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消受美人恩(女尊)》妮可儿

55、海玛危局

　　庭院深深，香烟袅袅，凉亭依石而建，出厦于溪流之外，女子背身而立，俯瞰密林大川。简约大方的华服，卓尔不凡的气质，远远的就让人感觉到威严。许是听到脚步声，她优雅的急转过身，现出美丽的容颜。
　　蓝凤翎看着神情激动的女子，记忆里的一幅幅画面飞速串连。初见时的精明试探，再会时的剑拔弩张，欢笑时的宠爱纵容，离别时的默默相送，与她相处的一幕幕竟如此清晰的盘踞脑海，仿佛自己离于昨日，仿佛十二年白驹过隙。她依旧英挺美丽、风度翩翩，只是鬓角多了些鱼尾纹，证明着时间确实来过。
　　“怎么？小螃蟹把我忘了？”女子率先从激动中恢复，笑着调侃，眼眸深处却是一片黯然水色。
　　蓝凤翎急忙收住遐想，笑道：“我到哪里也不能忘记您这海龙王啊。”
　　“哈哈，十二年不见你倒是嘴变甜了。”女子笑着过来，微颤着伸手想揽她入怀，却又硬生生止住摸向头颅，一阵惊愕后喃喃自语：“个头竟也一样……”
　　“啊？跟谁一样啊？”蓝凤翎好奇的问，没注意到女子的异样，只感觉头顶传来的温柔让她浑身痒痒的，无比舒坦。哦，自己不会是属猫的吧，还是被她捏天灵盖捏上瘾了？
　　“呵呵，瑞王，您再摸下去，她就要在地上打滚儿了。”周语轩此话一出，紧跟其后的君翱就哈哈大笑起来。雪凝倒是忍着笑，走到蓝凤翎身边拽拽她的袖子。
　　蓝凤翎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那种被长辈怜爱的感觉让她很享受。见海芙蓉也一脸尴尬，于是傻傻的笑了几声，小声嘟囔道：“我是属猫的，还不成么？”
　　海芙蓉笑着狠捏了一下她的天灵盖，“你不是螃蟹么，怎么又成猫了？”
　　“啊。”蓝凤翎急忙抱头，这个死女人她还真用力，刚才的温柔哪去了？
　　旁边的雪凝急忙心疼的给她揉揉，海芙蓉一愣，也就笑着坐回亭子里去了。
　　“好了雪儿，这家伙没那么娇气。”语轩边说边推着两人坐过去。
　　海芙蓉拍拍手，就有黑影一闪而过。“你们都没用膳，我让人预备了些吃的。我们先用膳。”
　　蓝凤翎急忙点头，她确实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下船时就过了饭点儿，后来又经半个时辰的乘车颠簸，更无奈的是爬上这座陇山，呜，吃海芙蓉一顿饭还真不容易。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想的，竟然挑这么个地方。
　　“呵呵，小螃蟹打量什么呢？”海芙蓉见她东张西望，神态可爱，忍不住笑问。
　　“这就是以前的观云寺？”蓝凤翎疑惑的问，在爬山的路上她就听语轩说，海芙蓉把原来的观云寺改成了观云别院，闲暇时最爱在这里留驻。因为赶着见人，没怎么打量前面的庭院，现在看这后院倒真觉得别具一格。
　　“感觉如何？”海芙蓉挑眉，眼神里满是骄傲。
　　“嗯，幽静而不失精致，小巧而错落有致，别出心裁而不失庄重。”蓝凤翎由衷赞叹。
　　“那，站起来看看身后。”海芙蓉笑着扶她起来。
　　“啊！”蓝凤翎兴奋的尖叫，视线越过墙垣，远处竟然是浩浩荡荡的潜龙江和繁忙的龙越台码头。
　　“好壮观啊。”雪凝轻叹，转头看着目光如炬的蓝凤翎，心顿时漏跳半拍。他最怕看到她专注的眼神了，那眼神若是看着自己，自己就浑身软的像水，那眼神要是盯着别处，自己又忍不住嫉妒。可偏偏她认真时的侧颜最耐看……
　　雪凝如是想着，不巧自己的眼神竟与瑞王对上了，瑞王那深邃的眸中波光一闪，看得雪凝心里一惊，暗道瑞王英明神武自然与众不同，急忙低下头稍退半步不敢再与两人并肩比步。
　　石桌上陆续摆满了佳肴，侍子更是端来了酒具。海芙蓉亲自将杯盏满上，“这是我亲手酿的，就等着给你们接风洗尘呢。”
　　蓝凤翎好奇的嗅了嗅，没怎么闻出香味，可知道瑞王的酒肯定是佳酿，于是问道，“这酒用什么酿的？”
　　“你猜猜看。”瑞王倒是卖了个关子。
　　“这您可难为我了，我可不懂这个……”蓝凤翎边说边抿了一小口，嗯，感觉不错，因为没有现代酒烈，很适合自己的口味。蓝凤翎又尝了尝，辣味儿过后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再仔细品品，那清香竟又在口中散发出丝丝甜意……
