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重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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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和大靖战事又起，前朝董丞相授意言官弹劾芊嫔。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朝堂之上，三朝太傅老泪纵横，边塞之远，数十将领以死进谏。
嘉宁帝不堪烦扰，加之对芊茚的胡人歌舞也过了刚开始时的新鲜劲儿，便思忖着放弃芊茚，堵住悠悠众口。但他又怕文武百官就此以为可以胁迫皇帝，为所欲为，所以颇为思量。
素日来往殷勤的那些宫中姐妹、太监主事，此时个个避之惟恐不及。芊茚又怒又怕，如惊弓之鸟，这时才深刻体会到所有人的荣辱生死，不过是那人的一句话，自己根本毫无办法。
太医院里，杨少陵连夜翻着病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次日，杨少陵请旨：“芊嫔身患痢疾，为免传染后宫，请迁至重霜殿静养。”
重霜殿与冷宫无异，正处于战事、群臣纷扰中的皇上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遂准奏。
芊茚在重霜殿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所有宫人都在奚落这个痴心妄想、攀龙附凤的胡女。往日虚情假意的那些姐妹也落井下石。芊茚只觉这宫中风刀霜剑，毫无真心可言。
幸而还有杨少陵尽心尽力，为她打点，籍此芊茚才能稍喘一口气。
她往日得宠于皇上，今日落魄，只能从怀里掏出一卷小纸筒，塞进杨少陵手中，道：“这是往日大人听过的家乡胡曲，我请宫中乐师把它记录成谱，请大人收下。”
杨少陵接过那卷乐谱，抬头看着芊茚纯净的双眸，没想到她竟对自己的话这么上心，一股异样的情愫在杨少陵心里萌发，他素日沉静的眼神此刻显得深情缱绻。
芊茚笑道：“大人，早知你这么容易动容，我定让乐师多抄几份。”
杨少陵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是小心地将曲谱贴身收好。
本以为搬入重霜殿是避祸，谁知不到一个月，便出了大事。
芊茚见到昨晚吃剩的饭食旁边竟然有三只死老鼠，心里冷了半截。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放入菜汁中。过了许久，才见银簪有些微黑点，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原来这饭食里下了微量的砒霜，不易察觉，但长久以往，将阳寿不保。
芊茚看着发簪上的黑点，心里渐渐竖起了一道冰墙。她凝神想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篾竹罩子，将饭食盖住。
杨少陵如往常一样，来到重霜殿，陪芊茚坐在窗前说话。
芊茚今日神色与平常大不一样，杨少陵追问再三，她才道：“少陵，与你在这重霜殿中，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有你在我身边，比当皇太后还要快活。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听闻此话，杨少陵只觉心神一震。
芊茚此时却把头低下去，哽咽着道：“可惜只怕这也不能实现了。”
杨少陵捧住她的脸，只见她眼含泪水，神色凄苦，他急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芊茚牵着他的手，走到桌前，打开那个篾竹罩子。
杨少陵脸色一沉，芊茚只听见一个清寒但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顺着杨少陵揽住她的臂弯，她轻轻靠在他身上，嘴角露出一丝如愿以偿的笑。
次日，杨少陵为华妃请脉，谈及：“华妃娘娘，您贵为权相之女，在后宫中地位根本无法动摇。其实大可不必将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
“‘无关紧要’四字从何说起？杨大人最近可是往重霜殿跑得很勤呀，她有这样的能耐，还能说是‘无关紧要’吗？”华妃一身华贵，语调不惊。
“娘娘应该清楚，家母是胡人，我自惭没能让她安享天年，愧为人子，所以如今总想对家母故人多加照顾。希望华妃娘娘顾念为人子女之孝心。”
短短数语，句句刺中华妃痛处，昔日种种又涌上心头，华妃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一丝懊恼，一丝怨恨，一丝欣喜，最后，又都归于波澜不惊。那双惊艳的眸子犹如高不可攀的皓月，没有人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本宫乏了，跪安吧。”
此后重霜殿里倒是相安无事。韬光养晦大半年，匈奴和大靖战事已息，适逢年宴，芊茚决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她把手上值钱的那些器物，都送与昆仑宫里当差的那些太监，求他们费心安排。
这日，杨少陵拿着芊茚的一根银簪，匆匆进来，怒问：“你去找昆仑宫的那些小太监干什么？”
“这银簪怎么会到了你这里？”芊茚吃了一惊。
“呵，”杨少陵冷笑一声，道，“那些个小太监，在皇上面前，连站的位置都没有，怎么可能帮你说得上话？不过拿了你的器物，再去托别人罢了！”
杨少陵在皇上面前倒是能说得上话，既然被他发现了，那少不得也求他一求，芊茚心想。
“少陵，年宴的时候，你能帮我找个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吗？我不想再待在这冷宫里。”
杨少陵冷眼看着她，道：“你不是说，你只想在这重霜殿里，好好跟我在一起吗？”
只听她道：“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你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拜托你，再帮我一次。”她轻轻地拉扯着杨少陵的衣袖。
杨少陵利落地将衣袖抽回，怒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就再帮我这最后一次，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芊茚半是哀求，半是命令，软硬兼施。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杨少陵心中冷落，仰天长叹，苦笑一声，道，“你若一心要往高处攀，我也不拦你。只是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再无瓜葛！”说罢，他拂袖而去。
芊茚看着他的背影，回味着他的话，心中若有所失，呆呆立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重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