女子停了下来，指着芊茚道，额头上尚有薄汗。
　　芊茚回头，难以相信这冒犯之语是出自该女子之口，又再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品饰。芊茚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过是小小的答应，竟敢对她这样大呼小叫？
　　女子神气傲人，道：“你笑什么？”
　　芊茚的婢女静儿怒道：“好没规矩！看到芊贵人还不请安？”
　　“啪！”
　　芊茚一时反应不过来，刚刚那一巴掌竟然结结实实打在自己的脸上！
　　静儿也惊呆了，嘴唇微微哆嗦，却不敢也不能再言语。
　　总管李公公匆匆赶来，看到二人，忙打了个千秋，道：“佳纯小主，皇上还等着看您的歌舞呢！快请吧！”
　　原来她便是刚刚被封答应的那个歌舞姬佳纯。皇上迷恋歌舞，得了这么个歌舞姬，近来夜夜笙歌，佳纯小主一时风头无两。
　　闻言，佳纯得意一笑，居高临下地对芊茚道：“以后记得管好你的奴才。”说完抬脚便走。
　　“慢着！”芊茚对着她的背影怒喝。
　　佳纯头也不回翩然而去。
　　李公公看着芊茚脸上的五指印，低声劝道：“小主请消消气！在这宫中，分位比不过恩宠。今日莫要说小主，即使是华妃娘娘也得忍让三分。”说罢，李公公略施了一礼，匆匆追了过去。
　　芊茚由静儿搀扶着，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萧阳宫。她脸上的掌印依旧火辣辣的，李公公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在这宫中，分位比不过恩宠……分位比不过恩宠……

　　芊茚开始细心留意宫中的宴会及皇上的喜好，开始与皇上身边的人有人情往来，开始和宫中乐师排练歌舞……她从小习惯了察言观色、高歌热舞，做起这些事情来尤为得心应手。
　　夜宴上，芊茚的舞曲惊为天人，连那群七十多岁的老头大臣们都看呆了，悄悄打听舞者何人。
　　席间，杨少陵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那个旋转的身影，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曲终人散，杨少陵等在芊茚回宫的路上。
　　“贵人吉祥。”
　　“杨大人请起，”芊茚道，“不知大人有何事？”
　　杨少陵道：“贵人一舞惊人，但后宫罡风劲烈，贵人可曾听说，‘兵强则灭，木强则折’？”
　　芊茚轻轻一笑，神色里掩不住那一份傲然：“杨大人，你可是认为，芊茚番邦胡女，比不上宫里的其他妃嫔？”
　　杨少陵无奈苦笑，无法再劝。

　　一舞之后，嘉宁帝从此把佳纯丢开，专宠芊茚，封她为芊嫔。芊茚最善与人打交道，长袖善舞，一时间，宫里众人都交口称赞，看其风头，大有问鼎妃位之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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