　　“怎么样？”瑞王很期待的看着她。
　　“嗯，好喝。”君翱贪杯的一饮而尽，周语轩心疼的用手敲她，“再好喝的酒给你，也等于饮牛了。”
　　“哈哈……”瑞王笑着摇摇头，“语轩啊，别老欺负君翱。”
　　“我哪有啊。”周语轩笑得如流水潺潺，“谁让她这么糟蹋酒。翎儿啊，你—可—别—学—她！”
　　蓝凤翎刚要一饮而进，听见这咬牙切齿的话，急忙住口，“嘿嘿，语轩，你知道这是什么酒么？”
　　周语轩翻了个白眼，瞄了一眼瑞王，笑道，“瑞王问得可是你……不过，我给你个提醒好了。这酒呢，以冬之花为躯，夏之君为骨，月之树为韵，水之仙为魄，于凤雏离别之年，由龙王亲酿，入水镜之下，历树木之轮，朝闻丝竹，暮听管弦，可真算是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人心致诚所制了。”
　　周语轩文绉绉的说完，看看蓝凤翎，又看看瑞王，不再说话。
　　蓝凤翎听罢，心里一阵感动。冬之花即是雪花，冬之花为躯，即是以雪水为本；夏之君即是青竹，夏之君为骨，即是以青竹为曲；月之树应该是桂树，月之树为韵指的是酒中的甘甜韵泽，水之仙自然是芙蓉，水之仙为魄就是萦绕口中的那抹荷花清香。要酿此酒必须有纯净雪水、优质青竹、多滋桂花、蕴香芙蓉，可集齐这四者谈何容易。先不说芙蓉香清不易久驻，桂花质柔不易萃取，单是青竹造曲就已经是难上加难，更别说要在这暖湿之地采集纯净雪水了。可是瑞王竟将这四者集齐，在自己离开那年就酿造了。
　　“于凤雏离别之年，由龙王亲酿，入水镜之下，历树木之轮，朝闻丝竹，暮听管弦。”蓝凤翎忍不住凝视着旁边的女子，十二年，多少个日日夜夜，这坛酒竟让她堂堂祥瑞王如此煞费苦心……何以如此？
　　来不及细想，蓝凤翎毕恭毕敬的向海芙蓉行礼，“没想到这酒竟然让您如此费力，翎儿真是受之有愧了。”
　　海芙蓉看着她认真恭敬的模样，不觉有些尴尬。急忙把她扶住，“说了今天不必拘礼，怎么倒客气起来了。好了，好了，我们先吃饭，你和雪凝恐怕都饿了。”
　　“是啊，我和语轩光顾着等你们，也没怎么吃。”君翱委屈的抱怨，蓝凤翎知道她是大胃王，急忙给她多夹些菜……

　　酒足饭饱，撤盏换茶，已是金乌西坠之时。蓝凤翎因为喝了酒，面色酡红，映着此时的晚霞，更是多了分男儿的娇柔。雪凝见了，不觉有些痴，虽说女子都以生得高大威猛为上，可偏偏她女生男相更有别样风姿。要真是个男儿，非得引得无数女子倾心不可……正想着就见一边的瑞王眼光闪烁，看着蓝凤翎的眼神也深邃起来。雪凝心下一惊，敏感得觉得有什么不对，急忙推推蓝凤翎，轻声道，“时候不早了。”
　　蓝凤翎笑了笑，“雪儿，我还有事要向瑞王请教呢。”
　　“哦，小螃蟹有什么事啊？”瑞王笑问，眸子里盈满宠溺。
　　蓝凤翎沉吟着，看看周语轩，见她有些无精打采，又看看君翱，那丫更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有什么事直说好了，小螃蟹跟我还见外么？”海芙蓉笑道，口气里多了分压抑。
　　“不，怎么会呢。”蓝凤翎急忙道歉，“是……”
　　眼看着瑞王露出不快，语轩倒是直接说了，“她现在回来了，可是时过境迁，海玛局势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您知道得最清楚了。”
　　“是啊，翎儿正是想向您请教海玛局势，以便安身立命，还请瑞王指点一二。”蓝凤翎说得格外郑重。
　　“……”海芙蓉笑了笑，“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说罢拍拍手，就有女卫跪在亭下，“不准任何人进入后院，违者，杀！”
　　“是。”女卫身影一闪，消失踪影。
　　蓝凤翎理理发丝，深吸一口气，迎上海芙蓉审视的目光。
　　“小螃蟹觉得现在海玛局势如何？”海芙蓉不答反问。
　　蓝凤翎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的担忧直说出来。“实不相瞒，这一路走来，翎儿也算知道些国情民意。海玛虽以平原为主，但国土狭窄，北边多山地密林，不利耕作，百姓靠山吃山，生活并不富裕；南部耕田密集，可所产粮食仅供国库收支、百姓生活，并没有多少富余。九皇女管辖的虢封镇，北部为山林、南部有良田，中部潜龙江贯穿，可算是海玛国的缩影。可就目前看来，山林告罄，粮食短缺，水路不畅，可以说已经到了……疲软之时。”
　　蓝凤翎平静得将话说完，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一是因为海芙蓉专注而深邃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二是不知道自己说得合不合适，毕竟面前的女子还是瑞王，海玛国的当权者。
　　“呵呵呵呵，”海芙蓉突然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凝视蓝凤翎，“翎儿啊，也只有你会说这种话了。我海玛国要是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就好了。”说罢站起身俯瞰山下。“你还没把话说全，不是虢封疲软，而是整个海玛国日薄西山！”
　　蓝凤翎一听急忙起身，“翎儿斗胆，请瑞王治罪。”
　　语轩等人也急忙起身谢罪。
　　海芙蓉挥挥手，“你说得是真话，何罪之有。”
　　良久又沉声道：“人都说海玛是东南海月，富裕宁和，国虽小却是天赐之所。几十年太平盛世，恐怕连我们自己都忘了海玛还是个小国，是个附庸之国，是个一旦发生动乱就会有灭顶之灾的弹丸之所。”
　　“翎儿说虢封疲软，呵呵，那可是海玛国真正的中心啊。”海芙蓉掳掳袖子，以手为笔，以天为纸，“海玛南北狭长，中间纵深不足，潜龙镇靠近裕凰、圣蜂、百蚁三国，虽说是交通要道却也是边陲要塞，太平之时还好，一旦动乱，那江上的繁华顷刻间就化为乌有。扬帆位于东部海岸，虽说鱼盐富足，米粮却全靠内陆，海运虽逐渐兴起，却是出多入少，难以自给。望月名为京都，却是地利最不足之处，柴米油盐、茶布船马无不靠周围供给，当年建都只是因为地势高峻，远离三国。相较之下，虢封有天时地利，横枕于大江之中，自给有余，攻守兼备。如果说潜龙江是海玛的血脉，虢封正是海玛的心脏。可现在……血脉不通，内脏衰萎！”
　　海芙蓉激动万分，只能握紧拳头稍稍平抑心绪。蓝凤翎望着她有些颤抖的身影，心里一阵酸楚，可事实不正如此么？远处江面，百帆云集，一派繁盛，可在落日下水光中越发显得不真实，仿佛红日落下波涛汹涌之时，那一切都会成浮光掠影，再无踪迹了。
　　“自古以农立国，以兵强国，以商兴国。圣蜂、裕凰，沃野千里，良田万顷，农本丰厚，根深叶茂；红鹬，千里草场，万匹良驹，民风彪悍，行掠八方，独霸塞北；百蚁，得天独厚，米粮充足，物产富裕，手工奇巧，商行天下。而海玛，国小民弱，农本不厚、物产不足，几十年兴旺算什么？不过是在这四大国之间做了几十年的车妇走卒、船头马首！”
　　海芙蓉一挥手打在旁边的亭柱上，“可现在，那群坐吃山空的东西，看不到外敌环视，波涛暗涌，竟还要争权夺利，手足相残，至我海玛百年基业于不顾，生生要葬送海氏皇朝！该死的东西，当年太祖披星戴月、披荆斩棘方得到这休憩之所，太宗苦心经营半百方治好潜龙水患，以后几位先皇、帝女哪一位不是小心谨慎、仔细周旋，没有姐妹齐心、上下同志哪有这几十年太平盛局，咳咳……，可是她们倒好……咳咳……”
　　“瑞王息怒。”蓝凤翎见她咳得厉害，身体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扶住。君翱、雪凝也急忙上前，语轩更是将袖中药瓶拿出来。
　　“瑞王这是……”蓝凤翎惊讶得看着直喘粗气的海芙蓉。
　　“上次遇刺伤了内脏，落下这病根，不能激动。”语轩边说边麻利得将红丸喂下。
　　蓝凤翎看着眼前面色灰白的海芙蓉，眼眶微热，泪水不自觉地涌了上来。
　　海芙蓉稍稍平复了下，迎上蓝凤翎闪着水光的眸子，心里一暖，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儿，海龙王没那么容易就倒。”
　　“瑞王还是先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语轩轻道。
　　海芙蓉摇摇头，“不行，你们不能在此久留。咳咳，扶我进内室吧，我还有些事儿要跟小螃蟹说明”
　　语轩点点头，扭动石桌底下一个暗隐得突起，石桌就缓缓让开，现出一条密道……